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一時間,衆人呆立當場,良久無言。太傅府是什麼地方,那是三朝元老白遠山白太傅的住宅。南越朝人人皆知,白太傅位高權重,仁德愛民,在民間素有聲望,就算是當朝皇上見了白太傅,都要對他禮敬有加。這次究竟是誰,竟膽大妄爲到這等地步,派兵圍了白府?
衆人紛紛把目光投向白遠山。出乎衆人意料的是,白遠山沒有任何的慌亂,反而挑眉看了看來稟報的那人,面上閃過一絲不悅,道:“枉你在白府多年,也算是見慣了大風大浪,如今遇到這等小事居然怕成這樣,真是不成體統!”
小事?白太傅竟說這是小事!衆人面面相覷,心裡有了共同的疑問:白太傅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不遠處的沅天洛看着白遠山,心道:這白遠山倒也真是沉得住氣,府邸都被人圍了還能這麼氣定神閒地教訓下人。
白蕪堂擔心地上前,道:“父親,我與你一起去看看!”
白遠山看了他一眼,道:“眼下你的行蹤還不能暴露,暫且待在府中,爲父先出去看看再說。”說完,悠悠然地邁着步子,朝門口走去。
白蕪堂疾步走到沅天洛和南宮逸塵面前,道:“兩位,今日多有得罪,我代父親向你們二人賠罪。眼下情勢特殊,而我又不宜出面,煩勞你們二人跟去瞧瞧情況,好嗎?”到底是父子情深,即便剛剛還針鋒相對,現在便爲了他的父親求上門來。
沅天洛點了點頭,道:“好。”說完,和南宮逸塵一道也朝着門口走去。
走在前面的白遠山略一回頭,眼角的餘光裡浮現出這二人緊隨其後的身影,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跟上來了嗎?如此再好不過。看來今夜,無論是圍在府外的人還是這二人,都會有一個大的收穫。
到了門口,門外的兵士舉着火把,光線明亮,把外面的情況看了個究竟。
爲首的正是瑞王,南楚瑜。
白遠山微眯着眼睛看着南楚瑜,道:“不知瑞王爺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南楚瑜微微一笑,道:“本王今夜帶兵巡視京城,看到白府火光沖天,就來看看,白太傅是不是需要些幫助?”無疑,這場大火,臨時給了他一個絕佳的藉口,倒也不必一開始就劍拔弩張。
然而,白遠山並未接着瑞王的話往下說,反而問道:“老夫倒是不知,這京城的守備何時需要瑞王來巡視了?”
南楚瑜冷哼一聲,道:“皇兄已逝,在新皇沒有選出來之前,我自當替皇兄守好這京城,怎麼,白太傅有意見?”
白遠山負手而立,道:“瑞王爺言重了,只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今夜瑞王爺巡視京城,那九門提督李安國又在何處呢?”
“白太傅,你應當明白,質問本王,你還不夠格!”南楚瑜的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今夜衆目睽睽之下,他就不信白遠山還敢喚出那些暗衛威脅他。畢竟,仁德之名,這個老匹夫捨不得丟掉。
白遠山並不惱怒,道:“老夫只是在就事論事,並非質問。而且,王爺似乎忘記了一件事,老夫的官職是太傅。太傅者,一朝之輔弼,皇帝年幼或缺位時可代爲管理國家。陛下登基多年,政事早已純熟,老夫也就樂得清閒,逍遙自在。然而眼下,陛下行蹤不明,老夫也不得不向瑞王殿下重申一下太傅的職責。故而,老夫剛纔所問,實則是老夫的職責範圍。現下,還請瑞王爺回答老夫剛纔的問題。”
南楚瑜向來不是一個能忍的人,眼下見白遠山在衆目睽睽之下駁他的面子,當即惱羞成怒,道:“白遠山,你別不識擡舉!”
“老夫向來孤傲慣了,這‘擡舉’二字,自然是不放在眼裡的。更何況,瑞王爺的擡舉,老夫未必受得起!”
南楚瑜怒極,大喝道:“衆將士聽令,將手中的的弓箭對準白府,聽我號令!”
說完,他看向白遠山,道:“可惜,從明天開始,南越就不再有太傅白遠山,只有佞臣白遠山了。本王還是那句話,成王敗寇,待本王做了皇帝,你便是佞臣。史書之上,你白遠山之前的功績將盡數抹去,此後你白遠山的名字前面,都會帶上佞臣二字。不止是你,就連你的子子孫孫,都將受到萬世的唾罵!”
白遠山瞥了他一眼,道:“瑞王爺,你當真以爲你在南越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麼?”
南楚瑜得意洋洋,道:“你若不信,自然可以試試。”
白遠山似是有幾分不甘,進一步確認道:“瑞王爺,你當真要如此做?”
