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山鷹和母親張豔蕊聊了好久,說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瑣事,問崔山鷹在學校裡過的怎麼樣,吃的好不好,跟同學相處如何,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說了她在家裡怎麼樣,哪又不好了,崔三傑又做了什麼錯事讓她生氣了,等等。
以前崔山鷹聽着這些話,會覺得煩,但現在再聽,卻感覺很喜歡,很喜歡老媽這麼平常的嘮叨。
有些東西,往往是懂得了,纔會去珍惜。可往往到懂得了,會珍惜的時候,才發現,要珍惜的人或物,已經不在,沒有了。
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會更懂的珍惜感情,不管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面對生死的人,也會懂得感情,因爲思念,不捨,放不下。
“山鷹打電話了?”崔三傑走過來,問張豔茹。
張豔茹‘嗯’了聲,拿着電話卻不想鬆手,又跟崔山鷹聊了好一會,纔不舍的把電話給了崔三傑。
“我們爺倆聊會,你去做飯吧,午飯多坐點,讓他們都在家裡吃!”崔三傑拿着手機,先把老婆張豔茹給打發走,才坐下,拿着手機問:“怎麼今天想起給家裡打電話,是不是在外面遇見事了?”
有些東西,崔山鷹不會對張豔茹說,是不想讓老媽擔心自己,但可以對崔三傑說,自己在外面的事情,家裡總要人知道的。說句難聽的話,死了,需要人來收屍。
江湖中,難免遇生死,誰也不能肯定,站着的人,永遠都是自己。
“爹,我要殺人!”崔山鷹平淡開口。
崔三傑蹭,從椅子上又站了起來,臉色變了變,沉聲道:“你老子我,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現在人大了,做什麼事情,我這個當爹的也阻止不了你,但我希望你做之前,先想清楚,你爺爺教過你的,做人不能把路走絕,有後路,好回頭!”
崔山鷹笑着說:“我知道!”
“爲什麼想要殺人?”崔山鷹重新坐回椅子上問。
崔山鷹想了想說:“爲了道義!”
崔三傑稍微愣了下,皺眉問:“你在哪兒?”
崔山鷹說:“北海!”
崔三傑沉默了會,輕聲道:“你爺爺名聲給了你,能不能守再你,我和你娘不盼你能楊威武林,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踏上了這條路,不想回頭,既然當初選擇了它,就要走下去。”崔山鷹嘟囔着。
崔三傑明白兒子的意思,這個武林,需要道義,身要直,心要正,不求萬人敬仰,但求問心無愧,坦蕩蕩,兒子是老爺子教出來的,從小就被老兒子灌輸了這種做人的準則。
練拳如做人!
嘆了口氣,說:“北海的事情,我也聽聞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在北海,既然決定了,那就去做吧,是福是禍看你造化!”
“嗯!”
崔山鷹打這個電話,不是想徵求崔三傑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他一聲,自己要去做什麼。對上惡猴孫棟樑,崔山鷹沒有必勝的把握,他是個惡人,比崔山鷹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都惡,名符其實的殺人不眨眼。
王正罡已經說了,兩人對上,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崔山鷹說完這些,岔開話題,跟崔三傑嘮起了家常,說了大概有半個來小時,才把電話掛斷了。
張豔茹從屋裡出來,看着崔三傑問:“兒子電話掛了?”
崔三傑點頭強笑着說:“嗯,掛了。”
“我再去點買菜,你給我進屋瞧着點水,水燒開把煤氣竈關了。”張豔茹說着朝外走去。
崔三傑看着張豔茹的背影,嘆了口氣,想了想把魚頭叫了過來。
“師傅,你喊我?”魚頭光着膀子,滿身是汗。
崔三傑看着魚頭,輕聲說:“你去北海,見下你小師兄。”
魚頭愣了下,眨巴着眼睛不解的問:“小師兄?少爺不是在京城讀書呢嗎,去北海乾嘛?”緊接着,臉色大變,道:“少爺在北海?”
崔三傑平靜點頭:“山鷹死了,你給他收屍,孫棟樑死了,你就回來,兩人沒見面,你留下幫忙,去吧!”說完,起身朝屋裡走去。之所以讓魚頭去,是因爲魚頭的功夫夠了,能幫上手,就算崔三傑自己去,也不見得有魚頭幫的忙大,他也不能去,武林人笑話,不是笑話他崔三傑,是笑話崔山鷹,但是魚頭不一樣!
魚頭二話沒說,就要往外跑!
“站住,洗個澡,換身衣服,拿着錢!”崔三傑把他給叫住了。
六叔走過來,問:“三傑,出了啥事了?”
