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雖是如此想,沅天洛卻淡然說道:“赫連前輩有什麼規矩,說出來便是。”
赫連紫月微微擡起頭來,美豔不可方物的臉上卻是一派嚴肅:“其一,日後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後,你都不可以再稱我爲赫連前輩。你是君,我是臣,這一點你一定要牢記。其二,無論在任何方面,不必對我有任何的優待。這兩點你務必要答應。”
沅天洛點了點頭,道:“赫連前輩肯爲我着想,天洛感激在心。”她已經猜出,赫連紫月此舉,是爲了樹立她的威嚴。天下人皆知她沅天洛是一個僅十四歲的女子,即便她再有能力,也難免會受人輕視。可若是譽滿天下的赫連紫月都傾心爲她出謀劃策,且對她俯首稱臣,而她對赫連紫月又沒有絲毫的優待,那麼天下人便會以爲沅天洛必定有着非凡的才能,所以才值得赫連紫月如此傾心相助。赫連紫月能爲她做到這些,讓她如何不感動?
赫連紫月眸色安然,道:“陛下,有一件事你可曾想過:北越、東越的君主都曾求到我面前,可沒有通過我的考驗,被我拒絕。若是他們知道我去了月徹,必會暗中動用力量將我劫走或是殺掉,甚至,還有可能對你不利。畢竟,他們知道我的考驗有多麼嚴格,能夠通過這考驗的你必定是最優秀的。可這樣的你,會讓他們忌憚。”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身邊的暗衛很多也很強大。我會撥一些暗衛給你,暗中保護你的安全。”
赫連紫月搖了搖頭:“不,這樣治標不治本。我素來受不慣約束,若是爲了安全少了很多生活的樂趣,那必定不會是我想要的生活。只是,我有更好的辦法。”
看着赫連紫月氣定神閒的樣子,沅天洛猜測道:“赫連前輩是想廣收門徒,讓這世間出現更多如赫連紫月一般的人,從而打消那些人對於你的覬覦之心?”
赫連紫月燦然一笑,道:“正是,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不費勁兒。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打消他人對我的覬覦之心,而且月徹便可以有更多賢能的官員,共同治理好這天下。畢竟,若只是你一人有大治天下的心思,而官員卻蠅營狗苟,陽奉陰違,也是做不成事的。只是,我廣收門徒的消息若是放了出去,難免會混進來一些奸細。”
沅天洛莞爾一笑:“不怕,若只有仁術而沒有仁心,學會了再多的滔天計謀也是枉然。況且,若是有人混了進來,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說完,二人相視一笑。
三日後,百里奚和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他一再表示身體無恙,可以啓程了。於是,沅天洛一行人開始啓程,踏上了回月徹的路途。
兩日後,衆人來到月徹京城之外。遙遙地看到城門的時候,沅天洛就看到城門之上站着一個身形偉岸的男子,那是南宮逸塵。風吹着他身上的黑色衣袍,顯出幾分蕭瑟的意味。
看着他,沅天洛想起在與南宮赫玉對陣時,暗衛彙報給她的話。那時,暗衛懷疑,在險境之中救走南宮赫玉的人,很可能就是南宮逸塵。畢竟,身手是騙不了人的。而且,突襲南宮赫玉時射在霸馭天手腕上的細針,也是沅族暗影中才有的。只是,她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別有用心的人設計的陰謀,從而離間她和南宮逸塵,還是這一切根本就是南宮逸塵所做。南宮赫玉,南宮逸塵,二人擁有同一個姓氏,難不成真的有什麼淵源?一直以來,她都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她害怕會得到她不想要的答案。可是,當南宮逸塵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這個問題。南宮逸塵,到底是誰?
就在沅天洛晃神的時候,南宮逸塵已經發現了她。他從城牆之上一躍而下,跨上戰馬疾馳而來。駿馬飛馳,駿馬之上的人眉目英挺,嘴脣緊抿。待到了面前,他勒緊繮繩,停在了她的面前,燦然一笑,道:“你回來了。”
沅天洛緩過神,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是的,我回來了。”
南宮逸塵看着沅天洛的反應,神色莫名地暗了暗。
身後的百里奚和打馬而上,握起拳頭在南宮逸塵的肩上捶了一下,笑道:“好傢伙,怎麼就看不見我呢?”