南楚瑜睥睨着白遠山,心中更是得意,笑道:“白遠山,你這是怕了麼?此刻你若是跪地求饒,興許我可以留你一命,殘度餘生。”
“只可惜,白某一生剛直,做不出折腰求全之事,怕是要讓瑞王爺失望了。”說着,他看向身後,“太史令司馬青何在?”
隨即,司馬青走上前來,對着白遠山躬身施禮,道:“下官在。”
白遠山說着話,眼睛卻死死地盯着南楚瑜,道:“記上,元碩十四年八月十三日夜,瑞王南楚瑜夥同九門提督李安國派兵圍攻太傅府。”
說完,太史令司馬青提筆便記。
見到此景,南楚瑜並未慌亂,笑道:“做這些沒用的幹什麼,頃刻之後你們便是刀下亡魂,此刻竟還這般迂腐。衆將聽令,射!”你白遠山身邊有高手護衛又如何,終歸是雙拳難敵四手,今日統統都要死在這裡。
瞬時間,便有成百上千支羽箭朝着大門口的這些人射了過來。早在南楚瑜下令的時候,南宮逸塵就上前一步,將沅天洛護在了身後,抽出寶劍擋着凌空而來的箭雨。
就在這時,南楚瑜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一般。只見那些飛速而來的羽箭,到了白遠山身邊的時候並未射下去,而是在離白遠山兩步之遙的地方,調轉方向,反朝着他射過來。南楚瑜的手下慌忙上前,爲主子擋着箭。孰料,百密一疏,終是有一支箭射在了南楚瑜的肩膀上。頓時,血流如注。
南楚瑜疼得齜牙咧嘴,卻是看不出個究竟。難不成這些箭還長了心,不願傷白遠山麼?
正在此時,有一暗衛上前,道:“王爺,您看,那白遠山身邊有高手相助,射過去的箭都被擋了回來。”
原來如此!南楚瑜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定睛一看,確是如此。只不過那高手身形晃動的速度過快,加上夜色朦朧,看得並不十分清晰而已。
南楚瑜忍住痛,大手一揮,道:“停止射箭!衆將士,攻!”
話音剛落,射箭的弓箭手頓時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而一旁的兵士紛紛提劍上前,準備與之廝殺。
就在這些兵士躍躍欲試的時候,突然聽到南楚瑜的慘叫:“快停下!快停下!”
衆人驚訝地回頭,終於發現了端倪。此刻,南楚瑜騎的高頭大馬上,竟站着另一個人。此人一身黑衣,看不清面目,那一隻手卻狠狠地攥在南楚瑜手上的肩膀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看來,是白遠山的人挾持了南楚瑜,擒賊先擒王,這一招,確實管用。
很快,那些兵士就聽從南楚瑜的吩咐,扔下了手中的劍,退到了二十丈之外。
南楚瑜竭力忍住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白遠山,我已信守諾言,你也該做些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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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遠山一揮手,南楚瑜身後的那個黑衣人頓時鬆開了南楚瑜的肩膀,飄身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看着在南楚瑜背後瑟縮不已的九門提督李安國,白遠山冷聲吩咐道:“既然九門提督的活都讓瑞王爺幹了,那你李安國也就沒什麼用了。沒用的人,也就只能去沒用的地方了。”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暗衛飛身而起,頃刻間便到了李安國面前,一刀結果了李安國的性命。
那噴起的鮮血濺在了南楚瑜的臉上,使得南楚瑜心中恨意頓生,怒道:“白遠山,你當衆挾持當朝王爺,斬殺朝廷命官,你的眼裡,還有南越國法嗎?”
白遠山並不看他,反而對着身後說道:“請聖旨!”
聽到這話,南楚瑜心裡“咯噔”一聲,難不成南楚衡已經回來了?如此一想,南楚瑜內心大亂,在馬上坐不穩當,若不是身旁的暗衛扶了他一把,他就要掉下來了。
不一會兒,便有白府家僕捧着聖旨走了出來,呈到了白遠山面前。
白遠山頭也不擡,道:“司馬青,你來念!”
司馬青接過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白氏遠山,忠貞節義,仁德愛民,朕歸天之後,特命白遠山爲太傅,輔佐新皇。若有人有不規之舉,不論地位、官職如何,白卿皆可便宜行事,有生殺予奪之權。嘉碩二十八年十一月八日。”
嘉碩二十八年!那是父皇的年號,這聖旨是父皇下的!一時間,南楚瑜呆立當場。良久才憤憤地問出一句話:“白遠山,你既有父皇的遺詔,爲何不早點拿出來?”
是啊,既然有先皇遺詔,爲何不一開始就拿出來?若是一開始就拿出來,就沒有這一番紛爭了。一時間,衆人紛紛帶着疑問的眼神看着白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