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影收回自己的手,柳眉倒豎,道:“林青影,你這般污言穢語,當真是敗壞我林家的家風!這一巴掌,是我替父親打的。”
林青影平白捱了這一巴掌,羞憤至極,當即就揮起了手,往林霜影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正在這時,曹爽挺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林青影的手腕,道:“林姑娘,自重!”
林青影用力掙回自己的手腕,指着林霜影的鼻子罵道:“你這個賤蹄子,竟敢勾引姦夫上門來欺負自己的親妹妹。說到林家的家風,你林霜影纔是真正敗壞我林家家風的人!”
林霜影聽到她的話,一張臉氣得通紅,怒道:“你住嘴!曹公子是我在學院的朋友,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不是你所說的那樣!”
“是嗎?原本你去學院父親就是不願意的,前幾日父親不讓你去,你又翻牆去,真是夠丟臉的!說起來是去學習,其實是爲了私會情郎吧。”
林霜影漲紅了臉,張口還想說些什麼。
“夠了!”一個聲音響起,林霜影看到她的父親林浩遠走了過來,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湊了上去,委屈道:“父親,妹妹她……”
然而,林浩遠的神色並未有絲毫的動容,看向林霜影的眼神仍是冷冷的:“影兒,爲了妹妹們的前途,你還是走吧。”
聽到這句話,林霜影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睜大了眼睛:“父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父親對她,從來都是和顏悅色。雖說從宮中回來之後父親的態度冷淡了許多,但也從不曾用這麼冷的語氣對她說話啊。
林青影插嘴道:“這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是字面的意思啊。我早說過趕你走是父親的意思,你還不相信,這下你信了吧?”
林浩遠聽到林青影的話,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道:“到府裡去!”他要趕走大女兒雖然是實情,可若是再大庭廣衆面前說了出來,終歸是有失體統。他林浩遠,是一個要顏面的人。他苦心培養大女兒多年,讓她有了才女之名,可是到頭來,大女兒卻成了他的一招敗棋。如今,他是不得不棄掉這枚棋子了。
林浩遠不顧身後林霜影的聲聲呼喚,擡步進了府內,爾後命家丁關上了門。門外,傳來林霜影悽慘的呼喚聲,可林浩遠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冷冷地對守門的家丁吩咐道:“此後,不準再將大小姐放進來,聽到沒有?”
“是,老爺。”
如此,林浩遠方纔滿意地離去。
門外,林霜影看着緊閉的大門,忍不住淚如雨下。原來,所謂的父親的疼愛一直都是假的,不過是希望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罷了。眼下,見她沒了用處,便就這麼將她棄了,就像是拋棄了一件舊衣服那般隨意。她哭,哭自己生在這樣的一個家庭,哭她有這樣的父親,哭她有這麼一番遭遇。
身旁,曹爽侷促地搓着手,卻不知該如何勸她,只聲聲說道:“林姑娘,你不要哭了。”
從頭到尾,沅天洛看到了這一番鬧劇。眼下,她走上前來,俯下身將林霜影抱在懷裡,輕撫着她的背,道:“想哭就盡情地哭吧,眼淚有時候不是軟弱,只是一個讓你更清楚地看待這世界的工具。”
不知過了多久,林霜影終於止住了哭泣,對着沅天洛說道:“袁洛,我沒有家了。”
沅天洛也忍不住悲從中來,她是早已沒有了家的人。
因爲沅天洛在學院的身份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林霜影看着沅天洛悲慼的神色,以爲是觸動了她的傷心事,忙說道:“對不起,袁洛,我不是這個意思。”
沅天洛笑了笑,道:“沒事,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父親不讓我進家門,我可以先住到學院裡去。赫連院長應該會收留我的吧。”
沅天洛寬慰道:“如此再好不過,你能過得了自己這一關就好。”話雖如此說,沅天洛卻明白林霜影的內心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畢竟,是生養了她十幾年的父親將她趕出家門,這份酸楚,沒有那麼容易消散。
三人到了學院之後,對赫連紫月說明了情況。赫連紫月點了點頭,道:“林霜影,你可以住到學院來。只不過,你要明白,如今是他們棄了你,而來日,你要用自己的努力讓他們明白,他們現在的決定是多麼的錯誤,多麼的愚蠢。”
林霜影咬了咬嘴脣,道:“謝謝院長,我明白,我會在這裡好好學習的。”
第二天,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京城傳播開來。九門提督曹宇陸之子曹爽帶着豐厚的嫁妝去了林家,求娶林家的大女兒林霜影。而衆人都知道的是,林家的大女兒林霜影昨日已被林浩遠趕出了家門。
而就在曹爽上門之後不久,林家立即派出了家丁前往紫月學院,要接回林霜影。而林霜影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家丁,她不會再回到林家。
而這一日,曹爽到了班舍之後,立刻被等在那裡的林霜影打了一個耳光,她的目光冷得嚇人:“曹爽,我用不着你來可憐我!”打完之後,林霜影回了自己的位置,趴在了桌子上,無聲地哭泣。手掌之上的溫度,依然灼熱,疼在那人的臉上,卻加倍地痛在她的心上。她何嘗願意如此?她林霜影的名聲已經毀了,可她若是任他肆意妄爲,就連他的名聲也會毀了。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結果,她自己身在塵埃就好了,不必將那麼美好的他也拖下來。
此刻,往日裡意氣風發的曹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正在這時,在學院門口守衛的侍衛走了進來,道:“誰是曹爽?你爹找你。”
曹爽站了起來,木然地走了出去。早在他自作主張向林家求親的時候,就知道會有現在這麼一刻。可是,他不後悔,至少,他嘗試過,即使,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到了門口,等在那裡的曹宇陸正叉着腰站在那裡,看到曹爽走了過來,衝了上來,一個巴掌就甩到了曹爽的臉上,怒道:“你這個逆子,看我不打死你!”
