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空域,靈元屏障中的內三域,都有大片的地域是專門爲凡人所開闢的國度。
他們在各大勢力的庇護下安享平靜。而各大修仙勢力也從中攝取養分,吸納弟子生員,有時也用來安置一些無法修煉,或無望大道的後輩子嗣。
百萬年下來,凡俗人族在這片土地上繁衍出了不小的規模。
光是最荒涼的空域就有六處人族聚集地,晴川平原只是其中較小的一處。
在晴川平原上有着三個國家,烏木、桓以及寶應,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是晴川平原周圍有着三個修仙門派,每派支持一國,彼此制衡。
三國的地域面積都是不小,加起來甚至有小半個大周朝一般廣闊。這其實也可以想見腳下的星體之大,或許陳安就是全力施展天涯咫尺的神通,一時半會也是轉不完全。
來到寶應國地界,陳安不由降下速度,穿城過寨,由於道路不熟,他差不多又花了近一天時間,纔來到了一座不小的城池前。
這裡就是赤均真人的後輩所居之地,陸雲城。
除了規模不小外,這就是一座普通的凡人城市,沒有強大的威壓氣勢,沒有護城法陣,甚至砌成城牆的磚石也相當普通。
普通到隨便一個天象武者都能一拳推平的層次,就和曾經大周朝的很多城池一樣。
時至傍晚,來此各地的客商在加緊出入城池,很多往城裡趕急的周圍村落鄉人,也從城中涌出,欲往家行。
一時之間,城門口展現出一副非常熱鬧的景象。
陳安混在人羣中,雖然光着頭,披散着頭髮,但身上月白色文士袍還是給他增添了幾分書卷氣,就好像是個最普通的遊學士子一般邁步向城中走去。
行至半途,忽然一雙粗糙的手,捧着一隻茶碗遞到了他的面前。順着手臂陳安視線往上看見一個皮膚乾癟鬢角滄桑的黝黑老者,他笑着對陳安道:“公子,喝碗茶吧。”
陳安看着他,嘴角扯了扯,卻也沒有出言拒絕,而是道:“多少錢一碗?”
老者一手端着碗一手連擺道:“不用錢,就最後一碗了,看公子面善的緊,贈與你的。”
說着話,他又連忙補充了一句:“這是小老兒家自己種的,養氣生津,公子嚐嚐吧。”
陳安目光下落,看了看茶碗,又再看了那老者一眼,伸手,接過,嘴角牽起笑道:“那就生受你的了。”
說完,他一口將茶飲下。
茶是最普通的茶,沒有對方說的什麼養氣生津的功效,不過卻相當解渴。於是陳安又大方的撂下了一句多謝了,纔將茶碗遞還給對方,大步離開。
行至城門口,他又轉過頭來,再次看了那老者一眼,只見對方捧着空碗,回到城門前路邊上那排成一排的各色小鋪中,和一個同齡的婦人,一起收拾其屬於他們的鋪面。
倆人一邊收拾,一邊笑鬧,恩愛非凡的樣子,氣氛相當的溫馨和諧,甚至能讓人透過這一幕,看到他們年青時的海誓山盟。
陳安搖了搖頭,轉過身去,直接進城,對那老者夫婦不再關注。
“只是一碗茶水而已,或許是自己多心了,這裡畢竟是可以修煉的世界,就算在凡人的城市中碰到一兩個隱世的修仙者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個世界上多的是大道無望的退隱着,他們欲在最後的時光中享受一番安寧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還是趕緊找到赤均老道的後人償還了人情,繼續去尋找蘊含時光真意的寶物纔是正經。”
想到這,陳安也不再耽誤,伸手往前一抓,卻是破開空間,從專屬於自己的儲物之地,抓出了一抹氣息。
這是屬於赤均老道的氣息,循着這股氣息,就能找到他的後人。
隨後他手指掐訣,這抹看不見的氣息立時被煉化成了一支透明的箭頭,在他雙眼的燭火中,明晃晃的指向城中一隅。這是在丹器宗學的小技巧,配合燭光照影術,比他那不靠譜的無相算法強多了。
只是這光影箭頭,出現後卻是十分的不穩,顫巍巍的就要熄滅。
陳安神色一凜,連施法訣纔將之穩住。隨後纔像第一次注意到城中環境一樣,皺了皺眉。
這裡不愧是凡俗世人的生活地界,四周靈氣駁雜非常,且十分稀薄,甚至都供養不起一尊元嬰修士的日常修煉,就是結丹修士在這種環境下修煉,也很容易走火入魔。
其實這種情況從陳安翻過羣山進入晴川平原時就開始了,只是陳安修煉不需要靈氣,也就一時沒有太過注意。
現在纔算是明白爲什麼圍着晴川平原的三個門派只在周圍的羣山中,很少踏足世俗,甚至除了從所屬王國中索要資源,根本不干涉凡人國度的內政,他們一定很厭惡這種靈氣的貧瘠區。
而這種靈氣的貧瘠區在整個空域有足足六個,中域、靈域也與之差不多,四大邊域更多,甚或有數十個上下,總而言之,人族在靈元屏障內的生息之地,全然不是什麼好地方。這才因少了很多覬覦,可以安穩的繁衍至今。
不過這些貧瘠區被用來建設凡人國度倒是神來之筆,修仙者待不了,一些實力強悍的兇獸就更待不了,使得這裡無形中變成了一座和諧安定的溫牀,卻也是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
努力調運周圍的靈氣,護住那尋人秘術,甚至都不自然地使用上了欺天瞞地法。
這才使得他有驚無險地來到了一處碩大的宅院前。
“謝府?”
