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碩一頭霧水,這是幾個意思?他抖着手裡的紙,道:“誰能看出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錢偉見了,脫口而出:“將軍,你不認字還是咋的?這寫的‘不來’就是說霸將軍不來唄,還能是啥意思?”
衆人面面相覷,看向了韓碩,那眼神不言自明,是誰說霸將軍要來匯合的?
韓碩連忙擺手,道:“這主意可不是我出的,再說了,我哪能使喚得動霸將軍啊?我是收到了陛下的密旨,說的是霸將軍會和我們一道出擊東越。”情急之下,他只好搬出密旨一說。他一邊說,一邊偷眼瞧着一旁的沅天洛的神色。
只是,沅天洛面沉如水,一時看不出喜怒。
聽完韓碩的話,衆人議論紛紛。
這個說:“霸將軍公然忤逆陛下旨意,這是要反啊。”
那個說:“胡說什麼呢?霸將軍絕對忠心,我覺得啊,是霸將軍不想聽從新皇的命令。”
“不會吧,霸將軍和先帝的關係好,按理說不應該爲難陛下才是。”
……
這些人的議論,沅天洛似乎都沒看在眼裡。她略一沉思,走到韓碩面前,道:“袁某不才,願代將軍走一遭,說服霸馭天將軍前來。”
韓碩聽了,嘴角止不住一抽。
旁邊的人聽了,頓時停止了議論,都睜大了眼睛看着沅天洛,像是在看着什麼怪物一般。
向來藏不住話的錢偉拍了拍沅天洛的肩膀,道:“袁五啊,不是哥說你,你雖然幾次都出了好主意,讓咱們大獲全勝。可是這霸將軍,可不是你這號人物能說得動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要不然啊,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看着錢偉的爪子在沅天洛的肩上拍來拍去,還對着沅天洛稱兄道弟,韓碩的嘴角抽得更厲害了。這個臭小子,我看你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呢。
韓碩板着臉,道:“袁五,隨我來。”說完,他向一個僻靜的角落走去。有些話在衆人面前不好說,他還是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好好勸勸陛下才是。
沅天洛一來,韓碩就說道:“陛下,不是我不願意你去找那霸馭天,實在是霸馭天那個犟驢好賴不通,油鹽不進啊。”
沅天洛嘴角輕揚,道:“若是不試一試,又怎麼會知道行不行呢?況且,若無霸馭天,我們根本無力主動出擊東越。所以,這一次,我不得不去。”
韓碩一咬牙,說道:“不是微臣懷疑陛下的能力,實在是霸馭天這人軟硬不吃啊。要論蠻力,你肯定比不過霸馭天。你要是想用權力壓他,趁早打消了這個主意。有一次在金鑾殿上,他說不過陛下,當即把陛下從龍椅上拽了下來摔了個仰八叉。你說說,這樣的人,除非他自己願意,若不然,你能拿他怎麼辦呢?”說完,韓碩偷眼瞧着沅天洛的反應,希望她能知難而退。
沅天洛面色如常,沒有順着韓碩的話往下說,反而問道:“霸馭天那般對父皇還能活到今日,看來他和父皇的關係不一般啊。”
韓碩沒料到沅天洛會來這麼一句,卻還是順着她的話往下說:“那是自然的,先皇和霸馭天的關係那是沒說的,兩人好得就差穿同一條褲子了。”
“好的,將軍在江城稍後,最遲明日我會帶着霸將軍前來匯合。”說完,沅天洛不再給韓碩說話的機會,徑自走開,跨上馬便準備走。
一旁的錢偉見事情不對,忙攔在沅天洛的馬前,道:“袁五兄弟,你真要去啊?”
沅天洛點了點頭,眼神堅定。
錢偉咬了咬牙,道:“也罷,你我相識一場,別的我幫不了你。這一次,我就與你同去,若是霸將軍爲難你,我還能替你擋個一拳兩拳的。若不然,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沅天洛瞥了瞥他,轉過馬頭,繞過他從一側縱馬前行。
錢偉翻身上馬剛想去追,就被趕過來的韓碩一把拽了下來,道:“老實呆着,哪兒也不許去!”
錢偉挺委屈,皺着一張臉,道:“將軍啊,怎麼說我也和這袁五相處了一段日子了,實在是不忍心看着他去送死啊。將軍,你就讓我去吧,我去了多多少少還能幫着他不是。”
韓碩兩眼一瞪,道:“還說不夠了是不是?老老實實在江城待着,哪兒也不許去。”陛下此去,免不了要說出自己的身份,若是錢偉跟着,終歸是有些不便。
此刻,衆人的擔心,沅天洛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縱馬疾行,暗處自有暗衛隨身護衛,一路倒也無事。
走了約莫四個時辰,終於到了霸馭天紮營的地方。沅天洛翻身下馬,走上前,對着門口守衛的兵士拱了拱手,道:“在下是韓碩韓將軍帳下的謀士袁五,前來拜見霸將軍!”
