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滿腹疑惑,凌霜邁步跨進了門檻。那濃烈的藥味一下子涌入鼻腔,使得他忍不住的乾咳了兩聲。“咳咳……咳咳……”
親眼見到凌霜安然無恙,這使得如凡那顆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察覺到凌霜的目光向他的方向投了過來,他又連忙地垂下眼簾,以額前那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半張臉去,隨之又微微向後移動着身子。
聽到這輕輕的咳嗽聲,凌霜便擡眼望了過去,只是還沒看清來人就被那圓圓的身軀給阻隔了視線。見她身着軍醫官服,中等的個頭,鴨蛋臉上有一個端正的鼻子,眼角爬上了隱約可見的幾條魚尾紋,但眼睛裡還透露出一股靈秀的神采。
“你是何人?”凌霜眉頭一挑,冷聲冷氣地問道。
趙軍醫倒是沒被凌霜那冷漠的態度給嚇住,反而和顏悅色地回道:“下官趙玉雨拜見主帥大人。”
“你就是陸將軍派人請來的那位趙軍醫了?”凌霜從上到下的打量着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是,下官便是。”趙軍醫拱手行了個禮,臉上那副淡定的神色不禁讓人肅然起敬。
凌霜那雙冰冷的眼眸依舊沒有緩和的跡象,她只是微啓朱脣道:“本帥纔不管你是何人請來的,若是沒能治好傲雪,你依然要受到懲處。”
“哦。”趙軍醫的嘴角盪漾着一抹笑意,她從藥箱中取出一支紅色的小瓷瓶,隨之擺放在了凌霜身邊的茶几之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凌霜拿起瓷瓶看了看,甚至倒出了一顆黑色的藥丸鼻前聞了一下,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這藥丸名爲‘幻香’,人服下去後便會沉睡不醒,如同活死人一般了。下官若是沒能醫好那位公子,主帥大人也好用它來處置我啊。”趙軍醫不疾不徐地說道,彎彎的眼睛中閃爍着讓人琢磨不定的光芒。
就在其他的軍醫們都提心吊膽,惶恐不安之時,她竟能說出這番話來,可見她是又有自信又有本事的了。她也許是聽到了我剛纔的那聲怒吼,纔會故意如此來譏諷於我的吧。但我向來都是言出必行,不會有任何周旋的餘地的!凌霜莞爾一笑,隨之把藥丸放回瓷瓶中,動作極其優雅地把它擺在了茶几上。
“沒有本帥的命令,誰都不許動這個藥瓶,違令者斬!”凌霜是盯着趙軍醫說的這句話,那等威嚴而挑釁的意味是不言而喻。
看到凌霜那犀利的眼神,趙軍醫心下一驚,但又很快的平靜下來。想當年就在皇上年輕氣盛之時也沒有殿下這等讓人折服的氣勢啊,難怪她能率領十萬精兵迎擊敵軍呢。真是好樣的!
趙軍醫未置一詞,便走到牀邊去爲傲雪把脈了。芙兒作爲她的助手,聽從她的吩咐,時不時的拿出一些她所用的醫具,而如凡則是站於一旁,手拿小秤分點着草藥。
凌霜視屋子裡這等紛亂的景象爲無物,再次拿起翻閱到一半的兵書靜靜地看了起來。幽幽的燭光映照着她俊逸的側臉,使得她少了幾分冷酷,多了幾分淡雅的味道,簡直美到令人心醉。
如凡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她,竟稍稍有些失神,那眸底涌現一片似水般的柔情,連嘴角都微微上揚起來。
雖說從凌霜這平靜的表情中看不出她有半絲的焦慮之意,但由她的言語中卻透露出她已把那牀上男子的性命看的比這整屋子裡的軍醫們都要重要。這樣的想法刺痛着如凡的心,讓他的胸口莫名的生起了一團灼燒的火焰。他討厭這種異樣的感覺,更討厭現在如此心神不寧的自己。
不知是因爲好奇心的促使,還是另有原因,如凡竟藉着爲趙軍醫送去人蔘片的時機,想要去仔仔細細地看看那個躺在牀上的傲雪。只見他撩開那紅色的紗幔,緩步地走了進去。
沉睡中的傲雪臉色是如此蒼白,但卻無損他的美麗。那長長的睫毛,秀挺的鼻子,薄薄的脣瓣,潔淨潤滑的肌膚,無一處不顯示着他的俊美與脫俗的氣質,更會讓人明瞭他就是那安逸生活出身的貴公子。
看着傲雪的容貌,如凡的心中就像是壓了塊石頭般鬱悶的很,甚至不願多看對方一眼。也難怪凌霜會對他如此重視了,像他這等連男子看到都會心生仰慕的公子,凌霜還能招架的住嗎?真是的,在這戰場之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男子呢?他又是何等的身份?凌霜又是和他怎樣遇到的呢?他們倆之間不會發生一些不可告人之事吧?
