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冤家鬥
夏初一單手枕臂,微眯眼睛,像是在享受難得的愜意時光。
然而另一隻垂落在身旁的手臂,卻隨着好久沒飲血的火雲,在興奮地微微地顫抖。
眼睛餘光瞥見身後一抹黑影乍現,那人好像準備一擊得手,暴露身形的瞬間,身上殺氣驟泄,一個猛撲過來。
夏初一脣角微翹,心裡倒是有些感謝這個九召獸龕了。若不是在這裡面,她一個瞎子要收拾人,還是有些難度的。
光是想着,火雲上盤繞的火龍就好像在張牙舞爪蠢蠢欲動了,她準備也好好地來一份大禮的同時,卻感覺身下尾錐獸的身子一動,緊接着就是什麼東西“砰”地一聲狠狠撞到旁邊樹木的聲音。
夏初一手還僵在半空之中,陡然愣愕了一下,而後火速躍身起來,站在尾錐獸的背上。
這會兒身下這個大傻個兒好像真當她不存在了,她在它背上跳來跳去,它也只當自己是生跳騷了,兀自慢悠悠地沿着波光粼粼的湖邊散着步。
而夏初一這會兒朝着身後看去,就見一身黑色斗篷的男子被掛在一顆樹上,正隨着風當着鞦韆,頓時就“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這個黑色的大斗篷,那不就是那什麼二長老的徒弟嗎?就是找一大堆黑烏鴉搭鳥橋的那位。
沒想到啊沒想到,她沒怎麼在意的人,居然偷偷地跟了她一路。
看來是她在路上和尾錐獸鬧得太投入了,所以連有人跟着都沒注意到。
不過好在這個大傻個兒還不算真傻,剛剛那一掃尾,挺帥的哈。
夏初一忍不住讚賞地拍了拍它的背,誇獎道:“大傻個兒,表現得不錯啊!”
尾錐獸鐵了心把她當空氣了,連理她一下都不理,自己慢悠悠地走着,弄得夏初一有些挫敗了。
“不對啊,我好歹也能夠和那麼多妖獸交流的,難不成這尾錐獸和其他妖獸的獸語不一樣?”
夏初一正鬱悶着呢,就見天空之中飛過來許多的黑烏鴉,全部朝着剛剛那個黑斗篷的方向飛去。
她眯眼遙遙望向那逐漸變小的黑點,心說他都漏殺氣了,自己就這樣放過他,是不是太仁慈了一點?
唉,她雖然不想做壞人,但是也不想做爛好人的。
想着手一揚,食指凝力,當時專門用來戳樹幹還老是戳偏的戳一下,如今也是指無虛發了。
就聽遠處“啊”地一聲慘叫,那黑斗篷還沒讓那些黑烏鴉把自己給接下去,掛着他的那棵樹枝就“咔嚓”一聲斷成了兩節,那黑斗篷直接地摔在地上摔了個倒栽蔥。
夏初一又愣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確定自己還沒發力呢,下一秒,忍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來:“哈哈哈,這就叫做人在做天在看啊!”
先前是尾錐獸甩尾,這下是樹枝自己斷,她可是連一丁點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呢。
將還沒拿出手的火雲收起來,夏初一騎在尾錐獸的背上迎着夕陽漸行漸遠,這會兒也突地想起來了——她是不是忘了什麼?
“啊!瀧越呢?”
瀧越……
一襲紅衣招搖邪妄,一雙潔白的錦緞鞋面漸漸地走了過來,腳步虛空,如入凡神祗。
摩達伸手按了按自己被摔斷的腿骨,正疼得滿頭冷汗呢,乍然感覺到一個影子將面前的光線擋住了一些,不由得慢慢地擡起頭來。
因爲逆光,那人只看得見身體和臉部的輪廓,卻看不見五官。然而不知道爲什麼,摩達卻突地覺得這裡的空氣有些冷。
“打她主意的人,不可原諒。”
他眼睛陡然睜大,就見一條巴掌長短的小紅蛇落在他的脖子上,張嘴,兩顆飽含毒液的利牙刺入脖頸處的皮膚裡。
……
夏初一伸手蹂躪着尾錐獸的兩隻大耳朵,柔着聲音地道:“大傻個兒,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我還有你愛吃的果子哦,你送我回去我就給你吃好不好?”