守門的兵士擡眼瞧了瞧她,道:“在此等候,我這就去稟告將軍。”
沅天洛在門口等了許久,那先前進去的兵士還沒有出來。這一路上,她急着趕來,水米未進,加上站了這麼久,難免有點力氣不支。一陣風來,她忍不住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門口的兵士看了看,顯然沒有要上來幫忙的意思。
沅天洛以手支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正在這時,原先進去的兵士走了出來,道:“將軍有請,請隨我來。”
沅天洛跟着那兵士左拐右拐,終於在一處營帳前停下腳步。那兵士到了營帳門口並沒有走進去,轉臉對着沅天洛說道:“將軍吩咐,讓你自己進去。”
沅天洛點了點頭,挑簾而進。
帳內的主座上,空無一人。而一旁的臥榻上,一人正在安睡,胸口有節奏地起伏着。想來,這便是南越赫赫有名的戰神,霸馭天。
沅天洛只一瞧,便知他是在裝睡。不由得端詳起他來,霸馭天的風評那般不好,原本她以爲霸馭天是一個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滿臉絡腮鬍子的人。實則不然,此人眉目英挺,面如冠玉,墨黑的髮絲被一枚白玉冠束着,自有一派器宇軒昂的氣勢。看着他,沅天洛驀地想起一句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霸馭天彷彿是覺出沅天洛在看他,緩緩睜開眼睛,坐起身說道:“閣下是誰?爲何會在我的營帳之中?”
沅天洛也不客氣,道:“在下鎮國將軍韓碩手下的謀士袁五,特來向將軍要回我的東西。”
霸馭天劍眉一挑,道:“哦,有這等事?你且說說看,本將軍何時拿過你的東西?”
“前不久暗衛送來的玉佩,正是在下的。那是家父的遺物,望將軍送回。”
霸馭天知她說的是南楚衡的那枚玉佩,也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南楚衡的女兒,南越新皇沅天洛。可是,他心裡窩着一股火兒,斷然不會讓沅天洛順心。
他逼近沅天洛,嘴角輕揚,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道:“這玉佩,歸本將軍了。”
沅天洛毫不相讓,道:“在下倒是料不到,堂堂南越戰神霸馭天,竟然貪圖一枚玉佩,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霸馭天又近了幾分,近得沅天洛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他的眼神裡,散發着一種可怕的嗜血的光芒,似乎下一刻,就要張口吃了她似的。
沅天洛不卑不亢,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的躲閃。
看着她,霸馭天心裡陡然一陣疼,這樣的眼神,像極了當年的沅芷兮。那時,他和南楚衡親如兄弟,南楚衡一次外出回來後便一蹶不振,頹唐不已。後來,他多方打聽,知道是因爲沅芷兮的緣故,他潛到月徹皇宮,提劍站在沅芷兮面前的時候,沅芷兮也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坦然無畏,似乎心中全無愧疚。
猶記得那時,沅芷兮面對他閃亮的劍鋒,只說了一句話:“這樣,對南楚衡是最好的選擇。”當時,這句話他不懂,後來,他默默地懂了。沅芷兮是不忍南楚衡放棄身爲皇子的尊嚴和驕傲,那麼眼前的沅天洛呢,她又有怎樣的執念,在他的盛怒之下依然如此從容自若?
霸馭天后退一步,厲聲道:“就憑你,怎麼配擁有這枚玉佩?你連看它一眼,提它一句的資格都不該有!”
“那是先父的遺物,除了我,沒人有資格拿!”
霸馭天上前一步,牢牢攥緊了沅天洛的衣領,道:“我警告你,不要試圖激怒我!”
沅天洛悽然一笑:“那又如何?南越如今勢同水火,將軍苟安於此,與在下爭奪一枚玉佩,是不知這世間尚有羞恥二字嗎?”
霸馭天手上的力道漸漸加強,道:“我說了,你沒有資格提這枚玉佩。還有,你別忘了,南越如今的勢同水火,皆是因你而起!若非是你,南楚衡不會糊塗到拿着十八個州去換區區一枚解藥,更不會遭人暗算,白白慘死!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站在我面前說這些!”
沅天洛的臉憋得通紅,眼神卻仍桀驁不馴。可就在聽霸馭天說完之後,淚水簌簌而落,她哽咽道:“正因如此,我才更想要報仇!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聽到這個,霸馭天似乎更加生氣,他收緊了拳頭,沅天洛頓時便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