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無奇的傷勢慢慢好了一點。雖然體內巴爾克遺留下來的能量還有很多,要完全驅除不用一年,最少也要半年左右,但這已經不再成爲無奇關注的焦點,他此刻的心思全都用在了自己的雙目之上。
奇怪。爲什麼我的眼睛一下子又好了?雖然催眠之眼仍舊無法施展,但視力似乎已經恢復了。真是不可思議。難道是我體內的藍色氣體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緩緩修復的結果?
不對啊。如果藍色氣體真能修復好我的視力,又爲什麼無法讓我的雙目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呢?沒理由只修復我的視力,卻還是不讓我施展催眠之眼的呀!
這個問題就和幾天前困擾無奇,讓無奇無法出聲的疑問一樣,苦苦糾纏了無奇好久,讓無奇百思而不得其解。
無奇以爲以他的聰明才智,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就能夠想出其中的奧妙,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這個問題竟然一困擾就是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下來,他不但沒有絲毫進展,反而還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越想越覺得離譜。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可能呢?
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無奇只要醒着就想這件事,只要頭腦清醒腦海之中就會浮現出這兩個疑問。但很可惜,無論無奇如何冥思苦想,都找不出最合理的解釋,所以,這一個月的時間,他的情緒變得很是苦悶。
但再苦悶,也比看到又黑又胖又醜的小蝶好。如果給他選擇的機會,他寧願就此一輩子苦悶下去,也不願再看小蝶一眼。因爲小蝶的樣子,實在是太醜了,醜的無論看多少次,都忍不住想吐,無論照多少次面,都忍不住心裡發毛,雞皮疙瘩一身。
所以,無奇雖苦悶,但也過的還算輕鬆。每天一醒過來,就能舒舒服服的躺在牀上靜靜的想自己願意去想的問題,而絲毫不用擔心會不會有危險降臨,自己需不需要保持每天的冥想修煉。
不過,事實卻總是不可能如此的完美。小蝶幾乎每一次都會在無奇最投入,最專注的時候出現,打擾無奇,使得無奇再一次陷入深度的昏迷之中,若不是無奇醒來之後,能偶爾看到小男孩和中年大叔的身影,他恐怕早就對這樣的生活絕望了。
時間就在這種又苦悶,又痛苦,卻同時又很輕鬆的日子中,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個月。
此時,距離無奇剛剛來到流星村已經有整整半年的時間,在這半年的時間裡,無奇幾乎每一次醒來都會被小蝶的樣子嚇得當場昏迷,連做噩夢。
但奇怪的是,也不知爲什麼,也許是無奇每天都要被小蝶嚇一次的緣故,他對醜陋的抵抗力在悄無聲息間變得越來越強的緣故,竟然隨着時間的慢慢推移,昏迷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了,昏迷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短。
不過,饒是如此,無奇也始終無法忍受小蝶的那足以把任何普通人都當場嚇死的面容,就更別說是接受了。雖然三個多月的時間相處下來,他已經幾乎能勉強的在小蝶面前保持鎮定,不再昏迷,但這也只是偶爾爲之,只有無奇的頭腦還算清醒的時候,才能做到。
若是剛剛甦醒就看到小蝶,或者因爲苦苦尋思視力能恢復的原因而變得精神極爲疲憊再和小蝶照面,無奇還是會當場昏迷。只不過不會深度昏迷而已,昏迷不到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再一次甦醒。
當然,無奇的做法顯然對照顧了他整整半年多的小蝶來說,很不禮貌,甚至很不尊敬,但能做到這些,他已經盡了力,因爲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每一次看到小蝶,只要無奇能忍,他就儘量忍住不吐,不昏迷。
不過,這麼做,卻並非是無奇對小蝶照顧自己的事很清楚,反而恰恰相反,他根本就不知道整整半年以來,是誰在每日每夜裡不辭辛苦的照顧自己。若是他知道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小蝶的話,恐怕心中對小蝶的偏見,早就消失了乾乾淨淨,一點不剩了。
但是,很可惜,無奇並不知道這些。之所以強行忍住,不讓自己嘔吐,讓自己不再小蝶面前昏過去,只是因爲他不希望浪費時間而已。
無奇想早一點恢復健康,早一點能開口說話,早一點報答這戶人家對他的救命之恩,然後,早一點回到羅德與娜可露露這些好朋友的身邊,讓他們不再擔心自己。
無奇是這麼想的,小蝶卻不知道,她還以爲無奇的傷勢恢復的越來越好,自己越來越能有更多的時間和無奇說話呢。雖然,無論哪一天,都是自己在說,對方在聽,但小蝶心滿意足。
當無奇終於不會在小蝶面前昏迷,終於不會因爲小蝶那驚世駭俗的相貌而就此嘔吐的時候,已經又是半年後的事了。
無奇一開始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免疫力爲什麼越來越好,但很快,他就想到了答案,在小蝶不在的時候,感嘆起來。
真是想不到。區區九個月了,我的免疫力就變得這麼好。原來一看到她,就會嘔吐,昏迷,然後做噩夢,現在居然看着她一天我都一點事沒有。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一念及此,無奇輕輕搖頭,苦笑了起來。不過,很快,他的雙目就越發的明亮起來,甚至就連嘴角都不經意間一挑,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
不過,算了。反正,我在這裡也呆不久。就算沒有手,沒有腳,我也能依靠聖域強者的特殊能力飛行術離開這裡。手和腳要長出來沒個兩三年是不可能的,明天!對,就是明天!明天巴爾克留在我體內的能量就會完全化解,到時,我就能說話了。
只要一報答完這戶人家的恩情,我就回家。老德,露露,小白,小天,修斯大哥,竹子還有乾爹他們一定都等急了。對,還有波爾諾族長,我還答應要傳授他醫療術呢。決定了。明天早上一醒來,就向他們詢問心願,然後,我就幫他們儘快實現,離開這裡。
一念及此,無奇臉上的笑容頓時更深,一邊想着一邊輕輕的點起頭來。但轉念一想,他的臉上卻又忽然閃過了一絲不加絲毫掩飾的困惑之色。
但還真是奇怪。我都已經在這戶人家住了九個多月,爲什麼老德和露露他們一直都沒來找過我呢?就算這裡地方偏僻,小白也應該感應的到我的存在呀?
