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並不是好當的,至少從現在來看,在這種落後的政治體系之下,皇帝不是好當的。當然,如果想要做一個昏君,那麼在這樣的政治體系之下,足以當一個快樂的皇帝。因爲無論如何的昏庸殘暴,只要不保持不隨意的殺戮,完全可以昏庸到老死的那一天,甚至奸臣貴族們會爲了更美好的政治環境,主動的想方設法讓昏君能夠活的更久一些。
“雷恩閣下……”,帝國防務大臣——在格雷斯兄弟死掉之前,帝國防務大臣和軍機大臣沒有任何的區別,都只是擺設。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由那兩個兄弟二人一言而決,根本不需要他們這些人做些什麼。格雷斯兄弟死掉之後,或許他們纔是最高興的,至少他們獲得了應有的權力。
從這種角度來看,他們也是雷恩篡位之後的受益者,那麼自然有理由維護雷恩的權益。
大殿內的或坐或立的貴族們遠遠沒有帕爾斯在位時那麼多,不少人已經被雷恩從身體上徹底的毀滅了,用來威懾帝都內某些不甘心的人羣。當然這麼做可能會讓某些人將他的形象扭曲成一名嗜殺的君王,可效果很好,那些上躥下跳的人都老老實實的回到了家裡,膽戰心驚瑟瑟發抖的望着門外,生怕突然衝進來一羣軍人,將他們砍成七八塊,丟到城外去。
“說!”,一個字,一個音節,卻散發着濃濃的權勢,他只是俯視的瞥了一眼臺階下第二排的防務大臣,防務大臣身體就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同時低下頭,迴避了雷恩的目光。雷恩自己也隱隱感覺到,自從他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彷彿就有一種天然的屬性加成,讓他的氣勢威嚴提升了好幾個臺階。
以前那些貴族大臣們有時候還敢和他甩膀子懟上一波,但是現在,連眼神上的交流都不敢有。這些如同弱雞一樣的貴族在他的目光下瑟瑟發抖,他突然聯想到,當初在帕爾斯的眼中,她看到的東西,和自己看見的東西,是不是都是一樣的?
不,絕對不會是一樣的,帕爾斯雖然有時候會發脾氣,會任性,會暴躁,但是她很少會殺人。比起雷恩,帕爾斯就像是溫室中生長出的一種看似可怕的花。而雷恩,則是生活在叢林中,依靠肉食存活的食人花,雖然不如帕爾斯富貴,但他真的要吃人!
防務大臣立刻脫口而出,“最近一段時間……帝國內部有四十七名貴族公開的聲明,質疑閣下您的合法性,並且拒絕上交稅收,說是準備獨立……。”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同時也是一個好消息,四十七名貴族,恐怕都是奧蘭多家族的死忠分子。這些人如果不跳出來,雷恩還真不好一個個的甄別,能不能把他們找出來都是一個問題。但是他們一口氣跳了出來,那問題就很好解決了。一個成功的獅王,面對任何挑釁最有力的反擊就是咬死那些挑釁者,而不是用微笑來縱容他們,這樣只能誕生更多的挑釁者。
政治也好,生活也罷,其實都是一場場“交易”,付出怎樣的代價,得到怎樣的回報,是這個世界不變的真理。一旦人們發現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價就能收穫豐厚的回報,他們就如同會踐踏這個社會的秩序。唯有給他們迎頭重擊,讓他們認識到挑釁權威失敗的殘酷性,才能制止那些不理智的人接二連三的跳出來。
“列一個名單,下詔討伐不臣,這一次皇室不參與戰勝紅利分配。”,雷恩一句話,就讓大殿裡出現了片刻的喧譁。
在帝國漫長的歷史上,包括了神聖帝國時期,皇室下令討伐某個貴族的時候,討伐者需要從戰利品中撥劃出一定的分紅上交給皇室。就連貴族和貴族之間私下的戰鬥,如果不想把事情鬧大從而吸引到帝國高層的注意,他們也會把獲得的好處分一些給皇室。簡單點來說,皇室要通吃!