尾錐獸:“……”
利誘不成,就威逼!
夏初一眼中兇光乍現,手中緊握火雲匕首,直接抵住它的脖子,語氣惡狠狠地道:“送老孃回去!否則老孃就把你的脖子砍斷,把你的尾巴砍下來!”
尾錐獸:“……”
夏初一這會兒算是泄了氣,有了一種逆來順受的想法了:“反正瀧越對着裡面那麼熟,應該找得過來的纔是。”
這樣想着,她心安了一些,竟有些好奇這尾錐獸會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夕陽還有一半在山頭掛着的時候,她算是知道那尾錐獸把她帶到哪裡去了——不是沒想過的地方,卻沒想到是那麼恐怖的地方。
尾錐獸的老巢,怎麼像恐龍窩一樣?!
一片高大林木叢生的地方,大傻個兒站在山谷林邊只張着大嘴一吼,不僅把夏初一的耳朵震得發麻,也驚動了四周正悠閒吃着東西的其他尾錐獸。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林中的鳥兒一片一片地被驚飛起,四周連綿起伏的山林似乎都在顫動,所有的樹木都搖曳得沙沙作響。
伸手揉了揉傻大個兒的耳朵,她捂住亂跳的小心肝兒問道:“不會是你的兄弟姐妹們吧?”
話音落,就見先到的幾個腦袋伸了出來,和大傻個兒一樣的長相,只是皮膚的顏色要深一些,個頭麼……大上十倍不止而已。
夏初一這會兒完全愣住,總算理解瀧越爲什麼說,尾錐獸的尾椎骨是龍骨的最好替代品了。
身下的傻大個兒就足夠讓她驚歎不已了,沒想到這種在尾錐獸一族不過只是小孩子而已。
那些個成熟的尾錐獸,光是短粗的脖子立起來,那也有十多米高!
別說,夏初一這個小個子趴人家身上,對於人家來講,還真只相當於長了蝨子而已!
當然,挫敗歸挫敗,自家的小命還是要保住滴!
夏初一儘量地趴在大傻個兒的脖頸處,心裡默唸一百遍——你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可是想什麼來什麼,兩隻大個兒的尾錐獸應該是大塊頭的父母,所以正在和它拿頭碰頭地親暱。而另一隻在旁邊看熱鬧的尾錐獸,卻好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好奇地將那大腦袋湊到了夏初一的面前。
人家形容眼睛都說像黑葡萄像黑珍珠,夏初一盯着面前的尾錐獸看了一會兒,很詩興大發地道:“噢!你的眼睛,像車蓋像磨盤!像我心中色香味俱全的鮮蝦,下面的大盤!”
當然,尾錐獸是不懂她這種讓人寒冷的幽默的,所以她吧唧了一下嘴,自己很給自己面子地道:“哎呀呀,我真有才!”
於是不可避免地,在她身後一直跟着的某人,終究是忍不住破了功。
“哈哈哈哈,娘子大人,你簡直太有喜感了!”
夏初一聞聲,心裡頓時一喜,剛剛纔迴轉過頭去,就感覺身後一緊,兩隻長臂一攬,毫不客氣地將她整個擁在懷裡。
她本能地想要去推,就聽那可憐巴巴地聲音響在耳畔,讓她怎麼也狠不了心。
他蹭着她的頭髮,用那種特別委屈的聲音道:“娘子大人,你又狠心地將爲夫拋棄了。爲夫心裡受了很嚴重的傷,娘子大人要補償爲夫。”
這時的確是夏初一不對,所以她還真找不到什麼反駁的話來,只囁嚅地哼哼唧唧幾句,而後擡眼看着還在往她的尾錐獸,頓時叫了一聲,伸手掐了下瀧越的手臂:“都什麼時候了還鬧!你既然是禽獸,那趕快和你同類交流一下,問它肯不肯紆尊降貴給我們個面子,把它那一雙磨盤眼睛給移開啊?”
