第216章 筆觸
“你的DCP和AFP都超標了,乖乖參加JN003的臨牀實驗吧。“天色亮起,葉蘼蘼看着林曉東的報告,平靜地說道。
對於林曉東來說,這無異於末日審判。儘管,身體已經無數次地告訴他,出問題了,只是他不願意相信罷了。可惜,所謂的奇蹟,果然不會發生在他這個普通人身上。
林曉東盤腿坐在病牀上,姿勢一副灑脫的樣子,但那凝重的臉色騙不了人。
葉蘼蘼看着默然不語的林曉東,說:“放心,你會活下來。”
林曉東擡起頭看着她,並沒有因爲葉蘼蘼這句話而顯得寬心:“你這麼確定?”
葉蘼蘼把報告往他牀上一丟,語氣不算和善:“我如果連你這條命都保不住,他們的犧牲有何意義?”這話她說得極盡剋制,卻讓林曉東無言以對。
陳實、許杭君、陳愚的死,還有如今生死不明的江絮,都是因爲林正陽想要拿下治療肝癌的研究成果,而這些人,對於葉蘼蘼來說,是她僅有的也是全部的家人和愛人了。她完全有理由對他林曉東下狠手,復仇向來可以算上血統,只不過葉蘼蘼並沒有打算通過傷害他去報復林正陽。只憑這一點,對於林曉東來說,也足以在心底對他們保留敬意。
林曉東忽而對葉蘼蘼充滿了愧疚,不僅是他需要被治癒,看起來如此強大的葉蘼蘼同樣需要被治癒——他要活着,這是所有犧牲的意義,不然,葉蘼蘼所有的堅持,都會墜入虛無無從救贖。
而他是如此後知後覺,對於葉蘼蘼的提醒置若罔聞。
“好,我一定配合實驗。”林曉東鄭重地回答着。
葉蘼蘼沒有對此有何迴應,彷彿他這麼說是理所應當,轉而說道:“差不多收拾下,我們去警局。”
黑色的勞斯萊斯已經在醫院門口等着,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當當。
如何避開人羣走進警局,阿若再熟悉不過,車子直接開到了公安局的後門。
時間尚早,二樓還沒有什麼人。
“看吧,這就是我說的那幅暗示徐斌勇死亡的油畫。”林曉東說着一把拉開會議室的窗簾,朝陽中,三幅油畫的細節更加清晰。
葉蘼蘼雙手抱在胸前,看着這幅新的油畫,又看了看原來的那兩幅。
林曉東關注着葉蘼蘼臉上的表情,說道:“這些畫我們找專家鑑定過了……”
“兩個人畫的。”葉蘼蘼立刻說道。
“對……”林曉東猝不及防被她打斷了,只能應着。
“不過……”說着她湊近了看,“這裡,有個人好像很久沒畫了。”
“嗯?”林曉東聽到這裡豎起了耳朵,這是之前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的事,“你怎麼看出來的?”他立刻問道。
“筆觸。”葉蘼蘼說着,“看守所這幅畫,這個人有些地方生疏了,有些東西,是儲存在人的肌肉記憶裡的,如果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用,主觀上再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克服這種技藝的生疏,但是他用色和構圖的偏好沒有變。”
“他爲什麼要畫這些……”林曉東喃喃着,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如果三幅畫的最初作者是同一個人,看守所這一幅可以說是爲了提醒我徐斌勇的死,那麼前面兩幅呢?沈家滅門是在1993年,那年我纔出生,不可能是奔着給我看畫的,對吧?”
“因爲他所見的地方,不允許他拍照。”葉蘼蘼忽然說,“一個在兇案現場拍照的人,只會有一個結果,就是被滅口。”
林曉東點頭認同着:“我也懷疑過畫畫的人是目擊證人,甚至就是這個畫裡的女孩。”說着他指向那幅沈宅裡突兀出現的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
葉蘼蘼不置可否,冷不丁提到了小鹿:“我一直想知道,小鹿……死心塌地跟着林正陽這麼多年,爲什麼突然要和他作對。如果只是因爲我,未免太不值得了。關鍵,林正陽對她在做的事情應該一清二楚,有意思的是他竟然完全沒有出手,要不是小鹿對你越界了,我也看不出他打算忍到什麼時候。就好像,他知道小鹿在做什麼,在等待一個時機,那個本應該到來的時機,因爲他想要保護你而放棄了。”
“你的意思,是林正陽懷疑小鹿的背叛,有其他人在驅使?他本來想引蛇出洞?”林曉東問道。
葉蘼蘼又對看守所的那幅油畫湊近看了看:“不光是技藝生疏了,還很倉促,這個地方已經是草草收場了。”
“啊?那裡?”林曉東很意外,因爲在他看來,這幅畫已經是非常細緻了。
葉蘼蘼指了指那件藍色囚服上的白色編號:“這些數字,已經完全顧不上衣服褶皺的走向了,透視也不管了,就跟浮在空中一樣,明顯就是收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精耕細作了,他在趕時間。而前面兩次,沒有這種情況。”
被葉蘼蘼這麼一說,林曉東重新認真看了看這一串白色的編號,正是這串囚服的編號,讓他知道徐斌勇出事了,但他這個藝術白癡,自然是不會發現從油畫技藝的角度,這串數字有什麼問題。
“我想,你有了關於他的第一個有用線索。”葉蘼蘼忽然說。
“嗯?”
“倉促,意味着破綻,這筆跡,是他本人的沒錯了。”葉蘼蘼篤定地說着。
林曉東恍然大悟,只不過,人海茫茫,要找到和這個筆跡一樣的人,又談何容易。
“差不多你的同事們得來上班了,我看他們不會高興你帶我到這裡來看你們的寶貝證物。”葉蘼蘼對着林曉東說完就自顧自朝着樓下走去。
林曉東看着她優雅的背影,心裡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他直覺地認爲,關於畫裡傳遞出來的信息,葉蘼蘼遠沒有把她知道的和盤托出,她似乎發現了什麼,卻不打算告訴他。
很快,葉蘼蘼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林曉東回頭看着安靜地擺在會議室裡的畫,同一個人、時隔多年、暴露的筆跡,究竟指向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