陳安皺了皺眉,他依稀好像記得赤鈞老道是姓李的,怎麼這屢氣息找到了謝府來?莫不是搞錯了。
想想赤鈞老道活了上萬歲,留下這支凡人傳承的時候也是近一千年前了,千年時光對於凡人來說差不多得隔了三四十代,通過那縷氣息追蹤錯誤也是很有可能的。
陳安轉首四顧看了看,發現旁邊正有一個酒肆,想着是不是過去看看,打聽一下,歷來茶館酒肆這種地方消息最爲靈通,說不定就能打聽到自己想要的。
雖說償還人情之舉只要自己心裡過得去就行,又沒什麼人監督,可總歸也得幫對人才行,要是把人情還給了個不相干的人,那可就鬧心了。
只是就在他轉身嚮往那處酒肆走去時,忽然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
目光閃動間,兩點燭火在他眼中燃起,又轉瞬熄滅,雙目幽深如淵,沒有焦距卻如鏡一般,將一切的一切都倒映在內。
周圍宣喝的小販,捏唐人的大爺,叫賣的貨郎,匆匆而過的行人,拽着酒瓶搖搖晃晃的酒鬼……
不止是他們的外在特徵,還有思維想法,價值認知,統統都倒映在了陳安的心湖之中。
然後這些信息自動歸納總結,共同構建出了一副虛擬的陸雲城一隅,同時也是眼前“謝府”方圓十里之內的場景。
這副場景與眼前的樣子並不相符,而是從所有鄰里映象中直接抽取的固有認知,刨去大部分偏見,剩下的就是其最真實的“本質”。
隨即陳安神念一動,心湖中“謝府”的全析場景如時光倒流一般開始呈現出它的全部歷史。
那是在一百年前,寶應國鹿成侯李如君因爲一個小錯失國被貶,從此李家一代不如一代,直到四十年前李如君之孫李瀚敗光了祖業,窮苦潦倒,無奈之下就把這祖宅給賣了,背景離鄉出走陸雲城,這宅子就落到了富紳謝家之手……
走了?
陳安眼中陡然泛起一絲漣漪,差點導致心湖中的光影場景崩潰,但好在他頗有定性,迅速將其穩固了下來,繼續看了下去。
只“見”二十年後,一女子李然以妾侍身份來到這裡,嫁到了“謝府”之中……
看到這裡,陳安的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百年、四十年、二十年這幾個年限節點,似乎和赤鈞老道衰弱、死亡時間節點相當。這世俗世界雖遠離修仙界,可卻忠實的映射出修仙界的點點滴滴,直讓人看盡世態炎涼。
不過那女子李怡毅然決然的以侍妾身份嫁回謝府是什麼神轉折,或許她是在等待什麼……
陳安心湖中的場景幻滅,神念迴歸現實,街上行人在他眼中再沒有了不真實感,變得相當生動。
直到這時,他纔有功夫回想自己剛剛的狀態。
那是他修煉“假”字訣時的愚神之技。它可以靠着對目標精神意識的矇蔽,注入屬於自己的思維想法,也能直接從對方腦海中抹掉某些行爲意圖,使之毫無所覺的遺忘某些事情。
而在剛剛這愚神之技卻是發生了些變化,竟然可以直接抽取路人的認知觀念,構建事物的真實形象,讓陳安如讀取一地歷史般可以從容查看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也不知道是這個世界靈氣增幅的原因,還是他踏足第二重天后的福利,總之這種程度的“愚神”若是用的好,不比欺天瞞地法差多少。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陳安驚異的,突破第二重天,總會有些不同,僅只是多了一些瞭解訊息的手段,也算不了什麼。
可讀取一地歷史似乎有些不同,這幾乎已經涉及到了時光真意。
自從踏入第二重天后,他一直老老實實的在丹器宗學習煉丹煉器之法,修爲幾乎沒有長進過,這時光真意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