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薩爾科莫來的信,雷恩揉了揉臉,哂笑着將信紙連同信封丟入了火盆中,拉着火鐮對着火盆輕輕吹了兩了口氣。火苗舔舐着火盆中的信紙,不消片刻時間,燃燒起來的信紙被火焰吞噬了一切,只留下火盆中一小撮焦黑的塵埃。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蠢人認爲自己很聰明,目光所到之處只有自己才最聰明,能蠢到這種程度其實何嘗不是一種幸福?生活在自己騙自己的美好假象中不能自拔,對他們而言避開殘酷的智商以及殘酷的現實或許能生活的更加美滿一些。
事情總是這樣,你在推着前面的人跑,卻不曾想到身後還有人推着自己跑,直到你回頭的那一刻。
站在城主府莊園的塔樓上,足以俯瞰整個奧爾特倫堡,這裡是整座城市的核心,也是最高的地方。大街小巷中的人們似乎和其他城市的居民沒什麼不同,他們在路邊閒談,眉飛色舞之間將或真或假的消息傳播了出去。他們可能不知道,自己八卦的一些消息可能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衝擊,但這一刻,他們都在盡情的吹牛打屁。
三四歲的小孩子們只穿了一件上衣光着屁屁在街道上瘋跑,銀鈴般的笑聲隨着風走遍了城市中每一個角落,欣欣向榮的城市以及人們煥然一新的面貌讓所有人看上去都那麼輕鬆。老頭子們蹲在一起,端着煙槍抽着奧蘭多帝國內劣質的菸草,吞雲吐霧間擡手指點江山,頗有一股子出塵的味道。說到興奮處哇哇一陣大叫,或是與意見不合的老對頭爭吵不休,情緒激動起來施以老拳,人們嘻嘻哈哈的也不拉架,就當看個熱鬧。
女人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處理着男人們帶回來的食物,或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手工。她們紅潤的臉上充滿了對現在生活的滿足,以及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嬌羞的酡紅在傍晚的霞光下如同什麼讓人難以挪開目光的精靈,吞食着所有人的視線。對於小夥子們羞澀又憧憬的目光,她們總是笑着打趣,生生讓那些小夥子驚嚇到抱頭鼠竄。
寧靜,祥和!
這是我的城!
沒有人可以改變這一點,也沒有人能破壞這來之不易的滿足,無論是誰,無論是怎樣一種力量!
只要擋在前進的道路上,那麼就碾碎他們!
西萊斯特站在塔樓下望着雷恩,在她的眼裡,在這一刻,雷恩的形象愈發豐滿,愈發神聖起來。他身上好像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扶着塔樓的立柱站着,仰望他時就如同仰望一尊偉大的神靈。西萊斯特幼小的心中埋藏下雷恩深深的影子,在這一刻,得到了更深層次的昇華。
“總感覺他好像很厲害。”,阿芙洛不知道何時也走了過來,純潔無暇的白,找不到一絲絲雜色,就像是白色的精靈,讓人不忍心玷污她的純潔,以及美麗。她一手按在了西萊斯特的肩膀上,將她輕輕攬住,“人們都說我是聖女,是神明的使者,但是我沒有見過神明是什麼樣子,他們在圖騰上十分的醜陋,可總有人說他們應該英武不凡。我不知道,不能理解,但是現在我想說,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那麼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阿芙洛的性格和情緒一直處在一種相當奇怪的境地上,她就像是一個第一人稱的第三視角,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着自己。無論是任何事,都很難讓她發生過於明顯的情緒波動。
西萊斯特大眼睛骨碌碌的轉了幾下,趁勢攔住阿芙洛的纖細的腰,膩在她身上。小姑娘仰着頭,問阿芙洛,“你喜歡雷恩哥哥嗎?”