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要求,人家費心費力的爲你討伐不成,你還要拿別人的好處,這是不對的,所以雷恩直接改變了這種規則,而這也是令所有人議論紛紛的原因。
一旦雷恩放開了這個口子,是不是意味着私下的戰爭將迎來一個爆發期?帝國會不會更亂?
防務大臣點頭稱是,坐了回去。
此時稅務總局的總長也跟着站了起來,“雷恩閣下,今年的稅收是現在就釐清,還是等待年終的時候一次性審覈?”,稅務總局的總長已經通過他自己的渠道打探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據說他的位置被卡波菲爾家的老暴君看中了,正在準備對他動手。能夠做到稅務總局總長這個位置上的人,絕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看似他在詢問關於稅務的問題,實際上則是在試探雷恩對傳聞的態度。如果雷恩說現在就釐清所有的稅務賬目,那麼接下來他就需要開始找人拉關係走門路,想辦法換一個實權部門,把總長的位置讓出來。如果雷恩讓他年終的時候再做這些事情,他也會動起來,不過不是逃跑,而是和卡波菲爾家族懟上一波。
有新一任的皇帝在支持他,懟到最後他永遠都不可能是輸家,所以雷恩的態度很重要。
這個傢伙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也很識時務,至少他沒有裝作不知道馬上要發生什麼,或是在沒有試探出雷恩的態度之前就做些什麼,非常的聰明以及理智。對於這樣的人,雷恩始終是非常喜歡的,只有真正的成爲了上位者,才能夠理解上位者對人才的喜愛程度。
雷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擡了擡手讓他坐下,這傢伙居然也沉得住氣,就坐了回去,末了還朝着卡波菲爾家的代言人笑了笑。
雷恩不動聲色的換了一個坐姿,這個御座有點硌屁股,也不知道奧蘭多一世是怎麼想的,居然把這個東西打造的這麼有棱有角,雷恩決定要稍微的改造一下,不說坐的多舒服,最少不能難受對吧,難怪帕爾斯以前動不動就站起來走一圈,估計她也覺得不舒服。
“我最近聽說了一個有趣的事情……”,雷恩一句話,就讓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這就是他和帕爾斯最大的區別所在。他是依靠一場場充滿了血腥和死亡的勝利,一步步踩着無數人的屍骨爬到這個位置上。他呼吸時噴吐出的氣都帶着血腥味,帶着慘烈的氣息,他說話時你可以不聽,可以亂動,甚至一邊跑一邊跳一邊唱都沒有人管你。
但你要考慮清楚,接下來會面對什麼,雷恩絕對不會和你講道理,不會和你說什麼貴族法則,他只會給你一刀。
也正是因爲雷恩所作所爲帶給了人們一次次的震撼,所以他獲得了所有人發自肺腑的敬畏,畏懼更多,而不是表面上的糊弄。
“我聽說有一位帝國的公民,德西人,他經營着一家鐵匠鋪。鐵匠鋪很好啊,很賺錢,帝國國內礦山那麼多,礦石價格低廉,但是打造出來的東西價格卻不怎麼便宜。他賺了一些錢,也因爲這些錢被某個人盯上了,然後合謀他人奪走了他的鐵匠鋪。”,雷恩的語速很慢,沒有平時那麼快,咬字也非常的清楚,每個人都能聽見理解他的每一句話。
“於是那個可憐的鐵匠就去了諮議廳,去了警備隊,還找了書記官。他能拿出足夠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產業被巧取豪奪了,可你們知道他面對怎樣的答覆嗎?”,沉默的大殿鴉雀無聲,沒有人想要在這個時候露頭作死,他們這些人心裡已經隱約知道雷恩要說什麼了,“那些人告訴他……簡單點來說,就是你活該。”
“我不確定基層的官僚體系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這顯然並非是個例。底下的官員們,特權階級,手中只有那麼一丁點的權力,他們就敢勾結在一起,謀奪平民的財產,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以至於讓特權階級腐敗成這個樣子?”
