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笑,多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他也是鬼迷了心智,怎麼就真把自己當成了個皇帝,所有責任一肩挑了。當初的目的不就是借東萊之兵打穿泰一關去尋小光嗎,結果這個皇帝越做越上癮,榮華富貴沒享受多少,還惹了一身是非,得不償失啊。
這或許就是書中所說的玄之又玄的人道氣運的羈絆,要不得,要不得。這玩意一旦沾上,只會越陷越深,終日裡只想着與人爭權奪利,守護自己既得利益的同時,還想着謀劃別人的。如此勾心鬥角,哪還有功夫去修煉,去證道,等到快作黃土再後悔,可是悔之晚矣。
你還別說,這真有可能,且越想越有可能。
歷代中央王朝都自號萬界仙朝,享受諸天萬界的供奉,一切資源予取予求,可其中能成就天仙大能者又有幾人。甚至別說天仙大能了,除了開國帝君,成就天象的都沒有幾個,很多人更是短命,活個二三十年就散手人世,比個普通人都有不如,相對於萬界仙朝這個稱呼簡直就像是在搞笑。
而今看來,所謂人道氣運的蠶食,未嘗沒有道理。
自己若是當皇帝當久了,難保不會成爲自己曾經嘲笑的傢伙們。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今被小光一語點破,陳安心中立刻思索起,乾軍要真打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的可能性,頓感一陣輕鬆,那如山的壓力蕩然無存。
小光見陳安情緒猛然高漲,也由衷高興,立刻言道:“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好,明日我就宣佈太子監國,請溫相輔佐,然後自己潛心閉關,爭取早日位列仙班。”
陳安找回了自己曾經的目標,又躊躇滿志起來。
黎光奇道:“太子?大哥決定立太子了?”
陳安一滯,剛剛只是說順嘴了,不是本意,但似乎也應該考慮這個問題了。之前被人道氣運所縛,只想着抓權,對於立太子的事情一直下意識地避而不談,但現在被小光點醒,想着跑路,就不能不考慮這個問題了。
只是這立太子又牽扯的另外一件事情,讓他剛剛有所好轉的心情,又變低沉。
“大哥,你怎麼了?可是還有心事?”
全副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小光自然發現不妥,且經歷了剛剛那件事讓他知道大哥還是那個大哥,沒變,不會是疑心病犯了,於是直言相詢。
只是這件事對於陳安來說,就有些難以啓齒了,不過他好像除了小光也無人可以說,於是咬牙道:“不錯,確實還有心結。”
“這五年來,後宮諸妃爲朕誕下許多麟兒,只是朕卻一個都親近不起來。”
距離攻佔雲荒已經過去了三年時光,這三年裡大乾朝廷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只是帝雲庭終於穩固了境界,去聖皇山請下了聖皇令,聶海峰平息了草原冰原紛爭,剛剛班師回朝。而大齊這邊埋頭髮展已經吞併了古城邦大半地域,剩下的一些也是指日可下,目光開始瞄向了更東方的淵海世界。
在此其間陳安的後宮也漸漸擴充起來,有各大氏族的女兒,還有古城邦一些強大勢力的和親對象,不止五妃舊嬪人滿,七十二麗人婕妤都是差不多了。
陳安當時一心鑽營帝王之道,也沒客氣,如今已有五子七女降世,刨去因爲東荒原有煞氣侵蝕,孃胎裡就不好,生下來就夭折的,還有四子三女存世。
這四子三女中,最大的已然五歲,最小的還在襁褓之中,除了虞凰兮生的大女兒因爲是第一個孩子的緣故,陳安略有親近外,其他的他是一個都疼愛不起來,就更沒有當初設想的成立家庭的溫馨了。
這種事情自然不足與外人道,若遇到嚼舌根子的,傳到這些孩子耳中,自小就會留下陰影,不過小光不算外人,陳安也相信他不會出賣自己,與他說說倒是無妨。