就算小白不主動感應我,我也應該感應得到它的位置纔對,畢竟我和它已經簽訂了靈魂契約,我們的靈魂是相連的。算了,不多想了。反正,等明天我實現了這戶人家的心願,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一念及此,無奇臉上的困惑之色這才完全消失,重新被會心的笑容取代。下一刻,無奇的心情大好,二話不說,立刻不再猶豫,直接閉上雙眼,早早的睡下。
第二天,天還矇矇亮,天邊纔剛剛出現一層淡淡的魚肚白,無奇就從睡夢中醒了。
和前幾個月相比,昨晚是這些日子以來他睡得最舒服的一晚。不但晚上沒有因爲小蝶的關係而做噩夢,就連醒來之後,人都顯得特別精神,一點都不疲勞,無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特別的輕鬆。
“哎呀!!!太舒服了!終於能說話了!”
下一刻,無奇甚至都忍不住想升個懶腰了,可他纔剛剛開口,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這纔想起自己的手已經沒了,於是,只得苦笑着一聲,自嘲的搖起頭來。
不過,忍了整整九個月才能發出聲音,口吐人言的好心情並沒有就此打破,剛一搖頭,臉上的苦笑就立刻變成了開懷的大笑。與此同時,無奇臉上的自嘲之色也在一瞬間變成了興奮。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蹬蹬蹬……蹬蹬蹬”走的非常急,腳步很快。無奇不用猜也知道,這種腳步聲來自於誰,除了那個相貌驚世駭俗的醜女之外,實在不可能會是別人了。
因爲這個家裡一共就只有三個人,中年大叔的腳步聲又慢又沉穩,小男孩的腳步聲雖然很快,但卻從來都不曾急過。唯一腳步聲又急又快的,只有那名又黑又胖又醜的少女。
果不其然,僅僅五秒鐘而已,小蝶的身影就從門外出現。她剛一看到無奇,就立刻面露喜色,激動的來到無奇身前,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你……你不是啞巴?”
聽到這話,無奇頓時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怪不得對方如此激動,如此驚喜,看這少女的樣子好像比自己還要激動,原來,她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啞巴呀。這也難怪,整整九個月自己都一聲不吭,除了啞巴,還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一念及此,無奇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燦爛起來,對小蝶微微一笑,神色和善的回道:“當然。我可不是啞巴,前陣子無法說話,是傷勢還沒好,所以,不方便出聲。”
小蝶聞言,頓時一愣,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一個與自己年齡相差不太大的陌生人交談,雖然心底早就已經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把對方當成了朋友,甚至晚上經常爲了擔心對方做噩夢,而睡在對方的身邊,可她卻從來都不敢奢望,能和對方像現在這樣平等的交談。
無奇的回答說的很清楚了,解釋的也很合理,可小蝶卻連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一看到無奇臉上那和太陽一般陽光燦爛的笑容,小蝶就一下子傻了。
接着,小蝶竟然歇斯底里,情不自禁的低頭,小聲的抽噎起來:“終於……終於有人和我說話了。”
無奇見狀,不由得一呆,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被越來越濃的擔憂之色取代。與此同時,他不解的問道:“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聽到無奇的問話,小蝶的身子猛地一震,更加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哭的更加厲害了,內心卻更加的激動。
聽完這話,無奇還以爲自己說錯了話,傷了小蝶的心,連忙又問:“沒什麼你還哭?”
此言一出,哪怕是傻子也知道,無奇想問什麼了。小蝶聞言,連忙反應過來,迅速擦去眼角的淚珠,擡頭,對無奇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開心的答道:“不要誤會。我是開心,太開心了,所以……”
話音到此,戛然而止,小蝶的臉頓時一紅,就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了。無奇聞言,這才恍然,不由得舒了一口氣。還好自己沒有說出什麼傷害救命恩人的話,否則,即便自己今天離開這裡,那心裡這關也是過不去的。
不過,轉念一想,無奇卻又忍不住詫異起來。自己只是平平常常的和這少女說了幾句話而已,用得着表現的這麼激動嗎?難道,這丫頭從來都不出門,從出生到現在只見過自己一個外人?
一念及此,無奇不由得自嘲一笑,一邊輕輕的搖頭,一邊暗暗沉吟起來:不會。如果我真的是她除了親人之外,所見的第一個外人,她不可能身上會有這麼多瘀傷。這明顯就是被人打過,撞過,或者是砸過的痕跡。如果她不出去嚇人,又怎麼可能會被人打呢?
明白了這一點,無奇臉上的自嘲頓時消失,然後,他就忍不住嘲笑起少女的愚笨來。
長得這麼醜,還要出去嚇人?不被打纔怪。這醜丫頭看來是一個笨丫頭呢,真是太蠢了。
但想歸這麼想,無奇還是生怕被少女看出自己的心思,從而傷了對方的心,所以,很快就輕輕一笑,把這絲不善的表情給成功掩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