“山鷹在北海呢,見不慣要殺人,我讓魚頭去看看!”崔三傑話不多,解釋完就進了屋。
六叔是**湖,跟子老爺子身邊大半輩子,懂得比崔三傑還多。崔三傑站在廚房裡,看着煤氣竈上的水壺,有些走神兒。兒行千里母擔憂,難道父親就不憂?他心裡太想,一個電話把兒子罵回來,但是他不能,有些事,明知道不好,卻只能幹看着,幫不上忙。
兒子身上的東西,不是他崔三傑想拿開,就能搬動的。
崔山鷹不知道家裡的反應,掛了電話以後,想了想,又給孫蕊打了過去,沒說自己在哪,也沒提惡猴孫棟樑的事情,只聊了聊相思,說說情話。
掛了電話以後,崔山鷹進衛生間裡去洗了個澡,出來躺在牀上,把心放空,強迫自己睡覺。
閉着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
惡猴孫棟樑給崔山鷹帶來了很大的壓力,比王龍虎,南宮應龍給他的壓力都要大。他跟南宮應龍不一樣,孫棟樑不會跟你講任何道義,規矩,比王龍虎人更惡,心更狠,殺人如兒戲。
兩人對上,纔是真正的生死對決,生死全看功夫,憑本事,贏的活,輸的死。
沒有擂臺,卻要‘見生死’。
不在想孫棟樑,他是什麼人,什麼樣子,惡不惡,狠不狠的都無所謂,見了自然知道。崔山鷹開始想自己爺爺,想老爺子教自己對戰時候的場景,老爺子把那些前人靠着血摸索出來的東西,傳給了自己,現在不正是用的時候嗎。
想着,想着,崔山鷹睡着了。在給孫蕊打完電話以後,崔山鷹就把手機關關機了。
再睜開眼睛,已是太陽快要落山。
崔山鷹起來,這才把董振平給他的包拿過來拉開拉鍊,裡面放着兩把兵刃。
刀是短刀,半米長,開了忍,崔山鷹拿在手裡掂了掂,還算順手。刀在手裡,和赤手空拳對敵,感覺不一樣。
拳腳傷人易,殺人難。
自古殺人用兵刃,人畢竟是人血肉之軀,功力再高也架不住刀槍砍。武林中見兵刃,就要流血死人。
除非不得已,崔山鷹很少動兵刃。
拳練到了一定火候,兵刃上不會差,因爲刀是拿在手上的!
崔山鷹又把短刀放進長條拎包裡,穿好衣服,朝外走去。手機,銀行卡什麼的,都扔在了酒店房間裡,離開的時候,在酒店服務檯續加交納了兩天住宿費,三天,自己能回來,就是回來了,回不來,估計也就回不來了。
找了家麪館,崔山鷹吃了點東西。
然後又從隔壁菸酒**店,買了兩瓶當地特產北海老窖,從水果店,買了幾個水果,路過熟食店,買了一隻燒雞,一些豬頭肉熟食。全都裝在拎着的長條包裡,等天黑以後,打了輛車去了柳家老宅。
柳家老宅已經被警方暫時封了現場,崔山鷹在路對面找了地方,對着柳家老宅大門口坐了個把小時,確定沒人,天色也晚了後,纔起來,走了過去。
沒走大門,從早上孫棟樑跳進去的地方,翻牆進到了院子裡。
院子裡黑漆漆的,崔山鷹不信鬼怪,練拳人氣血剛猛旺盛,就算真有鬼怪,見了也會躲着走。
崔山鷹沒進屋,大院裡有張石桌,石桌下面有四個石凳。崔山鷹在石凳上坐下,拉開包的拉鍊,把裡面東西往外拿。
水果和豬頭肉是給柳老爺子和他那三個小輩徒弟徒孫們準備的,算是崔山鷹對逝者的一份敬意。
燒雞和零散的熟食,是崔山鷹給自己留的。
酒,一瓶自己喝,一瓶待會敬柳老爺子。
崔山鷹坐的有些膩,起來打了會木樁子,時間一點點過去,崔山鷹又坐到了石凳上,喝酒這毛病,是跟老爺子學的,聽老爹說,小時候還不懂事呢,老爺子就用筷子沾着白酒,往崔山鷹小嘴裡摸。
等懂事了,老爺子喝酒的時候,就愛笑呵呵給崔山鷹倒那麼一小盅子,家裡老爺子說一不二,別人也說啥都不好使。
剛開始的時候,願不願意喝,崔山鷹是不記得了,記得的,就是自己從打小的時候,就饞酒,尤其是饞老爺子的好酒。
前幾年,因爲跟魚頭合夥偷老爺子酒喝,沒少捱打,等長大了,老爺子說,男人喝點酒,到不是壞事,但是不能貪,沒了剋制力,就少了火候,喜歡什麼都行,但做什麼,都要控制好了火候兒。
當時崔山鷹不懂,卻把話記住了,現在回頭再想想,纔有點明白了。
火候這東西,功夫得講,做人也要講。火候不能少,少了火候不美,大了也不行,火候燒大了會壞菜。
崔山鷹平常時候,不喝酒,只有想喝的時候,才喝,可什麼時候,都沒有喝多過。
哪怕是替老爺子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