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存在的冷汗自陳安額頭滑落,胸口麻麻的一陣心悸,就好像是回到了兒時,手無縛雞之力,卻面對着一隻雙眼血紅已經完全瘋掉了的大黑狗。
當然,他心悸的不是這兩句讖語的意思,也不是兩方世界存在的關係,而是爲什麼這些事情都被他給碰上了。
從一開始陳家被滅門,他就在宿命中和天機秘鑰扯上了關係,躲不掉,避不開。
而在他殺死任中虛後,真正拿到了天機印信,就隨着莫名指引來到了中央界,見到了鎮國公,聽到了那兩句讖語,之後又被指引拔出血刀來到了這方世界,莫名其妙地成爲天機的代表。
現在隨着讖語展開,瓊華聖域真的落下……
原本他還不是很確定,但結合這麼一條線索,他的命運真的就像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一步步的揭開真相。
好在他之前就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現在不過是突然之間被證實了而已,經過時間的流逝,他心口彷彿被一隻大手攥住的感覺逐漸消逝,注意力開始轉到問題本身。
是誰在安排他的命運?
這看起來像是一場世界大勢的變遷,自己從成爲天機的那一刻起,應該就不能再用棋子來定義了,是一個時代的揭幕者,但那幕後之人究竟希望自己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大將軍王佈置下血刀空間連接幽元天究竟有什麼意義,是爲了對抗那位安排一切的存在,還是在幫助順應對方?
從命運的軌跡來看,大將軍王本身也是一個時代的揭幕者,他的命運會不會也是那人安排佈置的?否則不好解釋他那傳奇而奇異的一生。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那個人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僅僅只是玩弄命運嗎?
……
亂七八糟的問題幾乎是在一瞬間充斥了陳安的大腦,讓他幾乎運轉不能,差點宕機。
這些東西完全不是他目前的修爲境界所能理解的,很多事情看起來都相當的矛盾,完全不能解釋。這說明,他目前瞭解的東西都太少了,這個時候別說反抗了,想要順應命運都未必夠格。
所以他設想的一些東西目前毫無意義,還不如按部就班的探查清楚瓊華聖域的秘密,不是說屈服命運,按照被安排的軌跡走,而是隻有了解一切纔有去談反抗的可能。
現在最好還是一步步的來,左右一切的事情都似乎和瓊華聖域有關,那現在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先弄清楚瓊華聖域的一切信息。
他沒去想現在的所作所爲是否也是被安排的,那會讓他完全失去鬥志,就算是人家的扯線木偶,也得掙扎兩下,否則他的一切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良久,血刀空間中的陳安本體才重新閉上眼睛,思感化身大口喘着氣,思路迴歸眼前。
去衛衡之地探索的計劃不變,這是目前他唯一獲取瓊華聖域信息而又不會引起中央界各方人士注意的渠道。
再次將那堆資料合上,陳安起身走出帳篷。
雖然有任人唯親的嫌疑,但公孫茂本身的能力也是不錯,整個營地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人們各安其事,沒有任何的置閒,當然,除了他之外。
不過他也不是真沒有事出來閒逛的,目標明確地走到了聞萊的帳篷前,只是聞萊竟然不在,從門口守衛那裡得知,他是隨着公孫茂去巡營了。
由是陳安直接轉道,又向玉魈的營帳走去。
走至半路,一個影子閃過,陳安定睛一看,卻是星師盧楨。頓時有些不明所以,以對方的身份在這大營之中哪裡都可去得,怎麼眼下顯得有些鬼鬼祟祟的。
還不待他開口,對方先言道:“主公,情況好像有些不對。”
“怎麼?”
“楨剛用星卜圖法測算,發現是前路無蹤,後路斷絕的大凶之像。”
陳安皺眉,道:“你去找茂首領說過這個事情嗎?”
醫藥星卜乃天機術士的專長,星師繼承自天機術士的道統,對卜算測卦最爲擅長,雖不知對方勢力如何,但算出大凶之兆還是要上心一二的。
當然,對這個結果,陳安還是抱有謹慎態度的,畢竟對方並不清楚他源主級的實力,測算中有所疏忽也不一定。這世間很多危險對於源主以上,和源主以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楨先前已經通知了茂公,茂公亦答應會加強戒備,只是剛剛周良回來,說是發現了灰葉……”
“周良回來了?灰葉是什麼?”陳安有些奇怪,周良回來爲什麼不第一時間來見自己,雖說整支隊伍都由公孫茂帶領,可自己纔是主事人。
他倒不是覺得自己被人篡了權,只是單純的覺得對方行爲有些怪異。
盧楨卻是沒想這麼多,自顧自地解釋道:“殷墟之中陰氣太重,凡是陰氣重到超過一個臨界值,將要形成陰靈潮的地方植物枝葉都會莫名失色,我們稱之爲灰葉。一般有灰葉的情況下,不一定會形成陰靈潮,但卻一定有陰氣異常波動。”
“周良現在在哪?”
