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廣闊無邊的天空稀疏地綴着寶石一樣的星辰,天邊時時扯着鬼睞眼似的火閃,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幽香。夏夜特有的像夢幻一樣的安溢使得一切都已沉寂,連草蟲絲絲的叫聲都沒有,安靜中泛着詭異的味道。
芷珊警戒地環視着四周,明亮的眼眸中掠過一抹異色。他擡手撩開被風吹亂的劉海,怎麼也無法壓制住心中莫名的忐忑情緒。
“太安靜了……”芷珊喃喃自語,垂眼看着腳下深灰色的瓦片,有一種想要掀開它的衝動。若是我這樣做了,屬不屬於偷窺呢?被凌霜發現的話,那豈不是又要被嘲諷一番了嘛。不不不,我只是想要確定霜兒平安無事而已,根本沒有動一絲歪腦筋的。
自我安慰了一下,芷珊的嘴角邊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他彎身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掀開了瓦片。屋內淡淡的燭光從空隙中透出,讓他可以清楚地窺見裡面的一切……
“開什麼玩笑?牀鋪怎麼會憑空消失?!”芷珊下意識地揉了揉雙眼,睜大眼睛看向牀鋪原先擺放的位置。那裡除了灰色的地板外,什麼都沒有!
“這…...”芷珊有着數秒的呆愣,驟變的臉色透露出他內心的慌亂。“丹萱,紫萍!”
劃破天際的嘶吼聲唐突的竄入耳際,讓紫萍和丹萱毫不質疑地閃身躍到房頂之上。
沒有看到想象中出現的刺客,只有芷珊像個木雕般地矗立在那裡一動不動。紫萍有些詫異,隨之急聲問道:“怎麼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霜兒……霜兒她不見了…….”清幽的聲音從芷珊的朱脣中溢出,他像是受到嚴重打擊般的表情僵硬,意識也逐漸混亂起來。怎麼會是這樣?我明明把一切都設想周到了,怎麼還會出現這樣的疏忽?是敵人太狡猾了,還是我過於自負了?
“什麼?!殿下她……”紫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急忙湊到前去,俯視着屋內的一切,當看到那消失掉的牀鋪後,她的心猛然一驚。“難道這個房間之中暗設了機關?”
三人之中唯一沒有出現驚愕之色的丹萱,冷靜地出聲道:“不管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我們都必須先下去查看一下。”
話音剛落,丹萱便用凝結着內力的雙腳踩踏着屋頂的瓦片。只聽“嘭啪”一聲脆響,屋頂上有着一小片的坍塌,他整個人連同芷珊和紫萍全都掉到了下去。
丹萱的行爲略顯粗暴,但就當前緊急情況而言,這是最爲簡捷的路徑。
點腳落地的芷珊顧不上訓斥丹萱,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單膝跪地,以手指輕敲着地面檢查地下是否設有密室。
“可惡!千算萬算竟沒料到他會由此一招。”芷珊的臉色一沉,黑眸中透出嗜血的憤怒。他甚至凝結內力於掌心,想強行用“冰蓮掌”擊碎腳下的石板……
丹萱顯然看出了主子的意圖,先一步的出手抓住了芷珊的手腕,冷然地提醒道:“主子應該明白以這石板的厚度而言,只憑一掌是根本打不穿的。”
“那就使出兩掌好了!”芷珊的回答沒有絲毫的猶豫之色,他欲甩開丹萱的鉗制,但對方卻是越抓越緊。“丹萱,你再不放手的話,我可就對你動手了!”
“在您殺了我之前,我都會阻止您的。”丹萱毅然決然地說着這句話,那堅定的眼神任誰都不可動搖。宮主啊,您難道忘了前任教主的教導了嗎?“冰蓮掌”雖是威力巨大,但用它打到敵人的同時,施掌者本身的功力也會消減,若是連用第二掌的話,那就會危及性命了。就因爲如此它才被歸列爲禁術,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允許被使用的。
“放肆!我的所作所爲不用你來管!”一心牽掛着凌霜安危的芷珊什麼也聽不進去,他甩出左手打在了丹萱的臉頰上……
“啪——”清脆的響聲震動着丹萱的耳膜,他的表情有着一瞬間的僵硬,隨之便抹去嘴角邊的血跡,清清楚楚地說道:“保證您安全無恙是屬下的職責所在。”
“你……”垂眼掩去眼中泛出的一抹愧疚之色,芷珊握緊左拳打在了地板上。“說!現在還有什麼方法能打開地下密室?”