瀧越本來正裝得可憐巴巴呢,乍然被夏初一這話題突然一轉,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他不是受害者嗎?
按理說夏初一不是應該出於愧疚,柔聲細語地哄着他嗎?
好吧,介於這個小妮子的腦袋構造不太一樣,瀧越抽搐着嘴角,被迫認清了自己從受害者變成禽獸的事實。
不過既然都背上禽獸的名頭了,不做點禽獸的事情,那可不就真禽獸不如了麼?
於是他想也沒想,毫不猶豫地將正瞪着一雙水汪汪美目琉瞳望着他的夏初一,張口咬住了那嫩軟的下脣。
夏初一眼睛睜得老大,也不知道是對於瀧越突然吻她吃驚呢,還是對於瀧越在這麼危險的地方還有心思對她卿卿我我吃驚呢。
不過就算有這些念頭,也不過是晃眼之間的事情。
好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着瀧越了,那斜插入鬢的眉,那碧綠瀲灩的眼,那情深不壽的眸光,看她一眼,就足夠讓她將魂魄飛到九天之外去了。
至於旁邊那些還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的尾錐獸,此刻全部淪爲背景,在眼睛餘光之中,成了模糊的一片。
瀧越咬的一下,並不重,卻癢得發麻。
夏初一忍不住伸出舌頭頂了頂他的脣線,沒想到那人直接放棄了她的柔軟,一下子攫住了那靈動的丁香小舌。
暈暈乎乎的神智,輕飄飄的身體,就好像漂浮在那軟綿綿的雲朵上。
萬物靜止,天地無色。
夏初一覺得自己好像要缺氧了,這才忙不失迭地想要伸手去推開從伸手緊緊桎梏着她的男人。
然而這一伸手間,才發現她渾身都軟綿綿的,好像提不起力氣似的。
她頓時暗惱,忍不住伸手又掐一下那厚實的胸膛。
說實話,每次說起來的時候,她都自詡毛片看過不少,裸男看過不少,可是偏偏實際操作就是個零。
所以其他方便她可以比男人還強悍,可是每次碰到瀧越對她那啥那啥,她卻連一點反抗的餘地意識都來不及升起,就莫名其妙地着了人的道了。
原本以爲情情愛愛應該很簡單的,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然而,心裡面翻攪着的無數酸甜苦辣,到底是怎麼來的呢?
夏初一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
直到瀧越有些緊張地搖着她的身體,叫她“醒一醒”的時候,她才恍惚間回過神來,連忙地喘了幾口粗氣。
“天,娘子大人,你要嚇死爲夫。就算是在親親,你怎麼能夠不呼吸呢?”
接個吻差點窒息,夏初一絕對不會承認這是她的錯的。
反正臉已經紅了,她直接惱羞成怒地道:“死妖孽,你還好意思說!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不放開我,我會成這個樣子嗎?以後不許親我!敢隨便親我,我就廢了你弟弟!”
瀧越頓時感覺身下一緊,隨意有些後悔起自己的大意來。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你說剛剛還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結果因爲自己擔心則亂的一句話就徹底翻臉,這種變故簡直讓人始料未及。
而且不僅如此,還被下了禁令,那不是以後想要親她,還得冒着變太監的危險?
瀧越這還是第一次後悔起自己的莽撞來。
“娘子大人……”他嘴一癟,面上換上一副悽悽慘慘慼戚的表情,企圖挽回夏初一的決定。
夏初一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冷哼一聲,頭一轉,直接地偏向旁邊。
“哎喲喂!這些祖宗怎麼還在這兒!”
她一轉頭,好死不賴地,恰恰又和剛剛那磨盤眼睛對上了。那雙眼睛還十分好奇地溜溜轉了一圈,顯然對她十分地感興趣。
瀧越額上一行冷汗——它們根本就沒走,不在這兒還能在哪裡?
不過看着夏初一皺着眉頭的表情,再看到處都是高大身軀的尾錐獸,眸光一閃,頓時來了主意。
他將夏初一又一次摟得緊緊的,在她發怒動手之前,趕緊地道:“這裡很危險,你不要亂動,給它們製造目標。”
夏初一突地很動情地來了一句:“所以你要勇敢地犧牲自我,然後送我離開千里之外麼?”
