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珍呆呆地坐了許久,終於走到二樓的大露臺上去看望那一缸魚。
丹爐魚缸中的魚被照料得很好。
因爲她需要打坐修煉,經常幾天或者半個月在修煉室中,她掛了個任務,讓煉氣小弟子們照看這些魚。疊秀峰的小弟子們盡責得很,似乎魚一條都沒死。都是上等的山泉水,喂的都是不錯的靈米。
跳起來站在丹爐的沿上,鍾珍對着裡面的游來游去的魚說道:“小鬼,我醒了。”
“進來吧,我已經打開鏡子了。”水中淤泥裡傳來小鬼悶悶的聲音。
以神識查探了四周,並無旁人,小姿和朱子陵都離開了,她縱身跳入水缸之中,直接穿過淤泥,進入乾坤鏡的小空間裡。
小空間中也擺着一個大魚缸,野騰果樹長得很大,幾乎佔滿了所有的位置。只剩下中間一點地方擺着個牀鋪。除了牀鋪,還有另外一個用樹藤搭建出來的窩。
小鬼有氣無力地躺在樹窩裡,身邊擺着一些鍾珍從前雕刻的石頭娃娃,還有幾本翻得很舊的書。
他原本的牀鋪上卻睡着一個另外人,一個鐘珍很熟悉的人,睜着一雙機靈的眼睛,帶着無限喜悅地看着她。
“孟來寶。。。你。。。怎麼在此?”鍾珍驚喜若狂。
見到朱子陵和孟來寶她真的很高興。可是這實在是一種悲喜交加的複雜心情,因爲有的人來了,有的人大約永遠不能來。
這不是厚此薄彼,人不是書上描繪的那些聖者,做不到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博愛。鄰居家的好心大嬸與自己家的阿婆相比。當然是後者更加重要。
孟來寶與獨孤破城也是無法相比的。
曾經的寧國少年,已經變成一個看着二十七八歲的男子,比她瞧着都大了。鍾珍忽然有一種我家的小弟長大了的欣慰感。
“你不是說等我到了煉魂期就來看我嗎?”孟來寶癟了癟嘴,“就知道是騙人的。”
鍾珍尷尬地笑了笑:“哎,你這孩子,還是和從前一樣。不過你來瞧我也是一樣嘛。”
“孩子!你居然叫我孩子。”孟來寶以手扶着額頭。
他雖然不記得自己多少歲了,一百多歲到煉魂期。翻越過大雪山之後。在這個小空間裡又呆了四十多年了。
怎麼也得一百六七十了。
“在鍾姐姐的眼裡,來寶永遠都是孩子!”鍾珍很珍重地講道。
“這話我愛聽!”孟來寶頓時高興起來。
小鬼彷彿是心有不忿,猛地樹藤臥榻上坐起來。冷冷地插嘴講道:“爲了你這位弟弟,我省吃儉用這麼多年,竟然一點都不關心我是不是餓瘦了。既然他是弟弟,那你是不是該認我做個兒子啊!”
鍾珍將關注挪了一部分放在小鬼身上。極力地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一直都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自從醒了之後就一直在做夢,一個很可怕的惡夢。
即使從臥房裡走到外面,又走到露臺的魚缸邊,她仍舊覺得自己還躺在臥房中的大鳥窩中。眼睛閉着在沉睡之中。
無法拋開的惡夢,真讓人傷懷!
即使看見孟來寶。這份驚喜也不能讓她從惡夢中醒來,就連小鬼說要做她的兒子。鍾珍也笑不出來。
她極力地想說些有趣的笑話來,但是有的時候人是需要獨處的。因爲面對他人的時候似乎非常的詞窮。
鍾珍舔了舔發乾的嘴脣,她剛纔喝了一碗粥,卻感覺粥粘住了喉嚨。她努力到最終只對小鬼說了一聲,“你太老了。”
小鬼悻悻地又躺下來了,隨手拿起一本書翻起來,“以後你有事別求我。”
還有一件事,鍾珍必須要求證。“我必須還得求你做一件事,很重要的事。再去那個山洞看看,瞧瞧裡面的牌子還有沒有。”
過去了這麼久,小鬼哪裡記得什麼山洞不山洞的。鍾珍只是睡了一覺,四十六年前的一切彷彿是昨天,可是別人卻真的過了那麼多年。
她從未覺得與人交談是如此辛苦費神,詞不達意顛三倒四地解釋了一番。
小鬼終於聽懂了,就是曾經放置乾坤鏡的那個山洞,隔壁有個小山洞,牆壁上掛着許多玉牌。牌子上面寫着“散修蕭不凡”,“蒼穹劍派慕青松”,“百草門田路遠”,“九天道宗洪天明”等等。
小鬼心想,他當時費了好大力氣,照着那些字描,將所有人的名字都給描下來了。鍾珍當時還笑話他的字醜。
不肯認他這個兒子,竟然還要他幫忙。本來小鬼還想推推兩句,結果鍾珍已經將他提到手中,根本不打算徵求他的意見。
唉,算了,沉睡了這麼多年,暫時原諒她吧。偉大的人需要有偉大的胸懷,小鬼如此想到。
將乾坤鏡收進丹田,小鬼被鍾珍被放到肩膀。她一拍翅膀,直接從可以看到天空的露天,速度極快地衝上天際。
穿過疊秀峰的幾個峰頭,又飛過好幾個其他的山峰。許久沒有飛翔,竟然有少許生疏,不過好似是一種本能一樣,她很快就習慣了運用自己的翅膀,並且比從前不知道快了多少。
畢竟六階妖獸不能與四階妖獸相比,幾乎形同金丹期修士。
“沒有了。”小鬼從山洞裡出來說道。
“什麼叫沒有了?”鍾珍還是問了一句,雖然她明白小鬼在說什麼。
“一個牌子都沒有。”
其實鍾珍已經料到了,她只是想求證一下罷了。山洞門口雖然有禁制,從前卻一直有人輪值,即使是在外面修煉或者打盹,但總是有兩個弟子守護。
現在山洞外空無一人,沒有弟子守着了。
如果所有的玉牌都已經歸還到修士手裡,乾坤鏡一直找不到,當然沒有必要派遣人守着這幾個不算小的山洞。彷彿是被宣判了最後的結果,鍾珍已經沒有眼冒金星的眩暈感,似乎也沒那麼難過,只有一種很遲鈍很遲鈍的痛。
“記憶等同存在,如果他活在我的心裡,我記得這個人,他就是存在的。”鍾珍對自己說道。
這是她修出地魂的時的感悟。
所有的過往不會真的過去,只要她活着,那些曾經從她生命中走過的人,都會活着。因爲他們曾經經歷一段記憶。
獨孤破城,師父嶽美善,盧瑾瑜,還有陳前輩和馬洛,獨孤明珠,王三丫,邱八里,火頭軍營裡的瘸子和老賴,甚至還有云芝縣那個賣糖葫蘆的老伯。
鍾珍記得他的糖葫蘆又大又甜,價格稍微貴一點,然而她卻不願意買其他家的。
這些人在她的記憶中,那麼他們就是活着的。
鍾珍很肯定地對自己這麼講道。當初她憑着這個理念感悟出地魂,那麼肯定是正確的。
他們活在她的心中!
但是心卻仍舊是痛的,這又是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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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三更大概比四更的時候要多了,後面的情節會比較複雜,碼字的速度很慢啊,寫得很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