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波菲爾家的暴君老頭子看着雷恩的眼神逐漸的冷了下來,一旦雷恩真的要掀翻奧蘭多家族自己上位,不僅僅意味着貴族階級要有一次大洗牌,帝國內部所有權貴勢力要洗牌,就連黃金貴族也要洗牌。
雷恩和帕爾斯女皇最大的不同在於帕爾斯女皇是一個相對感性的人,感性人就意味着有諸多的缺點,而這些人性上的缺點,恰恰組成了所有貴族最後的壁壘。只要帕爾斯女皇做不到奧蘭多二世皇帝和奧蘭多五世皇帝那樣,面對所有的貴族的施壓情願開戰也不苟合,情願打個你死我亡都不願意妥協,那麼帕爾斯女皇就是一個“好皇帝”。
可雷恩不同,雷恩爲人處世的手段實在是太老辣了,他一旦成爲了皇帝,大家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從他過去所做的事情來看,只要得罪了他,那基本上就是全家死絕的下場,最恐怖的是你甚至不清楚你是不是得罪了他,而他有沒有準備對付你。這是一個能夠一邊微笑,一邊跳舞,一邊揮舞着屠刀將舞臺弄的血肉模糊的瘋子。
雷恩的沉默讓卡波菲爾家的暴君有些暴躁起來,當他準備發火掀桌子的時候,卻意外的和雷恩冰冷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他突然哆嗦了一下,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雷恩不只是一個年輕的孩子,他還是阿爾卡尼亞家族的族長,還是擁有實力可以掀翻奧蘭多家族的強大叛亂分子。
他不是那種溫順的沒有見過戰爭、鮮血和死亡,在溫室中成長出來的好孩子,他比自己更加的殘暴,比自己更加的瘋狂。
原本已經打算站起來的老暴君剛剛擡起的屁股,又落回到沙發上。他眼角抽跳着,雙手緊緊攥着柺杖,他覺得有些難堪。要知道他的惡名幾乎在貴族階級中已經被那些小混蛋們給妖魔化了,誰看見他不服服帖帖,就算帕爾斯女皇,都需要給他一點面子。
難言的情緒在胸口中翻滾,他用力擡起柺杖在地上搗了搗,發出沉悶的響聲。
雷恩這時候才挪開目光,輕描淡寫的笑說道:“我和帕爾斯,兩個人中只能活一個。我知道你們這些老東西,包括了其他幾個家族,都不願意看見我上位。我明白你們在害怕什麼,我也很清楚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我無所謂……”,雷恩掏出了煙盒,輕輕推動煙盒上的小機關,煙盒啪的一下打開了,露出了裡面整整齊齊的香菸。
他取出一根,望着老暴君擡了擡眉梢,老頭子搖着頭,雷恩纔將手中的香菸塞進自己的嘴裡。他拉開火鐮點上香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將胸口中的煙霧噴吐出來,“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不能回頭了,她也不能回頭了,誰先猶豫,誰就先死。誰敢攔我……”,他突然站起來,雙手捏住劍領掙了掙,居高臨下的望着卡波菲爾家不可一世的老族長,“我就送他去地獄。”
“如果你今天是來阻擾我,或是想要說服的,那麼你可以離開了。我不會立刻就對卡波菲爾家做什麼,但是如果你們膽敢伸出了一隻腳擋在我前進的路上,那麼帝國將只剩下六個黃金家族。”
面對雷恩強大的氣場和魄力,老暴君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自從他將這根柺杖放在手中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違揹他的意願,更沒有人敢當着他的面,這樣的威脅他。就算是奧蘭多家族都要小心的選擇說法的方式,以及用迂迴的方法來回避他一些無禮的要求。
他扮演一個無理取鬧同時又非常蠻橫強大惹人厭的角色扮演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他甚至都快要忘記了自己的本性。
然而在這一刻,他回憶起雷恩充滿了殺意冰冷的眼神,他才醒悟過來。如果他真的按照他之前所計劃的那麼做,很有可能雷恩今天就會在這裡,當場將他斬殺。那猶如實質的殺意幾乎要從眼眶中噴涌而出,讓他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溼,此時還有些涼意。
儘管老暴君已經很老了,可他的政治智慧還在,他的閱歷以及他的經驗還在。他立刻開始權衡利弊關係,不錯,雷恩上臺的確是大家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但是並不是說所有的壞事就一定是壞事,有時候也能變成一件好事。比如說所有人都比你更倒黴的時候,哪怕你有所損失,可當別人有着更加慘重的損失時,你就是一個幸運兒。
作爲卡波菲爾家族這數十年來的燈塔和指揮者,他早已將自己的利益置之度外,他完全是爲了家族而活着。
就算雷恩這個時候蹲在他的腦袋上朝着他的臉拉屎,他都不會憤怒的離去,他會擦乾淨臉上的屎,然後和雷恩重新坐下來。
很多人都說政治家是無恥的,是沒有底線的,這句話說的簡直太對了。
如果雷恩面對老暴君露出了絲毫可以商量的想法或是表情,老暴君就會得寸進尺,一步步的將雷恩逼在牆角,然後將這個遊戲變成他的遊戲,所有人都要按照他的劇本來演。可當雷恩展現出更加狂暴和瘋狂的一面時,老暴君就變成了一隻溫順的羊羔。他來這裡是尋求解決方案的,不是來尋仇的。
變臉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學問,老暴君嚴肅到有些憤怒的臉上逐漸變得平靜,片刻後他居然笑了。他用力撐起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你居然認真了,真是的……”
“玩笑?”,雷恩嗤之以鼻,“我開不起玩笑,我會當真。”
老傢伙立刻欠了欠身,“我爲我的魯莽道歉,雷恩侯爵,我們應該彼此冷靜一些,理智的坐下來,再好好的談一談,你認爲呢?”