“呃……”瀧越頓了一下,微抽嘴角道,“算是吧。”
他這英雄救美的戲碼,好像太老套了啊,人家一猜就中了。
不過這個梗之所以流傳千年而沒有被淘汰,那就說明必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吧?
自古英雄愛美人,美人愛英雄。多少英雄救美之後,美人以身相許的事例口耳相傳書於紙上,成爲千古佳話。
所以說,方法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有問題的是,旁邊的美女談不上,無良彪悍女魔頭,倒是挺符合她的形象。
聽到瀧越要“犧牲自我救她”,她頓時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你與這種捨己爲人的精神我很感動,你就勇敢地去吧,我先走了。如果有什麼未了的遺願,我會替你完成的。如果太難的話,那你下輩子再繼續完成好了。”
說着掰開他捆住她身體的雙手,站起來就欲走。
瀧越頓時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你還真走了?”
“嗯,人生苦短,外面還有那麼大一堆小美男等着我,我不能把自己交代在這裡。所以瀧越,只能對不起你了。”
夏初一看着瀧越陡然愣住的臉,話都說到這裡了,她卻有些不忍心了。
尾錐獸不是肉食性動物,再加上她和大傻個兒好歹也算是朋友(?)了,那些大個子看她的目光也不是兇惡的那種,對於敵意和好奇,她還是分得清楚的。所以實在沒必要擔心生命危險。
即便最初過來的時候是有那麼一瞬間的害怕,不過片刻之後便消失無蹤。她想有這麼可愛的大傻個兒,它的種族,也不會壞到張口咬她的地步。
之所以說這些話,還是因爲瀧越那臭妖孽每次都欺負她,讓她覺得不找點平衡回來,自己的心裡就會不舒坦似的。
可是對於兩個人來說,傷害是互相的。
她的幾句胡扯,不僅讓面前的這個男人白了臉色,也讓她心生愧疚,心疼不已。
她想先低頭,可是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她的自尊心總是橫檔在那裡,讓她怎麼也開不了那個口。
瀧越見她不自覺皺起的眉頭,不禁伸手去揉了揉她的眉心,勾脣笑了笑:“想走就走吧。只是以後別皺眉頭了,說實話,你本來就長得不漂亮,這一皺眉,更醜了。”
“瀧越,你想死啊!”
夏初一伸手一大巴掌拍在他的身上,而後反身將他的脖子一摟,錯開頭靠在他的肩頭。
瀧越咧了咧脣角,露出一副陰謀得逞的奸詐笑容。
苦肉計啊,果然要比英雄救美好用。
當然,兩計聯合着用,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垂下眼瞼,聲音染上了一絲悲慼,輕聲地道:“這是你給我的,最後的擁抱麼?”
夏初一下巴抵靠在他的肩膀上,出聲地望着遠處,小聲地道:“是啊。你要不好好活着,那我以後只能抱其他男人了。”
“夏、初、一!”瀧越眼睛微眯,咬牙切齒地道,“你還想抱誰!”
“想抱誰?那可多了。元寶啦,風洛啦,秦曜軒啦,林晟欽啦,天天啦,還有小屁孩中野英也不錯,他家哥哥長得更是極品啊……”
瀧越:“……”
他頓時寒了眼,突地有一種想要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滅絕的衝動。
背對着瀧越的夏初一勾起一邊脣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將計就計啊。
這不,瀧越這個老妖怪,居然也會抓狂了。
“娘子大人,你不能這樣對爲夫,爲夫很可憐的~~”
她明知故問:“有多可憐啊?”
“閻鬼修羅之前就看上爲夫了,爲夫要是去陰曹地府,也肯定會被搶去當壓在相公的。”
夏初一得意嘴臉一收,頓時對旁邊的男人側目:“什麼?!你的桃花債還挺多的嘛。”
“所以啊,爲夫作爲娘子大人養的小白臉,娘子大人難道沒義務護着爲夫嗎?”
夏初一開始挽袖子:“站在我身後,別擋着我!”
瀧越頓時抿脣笑了——哈哈,跟他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