曹宇陸的巴掌像雨點一般打在曹爽的臉上,曹爽卻是像什麼也感覺不到一般,不躲不閃,就那麼受着。
悄悄跟出來的林霜影藏在暗處,聽到這一聲聲清脆的聲響,心如刀絞,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若是曹爽這麼被打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她擦乾臉上的淚水,朝着赫連紫月的住所跑了過去。
門外,曹宇陸仍打着曹爽,曹爽的臉頰已經腫了起來,嘴角滲出了血跡,可曹宇陸仍未停手。突然,曹宇陸揮出去的手被人緊緊地攥住了,緊接着便是一聲怒喝:“曹大人在我的學院門口毆打我的學生,我倒想問問,是誰給你的膽子?”
知道來人是赫連紫月,曹宇陸的語氣緩和了幾分,道:“赫連院長有所不知,小兒頑劣,竟然瞞着我向那名聲敗壞的林霜影求親,單這一條,我打死他都不爲過。”
赫連紫月冷哼一聲,道:“曹大人在公務上,也向來是如此獨斷專行,聽不得別人的意見嗎?”
“不知赫連院長這話從何說出?”
赫連紫月鬆開曹宇陸的手,冷聲道:“據我所知,林霜影並非你口中名聲敗壞的女子,而你的兒子曹爽爲了挽回林霜影的名聲,纔有瞭如此俠義之舉。曹大人有這麼好的兒子,不加以褒獎也就算了,反而當衆毆打,當真是不知何爲對、何爲錯嗎?”
曹宇陸很是不屑:“林霜影那般入了宮又被趕出來的女子,還說是什麼並非名聲敗壞。那我倒要問問赫連院長,在你眼裡什麼纔是名聲敗壞?”
赫連紫月聞言,一針見血地說道:“曹大人之所以如此氣急敗壞,不過是因爲想要拿你兒子的婚事做文章,進而鞏固自己的勢力罷了。越徹朝堂之上兒女聯姻的陋習,是該改改了。至於此事,我的話就說到這裡。只不過,今日這曹爽我是不會讓你帶回去的。他既然是我紫月學院的學生,我就不能見死不救,所以這曹爽,暫時就住在學院裡了。若是曹大人有任何異議,可以去找陛下。”
說完,赫連紫月對着門口的侍衛吩咐道:“把曹爽扶進去。”爾後,看也不看曹宇陸,徑自走了進去。而侍衛的手剛剛碰到曹爽,曹爽便站立不穩,暈了過去。
曹宇陸雖心生不滿,可赫連紫月是陛下面前的紅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如此,這件事也只好暫時做罷了。幸而曹爽雖然胡鬧,但這件事最終沒有成真,倒也不足爲慮。他今日如此,只不過是想給曹爽一個教訓罷了。眼下曹爽已經得到了教訓,他自然也就沒有再留在這裡的必要。
翌日,一道聖旨在早朝之上當着百官的面宣讀。聖旨上明示:此後越徹的臣子,除非是各家的兒女兩情相悅,否則不得爲了自己的利益結成兒女親家。
這一道聖旨一出,看似是照應了赫連紫月所說的話,實則是打消了不少臣子意圖用聯姻的方式結黨營私的念頭。畢竟,若想要清明吏治,務必要打消官員結黨營私、官官相護的現狀。
而曹爽暫時被赫連紫月安置在一間小房間之內,從昨日昏迷之後就沒有醒來過。朦朧中,曹爽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他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眸,隱隱約約看到眼前有個人影兒在晃動。
是誰?他的心裡不禁有了這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