如凡越想越是煩躁,眉頭也是愈皺愈緊,宛若一團打了死結的絨線球。在他轉身走開之時也沒注意到桌上擺放的藥碗,長長的衣袖一掃,“啪”的一聲脆響,那藥碗便掉落於地摔得粉碎。
這響聲一下子驚動了所有的人,連凌霜都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微微擡起臉來。直至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注意到了眼前的那個“女人”。雖然“女人”慌亂的低下了頭,但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凌霜的腦中竟透過“她”看到了另外一人的容顏,那種難以言喻的熟悉之感一下涌上心頭,盪漾出異樣的波瀾。
“小的……小的是一時慌了神纔會如此的毛手毛腳……請主帥大人恕罪……”如凡特意吊着嗓子學着女人的聲音說話,但還是讓人聽着有幾分不自然。
“你的嗓子啞了呢。”凌霜以手托腮,冰冷的眼眸中竟透出了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異色,而她的語氣依舊平淡如常。“你是不是因爲過度操勞,而使得身子不適了呢?
軍營之中沒有一人能得到主帥大人這如此關懷的話語,而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軍醫助手卻做到了。屋裡的低沉的氣氛一下子產生了變化,衆人那狐疑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瞭如凡的身上。
糟了!她不會是看出什麼來了吧?不,不可能,我僞裝的很好啊。當時不連師母都瞞過了嘛。如凡在心中自我安慰着,並鎮定地回話道:“是的,正如主帥大人所言的那樣。”
“嗯。”凌霜只是輕點了下頭,便沒了下文。
如此一來倒是讓如凡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了。他只能蹲下身來,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地上的瓷片,連眼睛都不敢瞟向他處了。
凌霜杏眼半眯,嘴角邊掛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把一切都清理好,也沒有從口中發出一個字來。貓捉老鼠的遊戲我可是最擅長的了,就不知“她”能陪我玩多久了呢?
“你來爲我倒杯茶吧。”凌霜的聲音不大,但卻能讓所有的人聽得到。
如凡本想裝傻的糊弄過去,但被那投來的一道道凜冽的眼神注視着,也只能硬着頭皮地輕聲問道:“主帥大人是在叫我去爲您倒茶嗎?”
“那你以爲我是在叫誰呢?”凌霜的嘴角邊掛着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流轉間似乎蘊藏着某種耐人尋味的光芒,而那修長的指尖輕敲着茶杯發出“啪啪”的響聲。
“我……”如凡一時語塞,微微咬着下脣,不情不願地移步向前。只見他走到了凌霜的身邊,小臉垂的更低了,而端起茶壺的小手也微微有些顫抖。
眼看着茶杯就要倒滿,卻不料凌霜猛然以手扣住了茶杯,那而茶嘴中流出的茶水則澆到了她的手上……
“啊——”被燙到了凌霜沒有出聲,反而是如凡嚇得驚叫了起來。他慌亂的把茶壺放下,支支吾吾地出聲道:“小的……小的該死……”
盯着手背上被燙紅的一片皮膚,凌霜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把手放於脣邊,吐出小舌輕舔了起來。
她那嫵媚的表情中又透出幾分挑逗之色,不禁讓如凡看的渾身越發的燥熱,甚至回想起了被她強吻的那種異樣之感。但當他的目光停留在凌霜那食指上被牙齒咬破的傷口之時,一種強烈的激憤之情涌向心頭,使得他的臉色一沉,嘴角也微微抽搐着。
此刻的氣氛驟然冷凝了起來,衆人嚇得嚥了口口水。不僅爲那個惹禍的軍醫助手捏了把冷汗,更是惶恐異常的等待着凌霜發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