“這……”丹萱凜冽的眼神落在了紫萍的身上,不疾不徐地問道:“管家小姐,你都在這屋裡搜尋了好幾圈了,可有什麼收穫?”
丹萱這人還真不能小覷,在與主子交手的同時,還能分心觀察我的行動,洞察力絕佳又心思縝密。爲了殿下着想,我也要多多注意他了。紫萍停頓了一下,摸着下巴故作思考狀。“按照常理分析,機關暗道既然設在這個房屋的地下,那麼開啓暗門的設施也會在這裡房裡纔對,只是我來來回回找了三次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嘭——”雕花木門被人猛力跺開,斷裂的木屑散落一地。闖入屋裡的傲雪是手持寶劍架在一個身材高挑卻很是清瘦的青衣男子的脖子上,顯然那個男子纔是受威脅的一方。
看到這詭異的畫面,不明緣由的屋內三人微微一愣。情緒略微平穩的芷珊先開口問道:“傲雪,這個青衣男子是誰?”
“他叫劉青,這個黑店的廚子。在他偷取我們的行李時,被我給抓住了。”傲雪在解釋時,察覺到劉青的神色異樣,不由地握緊劍柄,陰冷出聲道:“劉青,你給我放聰明些,想在我的手上耍把戲,你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剛纔交手時,劉青就已慘敗,他知道眼前的男子不好惹,只好在心底慢慢籌劃着逃跑的計策,而表情上卻是異常的順從。“公子,小的不知您爲何帶我來這裡?”
“不知?你少給我裝蒜了!”傲雪突然朝着劉青的小腿上賞了重重的一腳!
“啊——”劉青吃痛出聲,小腿一晚直接單膝跪倒在地。他低頭之時,脖子觸碰到利刃,被割傷了一道血痕。因爲脖子上的痛楚,他頓時緊張起來,額角的冷汗也緩緩滴落下來。
“幸好我們每人吃了解酒藥才消減掉了‘迷心香’的藥力,不然的話,昏睡的我們還不知會遭受什麼樣的對待呢!”一想到這裡,如凡就氣憤不已,但他還是極力地控制住情緒環視了屋內的情況,隨之他的心中已經瞭然。“既然你們的陰謀被拆穿了,就要老實交代,你的老闆究竟把凌霜帶去哪裡了?不,應該具體一些說的,這個屋子裡密室的門是怎麼開啓的?”
聽到這些,劉青滿臉的錯愕表情,他真的不明白在自己什麼都沒說的情況下,眼前這位俊美如仙的男子是如何知曉一切的,就像是事情發生在他眼前一般。他緊抿嘴脣,以默然的態度對應如凡那透視般的眼神。
“看來你真是要激怒我了啊。”如凡的聲音低沉悅耳,就連笑容都是迷人心脾,即便是如此,但眼眸中透出的一絲寒芒還是給人一種窒息的壓迫感。他俯身向前,以彎曲着手指刮過劉青的臉頰,微笑道:“我沒有太多的時間跟你玩,只要讓你品嚐一下那種很是特別的酷刑的話,你就會乖乖交代了吧。”
“你……你……”劉青的表情僵住,雙脣微微顫抖着,無法抑制的寒意從心中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不知爲什麼看起來溫柔儒雅的男子會如此的恐怖,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緊緊地把他給罩住似的,令他忐忑不安。
“劉哥,救命啊……救命啊…….”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從門外傳入,伴隨着這道聲音,明宇勒住了月兒的脖子,直接把這個不斷掙扎的小子給拖入屋內。
“大哥,大哥,小弟知錯了還不行嗎?您就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回吧!”月兒放棄抓握明宇的手臂轉而拱手作揖求饒起來。我真是倒黴啊!一天還沒過就被人兩次勒住脖子了,這回的男人臂力好大,我可不想這麼早的就死在他手裡啊。
明宇把耳邊的求饒聲置若罔聞,隨手把玩起左手中的小匕首,又在月兒的小臉前比劃了幾下。只見那陰冷之極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劉青的臉上,而他的嘴角則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劉青啊,你若是乖乖地說實話,我就放過這小子,若是想在此故意拖延我們的時間,那我可就不客氣的隨意在這小子臉上劃上幾刀,保準讓他這輩子嫁不出去。該怎麼做?你就自己選擇吧。”
“只要扯動那塊掛在幕簾上的蝶形玉墜就能開啓地上的石板!”劉青沒有多想的便脫口而出,保護月兒的心情已經壓制住了一切,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可憐的孩子被毀了容。
不待他人開口,月兒便狂吼出聲。“劉哥!你這個笨蛋!不是說好了嘛,若是事情敗露,就告訴他們去開啓後院的那個石門由密道進入地下密室的嗎?你怎麼頭暈的說這話啊?”