雷恩重新掏出了煙盒,取出了一支,丟了過去。老暴君看着桌子上的捲菸,略微一沉吟,立刻拿了起來,叼在嘴上,“抱歉,我沒有帶火鐮,我已經很久沒有吸過煙了。”
雷恩臉上再也找不到之前的肅殺,就如同此時的季節一樣,盛開着叫做笑容的花。
他拿出火鐮給老暴君點上,兩人幾乎湊到了一起,老暴君吸了一口氣,輕輕的拍了拍雷恩的手背,雷恩將火鐮插回了外套中,放進了口袋裡。兩人坐在了同一張沙發上,彼此之間靠的很近。
老暴君吸了一口煙,露出了陶醉的神色,他笑着搖了搖頭,虛指了指雷恩,“爲什麼我們家就沒有你這樣的傢伙?”
雷恩略顯謙虛的說道:“那是因爲阿爾卡尼亞家族我說了算!”
被人打了一巴掌就賭氣離開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現,這種人或許能有一時之爽,但很難活的長。曾經有一位極具智慧的老人對身邊人說過,大家都說我厲害,其實我無非就是比他們活得長。
有時候在政治上的委曲求全,不一定就是壞的,只要能讓家族和政治生命持續下去,誰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呢?
和老暴君的密談持續了很久一段時間,直到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老暴君才從阿爾卡尼亞家族的莊園離開。他甚至都沒有坐馬車,因爲他的莊園就在馬路對面街道的另外一頭。他拜訪雷恩並沒有任何隱藏以及隱藏的必要,有心人都在關注這一點。
卡波菲爾家都已經去了,無論他們談論什麼,談論的如何,這都是一個信號。
現在,輪到黃金貴族們上場了。
與帝都詭異的平靜不同,拜倫帝國內部其實比雷恩以及帕爾斯女皇所探知到的消息要更加的潰爛。幾乎到處都有半獸人,幾乎絕大多數半獸人都站了起來,開始用武力來反抗拜倫帝國對他們施加的重重傷害。
有些地方成功了,他們佔據了城市,將人類和欺負過他們的獸人都趕了出去。但是還有更多的地方失敗了,半獸人慘遭最慘烈的鎮壓。隨着雙方戰死的人越來越多,深種的仇恨也愈發沒有和解的可能,雙方都殺出了真火氣,不斷有半獸人或是人類遭遇對方屠殺的新聞被地方遮掩。
拜倫皇帝也從龍島回到了帝都,只不過他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這一次龍島並沒有旗幟鮮明的站在他的這一邊,而是叫他去嘗試着罷手言和。
怎麼罷手言和?
一場半獸人掀起的內戰到今天已經有超過十五萬人類死亡,有接近六十萬半獸人死亡,誰敢站出來說要停戰,誰就是種族的罪人,即使他是一個皇帝都不行。
一些蠢蠢欲動的獸人也生出了別樣的心思,羊族人雖然失敗了,可是他們是輸在了龍島的手上,和人類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如果能成爲這個帝國的皇室,那就意味着更多的資源,以及更多的後代。
拜倫皇帝顯然也意識到當他無法從龍島請來半龍人軍團爲他平叛之後,整個拜倫原本還可以互相制衡的局勢,一下子崩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就像人類開了一個大招,吟唱了許多秒之後突然打了一個嗝,不需要半獸人對人類做什麼,暴走的魔力就足以殺死人類。
加上不斷派遣到奧蘭多帝國的入侵隊伍也牽扯着拜倫皇室的精力,以及資源,拜倫皇帝已經打算和奧蘭多帝國握手言和了。
如果不擺平那羣半獸人,別說入侵奧蘭多了,人類還能不能成爲這片土地的主人,都是很難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