“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阿芙洛回答的很老實,也很直接,沒有絲毫的隱瞞,“但是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會選擇和雷恩待在一起,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或者是其他什麼,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內心十分的平靜,沒有絲毫的焦灼與慌張。”
“那這就是喜歡啦。”,西萊斯特笑眯眯的埋首在阿芙洛的衣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女孩的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小小的拳頭用力攥着,“那就一起努力讓雷恩哥哥開心吧。”
阿芙洛望了望西萊斯特,又望了望雷恩,輕微的點了點頭,“……好。”
晚霞中,雷恩站在塔樓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彷彿延伸到了世界的盡頭。
翌日。
“儘快修建更多的糧倉,把所有糧商留下的糧倉都重新整修一邊,力求做到能防水防潮,也要防止老鼠之類的東西鑽進去。抽出三成現金,購買武器和裝備,戰馬方面與教會協調一下,讓他們最少送一千匹戰馬過來,價錢哪怕高一點也無所謂。”,教會這些年韜光養晦,就像一個地主老財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默默的耕耘。
但絕對不能小瞧了教會的力量,在整個奧蘭多,如果單純以勢力之間的比較來衡量教會的力量,那麼教會可能是僅次於皇室排行第二的武裝勢力。雷恩讓人簡單的調查過一些數據,教會擁有接近三萬五千萬名聖殿騎士,八萬以上的聖堂武士,苦修士至少上千人。這是一股足以掀翻奧蘭多家族統治的力量!當然,如果將統治階級所有的力量都統合在一起,那麼這個數字就不那麼觸目驚心了。
這也是爲什麼教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依舊不能在奧蘭多翻雲覆雨的原因,只要他們敢挑戰現有的統治階級,貴族們分分鐘教他們做人。
理查不斷擦着腦門上的汗珠,天氣炎熱之後對這個胖子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他已經穿着幾乎快要輕薄到沒有存在感的衣服和大褲衩,可依舊擋不住一身肥肉的保溫能力。他甩了一把汗珠,不由問道:“大人,這樣做會影響到其他方面的建設。您推廣的義務教育以及醫療保障制度都需要大筆的資金,而且這些錢只出不進。”
他掏出一個小本子翻了翻,“另外我們已經欠了材料商七千多金幣,材料商們也在催促我們完賬。下半年您還要組建本地的商團,還有督察隊和城防軍,都是吃錢大戶。如果您不節制您的花錢慾望,我們可能不到年底就會出現嚴重的財政赤字。”
專賣權抽的稅和正常的商業稅給雷恩帶來了大量的稅收,但是這些稅收放在整個城市的發展上,就顯得有些不太足夠。理查所說的督察隊與城防軍幾乎啃掉了接近一半的稅收。而原因就是雷恩要求給他們最好的伙食,最好的器材,最好的訓練計劃。光吃喝這一項,稅收差一點的城市都扛不住。更別提還有另外一個燒錢大戶騎士的存在,現在騎士燒錢還沒有顯現出威力,是因爲雷恩和教會正處在蜜月期,教會心甘情願的幫助雷恩擔負了一部分費用,也是最多的一部分費用。
一旦這些騎士交付之後,奧爾特倫堡的財政可謂雪上加霜,入不敷出。
雷恩捏着銅戒沉吟了片刻,擺了擺手,“執行下去,情況很快就會發生變化。”
比起其他城主要推行一項政策的困難,雷恩這裡顯然要簡單許多,他的話就是法律,他的意志就是這座城市的意志。
“另外,儘快徵收五千步兵入伍,錢你不需要擔心,教會那邊的倉庫差不多清點完畢,隨時可以發賣。”
理查臉色猛地一白,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攥了一下,他哆哆嗦嗦的嘴脣上下翻飛,震的下巴也跟着抖了起來,“是不是……要打仗了?”
這是理查第一個念頭,也不能怪他有這種想法,積蓄糧食,購買兵器、戰馬,同時還要擴建軍隊,這一條條下來不都在從旁證明奧爾特倫堡可能要開戰了嗎?那麼和誰開戰?理查裝滿了金幣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滿腦子都是金幣碰撞的聲音。
是和威尼爾的肖恩開戰嗎?有這個可能,但是以奧爾特倫堡現在的力量而言,應該不需要如此規模的軍事建設,畢竟威尼爾城的問題不是一家一戶的問題,是整個貝爾行省的問題。一旦真的要鎮壓肖恩的叛亂,要出動軍隊也是大家一起出動,不可能把壓力都丟給奧爾特倫堡啊。
理查大腦對經濟很有一套自己的心得,但是對政治和時局就差了許多,所以他只能當一個財務官,而不是當一個幕僚。
“照我說的做就行,關心太多你不該關心的事情,反而會拖累你的精力。”,雷恩手指點了點扶手,敲擊聲讓理查一哆嗦,回過神來。他連連點頭稱是,不敢再問關於戰爭的問題。
就算他問下去,雷恩也不會說,這關係到的可不是一城一地的事情,而是整個貝爾行省的事情。
肖恩只是適逢其會,卻也是由他揭開了大時代的序幕。不管他最終會落得一個什麼下場,他這個人卻將會被歷史銘記,成爲歷史中少數有寥寥幾筆的賤民,這也算是一種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