“我……我不是擔心你嗎,所以一時忘記了。”劉青內疚地低垂着頭,不敢看月兒的氣憤的表情。
“怎麼?是不是密道里設置了不少機關想要我們自投羅網啊?只可惜的是你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明宇朝着月兒眨了眨眼,嘴角邊的微笑也參雜着幾許邪魅之色。“還好劉青識時務,能夠說實話啊。不然的話,你的這張俏臉可就保不住了。”
“哼!我看你就是害怕了。若是有膽的話,你就從密道里走試試,我賭你豎着進去橫着出來。”月兒直接跟明宇槓上了,他就是看眼前的男人不順眼。
“臭小子!爺我今天就破了那些機關,讓你見識見識。”一向冷眼旁觀的明宇卻一改常態的和個小子鬥起起來,他含笑的表情中有着知足的自信。那等小兒科的機關密道算什麼?想他在“銀雀樓”內獨闖“玲瓏塔”時,那些天下罕見的機關纔夠看呢。
他纔不管他人投來的異樣眼神,隨手就拖走了月兒,並丟下了一句話。“你們去找凌霜吧,我就不奉陪了。”
眼見明宇帶着月兒跨出門檻,站於門外的秋澤急忙向前說道:“明宇公子,月兒畢竟是孩子,請您手下留情。”
真是的,太過善良的人也是一種麻煩。明宇在心中冷哼,只是輕點了一下頭,就扛起月兒大步離去。
秋澤擔憂的臉色落在惜若眼中,不免也讓他感受良多。“秋澤,明宇公子對待任何人都會保持一定距離,但我覺得他的心卻不是冷漠的,剛纔他所說的那些只是嚇唬月兒而已,不會真的對個孩子動手的。”
“好了啦,現在該關心的人是殿下,纔不是那個月兒。”妙菡焦急地望了望內室中已經開啓的地板,推搡着惜若和秋澤走了進去。“芷珊公子,可以看清密室中的情況嗎?”
昏黃色的燭光映照着密室中的奢華裝飾,使得芷珊的表情越發不悅起來。“紫萍,你留下照看如凡、惜若、妙菡和秋澤。我與丹萱、傲雪下去看看。”
“幹嘛把我們留下啊,我也想去找凌霜啊。”心急如焚之下妙菡直接叫出了凌霜的名諱,這令他慌亂地捂住小嘴,懊惱於自己的不知禮數。
顯然看出了妙菡表情中透出的意味,芷珊則是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叫得順口就叫好了,幹嘛還要扭扭捏捏的,避諱這兒避諱哪兒啊,累不累。”
話音剛落,芷珊便從開啓的洞口跳了下去,丹萱則是緊跟在他的身後。
“芷珊,你……”妙菡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反駁芷珊,頓了一下後纔看向傲雪開口道:“不知密室中是什麼情況,不會武功的我們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這些我都明白。你下去後一定要小心一些。”
原本還想解釋的傲雪在聽了這番話後終於放了心,剛想要開口卻又被如凡打斷。
“妙菡所言甚是,但是我還是要給你一起下去。一則我對密室機關有所瞭解,會對你們有所幫助,再則就是凌霜她……”說到此處,如凡就停頓下來,黯然的眼神透露出他的擔憂,因爲他真的不想把“凌霜她萬一受了傷,需要他的照顧”這等話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