盧楨遲疑了一下道:“剛剛楨在茂公那裡見到了他,他匆匆稟報又匆匆去打探了。”
陳安略沉吟了一下道:“這樣,盧卿你先回去再推一遍星言圖,過會兒我去找茂首領談一談。”
“楨領命。”
見盧楨一臉認真的退了下去,陳安想了想繼續朝玉魈的營帳走去。
這個世界的妖魔鬼怪確實猖獗,但那是在下層建築之中,實力一旦達到了源主層次,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可以做到某種程度上的橫行無忌。
所以即便是有所異常,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對他來說,還是衛衡之地的情報更重要一些。
一路走到玉魈的營帳前,發現沒有族兵守衛,想來是被玉魈給調開了。
這傢伙被大星天的人關了好久,被術士們救出,查明身份後再次被關,估計心中都有陰影了。哪怕只是派來戍衛她的人,估計她心中也會有一些排斥。
陳安對此並沒有什麼想法,畢竟他又沒想過控制對方,甚至只要幫他達成目標,他才懶的管對方死活。
出於禮貌,在門外喊了一聲,算是叫門,可帳中卻並無迴應。
陳安明確的感受到了帳中有人,不知道這傢伙又在搞什麼貓膩,由於本心中也不懼她,陳安直接就掀簾走了進去。
帳中空間不大,也就一間屋的樣子,中間用一個絲質透明屏風隔開,成爲裡外間,外間是一張矮几,四個錦墩,一個衣架,一件物櫃,矮几上還有一套茶具擺放。
這佈置不算奢華,但在這荒郊野外,卻有這等標配也算是難得。
玉魈雖是陳安換回的俘虜,但既然承諾她客卿的待遇,只要是能做到的陳安當然不會虧待她,反正這花的是南和伯家的人力物力,對他來說完全是惠而不費的事情。
沒在矮几旁找到玉魈的身影,陳安自然地轉過頭看向被絲質透明屏風隔開的裡間。
這麼近的距離,陳安都不需要用眼,神念自然展開就穿過了那本就透明的屏風,看見了裡間的情形。
那裡由於空間有限,只有一張牀,牀上被褥凌亂,牀沿斜靠着一個窈窕的身影。
她黑髮如瀑垂下,掩住半邊面孔,渾身上下幾乎一絲不掛,只有一條不大的薄毯半搭在身上,勉強遮住一些重要的部位。
渾圓白皙的香肩、精緻的鎖骨、修長筆直的玉腿全都裸露在外,似是感覺到了陳安的到來,那女子微微蠕動着身體,半搭的薄毯感受到了牽扯,隨着她的蠕動緩緩滑落……
陳安見此表情微怔,接着卻是眉頭深皺,神念無形卻比目光所見更爲全面,屏風、薄毯其實對他的“視線”並不能造成什麼阻礙,同理,那女子落下的長髮也不能遮掩其面容。
因此他在第一眼上就看出這根本不是玉魈,而是本該一直看着玉魈的伊桐。
他早知這女人鬥不過玉魈,卻不想下場竟如此悲催。他的神念透過那遮擋的長髮,明顯能看到一張極度羞憤到通紅的俏顏。她其實也不是在蠕動,而是在奮力掙扎,可惜明顯是遭了暗手,只能做到蠕動的程度,不止不能幫她脫困,反而更加羞恥。
“給我出來!”
陳安面色一沉,冷冷喝道。他不是假道學,其實並不介意看點美好的東西,但卻十分討厭被人算計左右,因此神念展開席捲周圍數十丈方圓,兇狠地捕捉到一絲靈氣異動。
“嘻嘻,家主哥哥幹嘛生氣呀,人家送你個大美女還不好?”
玉魈那熟悉的說話語氣直接通過那靈氣異動的鼓盪傳入陳安識海,讓陳安的臉色更爲陰沉,寒聲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他要的是個老實的嚮導,起碼在他達成目的前老實,看來之前還是太慣着對方了,導致她沒把自己這個家主看在眼裡,早該給她點顏色看看的。
因此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一絲危險的氣息同時在他體內醞釀,只是還不待這絲氣息醞釀到巔峰,周圍那縷靈氣異動徹底消失,只有玉魈的餘音殘留:“想讓家主哥哥開心呀,你慢慢享用吧。”
陳安眉頭深皺,擡步便想追着那消失的氣息而去,可就在這時,帳外響起了聞萊粗獷的聲音道:“主公,你在嗎?我進來了。”
似是聽到其他人到來的聲音,牀上伊桐掙扎的更爲劇烈,那張薄毯徹底滑落,暴露出一具全無瑕疵的胴體,阻隔裡外間的屏風也隨之傾倒。
陳安總覺的有什麼地方不對,可眼見前帳簾被一隻大手從外攥住,也不及多想,身形一晃就到了伊桐身邊,伸手抓過牀上被褥將其一裹,總算趕在聞萊進入之前,將那無限春光給遮掩住了。
可就在這時,他面色猛然一變,低頭看向懷中伊桐,此時對方也在看着他,滿臉的笑意,哪有半點被禁錮被扒光的羞憤無奈,口中竟發出和玉魈一般的聲音語調:“嘻嘻,總算是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