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再受苦茶大禪師的管束,不過鍾珍卻仍舊捂着頭,心中愁悶異常。
乾坤鏡與乾坤山河圖卻是她的本命法寶。
流星好生機靈,一路跟隨,時不時露個臉表示他還在,卻始終不讓老和尚抓住。
總算沒讓苦茶將此物拿走。
乾坤鏡有一方小世界,那麼乾坤山河圖呢?難道畫裡也有個世界,當初取出裡面的大山擋住元悟的攻擊,會不會有一堆看不見的人住在山上,跟着一塊兒死了。
這面鏡子如果爛了,裡面的人會不會死兩說,但是她說不定會死。
還是早些離開爲佳,尋個好地方,不受人打擾的安渡晚年算了。
苦茶大禪師站起身來,朝前走了兩步。
“走吧!”
他背對着大家,一身樸素的僧袍,並沒有披什麼亮眼的袈裟,光腳着芒靴,體型並不高大,卻蘊含着說不出的禪意。
真乃是高人風度,半點不參假。
他邊走邊緩緩講道:“貧僧並非是爛柯寺最聰明之人,卻是最死心眼的和尚,一旦發下宏願,便要做到。曾在凡俗遊走幾千年,尋覓陰地超渡陰魂魔物,讓他們能得入輪迴。這些年星相變幻莫測,有末世之徵兆,貧僧算不出前因後果,因此只能盡一切所能,做一切可做之事。”
“即使真有末世來臨,也希望大家能保持本心,亦能在生死無常面前無懼無憂。乾坤鏡由鍾施主你帶去東海,尋個妥善之處好生安置,萬萬不可讓此物再現世。”
苦茶大禪師芒鞋一步一步往外踏去,每一步的步子都很大,紫金鉢盂仍舊在頭頂,彷彿是一件有生命的活物似的,一步一隨。
衆小輩跟着他朝前飛着,聽了他這番話,心中都有些沉重。
“無懼無憂,不要過於着相。星相一說本就玄妙,貧僧也只是略窺門徑。倘若真如鍾施主所言,我等所處乃是一方不完整的小世界,那麼星相就更加不可捉摸了。”
感受到大家的低沉的情緒,苦茶出言安慰。
他覺得自己似乎着相了,將自身的包袱強行壓在大家的背上。
出了陰氣籠罩的地盤,苦茶宣佈,大家可以各自回家了,將此事稟明門派長者。
“洪施主,貧僧與騰龍老祖相交多年,對他的人品極爲了解,你只管明說。”
“是,多謝大禪師提點。”洪天明很恭敬地答允。
“慕施主也一樣,瓊澤老祖與星浩老祖與貧僧更是知交,純陽與璉瑕的事你儘可稟告。”
“謹尊大禪師法旨!”慕青松彎腰行禮應承。
“鍾施主,獨孤施主,你二人要渡東海之時,可傳音給貧僧。我自當施法送你安然渡過。”
兩人也是恭敬稱謝。
交代了一切事項,苦茶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去了。”
只見他幾步跨出去,身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禪師走了,大家互相看了幾眼,嘿嘿笑了笑,均輕鬆了不少。
衆人都是一個心思,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佛門大能在身邊,總是會讓人覺得不自在。
就算沒做什麼虧心事,彷彿也覺得心虛。
洪天明呆呆地站了半響。
他是個喜聚不喜散的人,即使對着苦茶總覺得侷促,可是大禪師就這麼不帶走一絲煙火氣息的飄然而去,頓時有些悵然若失。
不過眼前還有好幾個兄弟。
他沒一會兒便頓時露出熱情的笑臉,“不如大夥兒一道去九天道宗住兩天,反正是順路。我在梅林中埋了不少好酒,大家不如痛飲一番。天南地北,還不知道哪天再能重聚。”
如果換了往日,獨孤破城肯定欣然赴會,不醉不歸。可是一想到與對方那一絲心意相通的尷尬,一下子沮喪得不行。
他舔了舔嘴,最近也喝了一些洪天明丟過來的酒,舌頭生津,恨不得答應下來。
對於這位洪道友,如果沒有那檔子事,獨孤破城其實覺得挺投緣,爲人大大咧咧,心思簡單,尤其是很講義氣。與這樣的人打交道,真是怎麼舒服怎麼來,喝酒吃肉舒暢得很。
唉......
一想到自己心中的一些小心思,獨孤破城面色微微一紅,便馬上平定心神,不欲被人覺察到。
他只好無奈地對洪天明說道:“洪兄弟大老遠來相助,還受了這麼重的傷,真讓人好生過意不去。只是我與珍寶還有些要事在身,路途遙遠着實不方便。改天定然去九天道宗拜訪,咱們留了傳音印記,來日方長。”
洪天明呵呵笑了笑,“是珍寶爺爺的事吧,彆着急,說不定爺爺那邊沒有太大的事。”
他並不知道海祖身份,只聽說鍾珍在東海有一位爺爺,似乎手頭上有些不大好解決的事。
慕青松卻沒那個困擾,他與洪天明並無什麼心神感應。
他原本也是愛交朋友的人,便微笑講道:“那我便隨洪兄弟走一遭,九天道宗的確是順路。獨孤兄弟,鍾珍姑娘,咱們別的也不多說了,各自保重。改天到蒼穹劍宗,我必定設宴款待。”
慕青松也不願意與獨孤破城同路,其原因是一樣的。
好尷尬啊!
這三人之間的一筆糊塗賬真是沒法子算得清楚。
明明可以做肝膽相照的兄弟,結果因爲鬼使神差變成孿生兄弟,反而不得不分道揚鑣。
獨孤破城忙說道:“慕兄弟,你對我家珍寶的多次看顧,大恩大德不知何日才能報答。我身無長物,就一身力氣,爺爺那邊先看看情況,往後有事叫我一聲便是了。”
獨孤破城說話言談頗帶豪氣,只是人卻生得秀美,總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彆扭。
慕青松再次微笑,“定然不會同獨孤兄客氣的。”
兩人面對面拱手行禮,半彎着腰。
洪天明看了看獨孤破城,又瞧了瞧慕青松,忽然“撲哧”笑出聲來。
衆人不解,這人無端端笑個什麼勁,均訝異地齊齊看着他。
洪天明忙擺擺手,“沒事沒事,我隨便笑一笑,想起一件舊事。”
他想起曾經在天玄宗,俞凌剛升任疊修峰的峰主沒多久,一些小女弟子們私底下說的那些話,將自己與俞凌湊成一對兒。
瞧獨孤破城與慕青松互相行禮,倒有些凡俗國度新娘新郎拜堂夫妻交拜的模樣。
一人秀氣,另外一人儒雅,如果湊一對兒,該有多少小女弟子們瘋狂尖叫,不知道要在背地裡熱鬧地討論多久。
不過誰也想不到這條身高九尺的熱血大漢,腦袋竟然轉着這等匪夷所思的齷磋念頭。
就算是鍾珍善於胡思亂想也想不到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