雷恩嘆了一口氣,“難道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有,怎麼沒有,而且肯定不止一個兩個人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包括了你們……”,雷恩擡手一指大殿內的貴族們,他指頭所指之處,貴族們紛紛低頭,“但是你們不說,不做,因爲這樣會得罪人,誰知道這些人的背後還有沒有其他人,或者其他的勢力?或是你們怕麻煩,爲了一個平民那加起來不知道有沒有十個金幣的家產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
“但是你們肯定不知道,當一個帝國開始走向崩壞的時候,就是從這種層面開始的。”,他聲音一揚,“所以,我決定新建一個部門,用來督查各級特權階級以及部門,從上到下的將這羣害蟲梳理一遍。”,他此時雙手按在扶手上,站了起來,低頭俯視着衆多的貴族,就好似神明站在高高的雲層之上俯視人間,“誰反對?”
這個時候只有腦子不正常的人才敢跳出來反對,他們雖然不能反對,也不能同意,但雷恩顯然不這麼想。他點了點頭,“很好,既然大家都默認了,這件事就算過了。這個新建立的部門就叫做帝國紀律與保障委員會,第一任委員長……”,他看向了之前表現讓他眼前一亮的總長,那傢伙也是一個識趣的人,立刻站了起來。
雷恩擡手點了點他,“就是你了,你準備一下把手裡的工作交接掉,把新的部門給我立起來!”
那人立刻點頭稱是,卡波菲爾家的代表則笑着向雷恩點頭致意,他覺得這次家族和雷恩合作真的太對了,一下子就把這樣一個權力部門抓在手裡,帶給家族的利益要遠遠的超過了其他的權柄。其實雷恩不知道的是,卡波菲爾家將一個軍機大臣的名額交易給了維託,換做維託對這件事的支持。
當然,老暴君也很清楚,他已經觸及了雷恩的底線,如果卡波菲爾家族不想和阿爾卡尼亞家族開戰,那麼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縮起腦袋做人。好處他已經吃下肚子了,折損點顏面也沒有任何的關係,只要能夠得到足夠的實惠,就算雷恩指着老暴君的鼻子罵他,他也能微笑面對。
可惜,他們的目光還是侷限了他們所能看見的遠方,原本就想要對這些部門動手的雷恩,不過是拿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換來足夠的時間。等雷恩收拾掉滿月,收拾掉國內那些刺頭,他第一時間就要調轉槍口,對準這些貪婪的黃金貴族們。
不解決掉所有的黃金貴族,他屁股又怎麼坐得穩?
一上午的時間就在一件件政務的處理中度過,雷恩對待這些事情的態度和帕爾斯截然不同。帕爾斯是能躲就躲,幾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維託去處理,只有大事情她纔會親自決定。奧蘭多六世皇帝則是一直和稀泥,反正大家自己看着解決,只要不動搖帝國和奧蘭多家族的根基,隨便你們怎麼折騰。
只有雷恩,那些小事情可以交給維託,其他稍微有一定影響力的事情,都親自過問。
帕爾斯一直說自己對帝國的掌控力度不夠,你天天迴避那些政務,又怎麼能夠加強對這個帝國的統治力?
靠做白日夢麼?
中午和幾位大臣用過餐之後,雷恩回到了寢宮。
他有些疲憊的撐着懶腰,有些不太習慣的自己取下了身上的飾品,脫掉衣服。以前這些事情都是馮科斯來做,現在這位大管家也隨着雷恩的篡位成功水漲船高,晉升整個“皇室”的大管家。
一些層次不夠的人想要面見雷恩,都要先經過馮科斯,一些簡單的有關於帝都的政務,雷恩也放心的交給馮科斯去處理。如果不是馮科斯數次拒絕了雷恩爲他授爵的想法,現在的馮科斯就已經是帝國的貴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