南宮逸塵嘴角輕揚,道:“看不見你你還不是湊上來了。”
百里奚和撇撇嘴,道:“看,你還是這麼嫌棄我。”
一旁,沅天洛開口道:“今天風大,還是早些回去爲妙。”說完,自己率先策馬而行。
她沒有看到的是,身後的南宮逸塵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裡透出一絲無奈來。
不多時,沅天洛等人已經回到了皇宮之內。袁瑛璟、袁青和袁秋等人,見到沅天洛回來,好一陣寒暄。到最後,沅天洛將人都遣了出去,獨留赫連紫月和胖呆呆。她看向二人,道:“赫連前輩……”
沅天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赫連紫月出聲打斷:“看來,陛下又忘了我此前說過的規矩。”
聽到這話,沅天洛改口道:“好,赫連愛卿,不如你暫且在宮中住下吧?”
赫連紫月點點頭,道:“暫住是可以的,不過陛下還是儘快爲我尋得一個住處,如此,纔算是不違揹我的規矩。”
沅天洛深以爲然,道:“自然。”爾後,她喚過袁瑛璟,爲赫連紫月擇了一處清雅的宮院。
之後,她喚出暗處的暗影,道:“慕天雲現在何處?”
“在慎刑司的大牢之中。”
沅天洛吩咐道:“把他放了,然後加派人手,暗中監視。”她安插進去的暗衛已經傳出消息,慕容熙還活着,那麼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回來找慕天雲。如今,她只需要把慕天雲這個魚餌放出去,纔好釣得上慕容熙這條大魚。若是在皇宮之中,慕容熙不會輕易出手。
那暗影雖然有幾分遲疑,還是很快便出去照着沅天洛的吩咐去做了。
沅天洛撫了撫酸脹的額頭,準備休息一會兒。畢竟,趕了這幾日的路,回來之後又沒有一刻的安歇,真的是累了。就在她準備側身躺在牀榻上的時候,一個響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若是別的人,自然不敢如此大張旗鼓地走進來,會這樣做的人,除了南宮逸塵,還能有誰?
沅天洛苦笑了一下,側過臉看着南宮逸塵,道:“你怎麼來了?”
南宮逸塵神色黯然:“若是在從前,你不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沅天洛看着他的臉,在心裡藏了很久的話幾乎是要脫口而出,可是,她明白,這些話一旦說了出來,兩個人之間便再也回不到從前。那,不會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她竭力忍着想要說出那些話的慾望,疲累地笑了笑,道:“我今日只是累了。”
“你連慕天雲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我嗎?”南宮逸塵步步相逼。
沅天洛冷笑一聲:“你還好意思提到慕天雲,就是因爲你的人失職,誤傳了慕容熙已死的消息。若不然,怎會有云州饑荒一事?”
“你就是因爲這件事不見我?”
“對!”沅天洛說得斬釘截鐵,她害怕若是她再遲疑下去,心裡的那些話便會不聽自己的控制,一一蹦出來。
南宮逸塵的臉色難看得嚇人,他背過臉,握緊了拳頭,道:“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說完,他大踏步而去。
沅天洛神色悲慼,有淚從眼角悄然滑落。
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沅天洛忙擦乾眼淚,怕被南宮逸塵看出什麼來。而當她擡頭一看,卻發現眼前的人是百里奚和。
百里奚和輕聲道:“莫要再爲此事煩憂,若真的是他,我第一個不會饒了他。這幾日你太累了,好好歇息吧。”
沅天洛點點頭:“你也一樣,身上的傷還未痊癒,還是要好生將養纔是。”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說完,百里奚和如他來時那般,悄然離去。
次日,沅天洛發佈詔令:即日起,月徹和南越歸於一統,改國名爲越徹,改國號爲楚兮,即日起便是楚兮一年。同時,昭告天下,赫連紫月將入越徹朝爲臣,廣招門徒。即日起成立紫月學院,不論男女,可自己申請,也可由州府推薦,經過考覈之後皆可以成爲紫月學院的學員。自明日起,在各個城門口皆設報名處,報名時間爲一個月。
此詔令一出,在越徹,自然是一片歡呼雀躍之聲。而對於東越和北越,卻是另一番心情。名滿天下的赫連紫月竟然歸於越徹,這讓他們如何能受得住?由此,他們便開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盤。
而越徹京城之中,卻是一片興奮。詔令一出,自然是先被京城中的人知曉。待傳到各個州府之中,自然是要耗費一番時間,所以沅天洛把報名的時間設成了一個月。如此,即便是偏遠一些的州府,有識之士得到了消息還來得及趕來京城。
就在這一日的深夜,很多人趁着夜色來到了京城的各個城門口。守門的將士一看,這是個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