小光有些尷尬,但只要是大哥的事,他就想爲之分憂,於是想了想道:“或許是因爲與他們的母親沒有感情,以及涉及到太多的功利了吧。”
其實對此陳安不是沒想法,只是身爲當事人,他有時會下意識地避開一些情緒,所以很多時候會忽略某些東西。就像之前煩擾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陷入思維誤區。
且又沒有人敢於提醒他,勸一位君王放權,那是不要命了,就算當場不死,也會被記恨上。因此,陳安才鬱悶至今。
現在又被小光裸的點出,陳安不禁想要苦笑:“或許是真的吧。”
他對孩子的母親豈止是沒有感情,而且十分防備,這裡面甚至包括姜曦珺,就算有最初的心動,也因爲地位的變化而變味了。
想他的後宮除了皇后虞凰兮外,其他五妃分別來自五個家族。因爲他主要得高陽氏相助甚多,所以姜曦珺自然爲貴妃,之後依次是御龍氏的唐雨爲賢妃,青陽氏的姜環爲良妃,洪氏的龐媛爲淑妃,九秋氏的司蘭爲德妃。
不錯,就是九秋氏,他們就算被陳安掃蕩了一遍,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遠不是其他小氏族可比的,所以在五妃中還佔據一席之地。
其他的稍弱的氏族,或者是沒有及時表示支持陳安的氏族,都只搶到了九嬪或者是之後七十二麗人的位子。
如此也算是按資排輩把她們給排下來了,其中全是利益的交換,很多人陳安都是第一次見,根本談不上什麼感情。
甚至都是爲了完成溫良交代的任務,才與她們生育子嗣,這種情況下,又哪裡能對其疼愛。
“那大哥準備立誰爲太子呢?”
這個問題倒把陳安給難住了,因爲對他們的母親沒感情,連帶着對他們也沒多少關注,其中甚至包括和姜曦珺的兒子,也是一樣的等閒視之。
“這個事,還是要從長計議,但關還是要閉的,之後就勞煩你和溫相多擔待點了。”
陳安最後還是選擇將這個自己一時不願面對的問題置之腦後,轉而說起其他。
“大哥言重了,這本就是應有之意。”
“說真的,這次我閉關的時間可能會有點長,若非乾軍來攻等重大事件,你和溫相都可自決,不用來知會我。”
這一次他決定深入探索血月刀的秘密。
血月刀的秘密可不像表面那麼簡單,陳安從拔起它的那一刻就知道。所有指引他拔起血月刀的人都告訴他,拔起血月刀就能知道一切的因由,可按照他的理解實際不是這樣的,或者說不完全是這樣。
一切的因果其實都藏在血月刀中,需要去尋求,去探秘,而不是拔出它的過程。
當初他拔起血月刀時,血影的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問自己是誰,血影的答案是“月清華”,可他完全不知道“月清華”是誰,他問大將軍王欠自己什麼,血影回答說是寄存在他那的東西。
整個一驢頭不對馬嘴,越問越暈,最後還因爲時限到了,直接消失,搞得陳安有氣沒處發。
最後纔想,會不會是自己理解錯了,他們的意思不是拔出血月刀的過程可以使自己明瞭一切,而是血月刀本身就藏着這一切的秘密。
這幾日的噩夢更是給他指明瞭一個方向。隨着他對血月刀中所蘊含的真意法力的領悟,他和這把刀越來越契合,感覺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隱隱召喚着自己。
所以這次,他準備徹底放下一切,去響應這召喚,看看其中到底隱藏着怎樣的秘密。
只是這一閉關還不知道需要多久,因此事先先和小光通個氣,等會還要去說服一下溫良,把一些事情安排好,才能放心閉關。
“確實,你我兄弟確實不用說這些客氣話,天色還早,還要去趟丞相府,你再休息會。”
“大哥慢走。”
一刻鐘後,陳安從溫良那裡出來,回到皇宮,又和虞凰兮說了一聲。
說起來,他與虞凰兮的關係還挺奇怪的,自從鳴凰氏向所有氏族宣佈放棄皇位競爭,兩個人現在已經成了利益共同體,說是夫妻,不如說是合作伙伴,因此在類似現在這種情況下,在陳安心中,她比姜曦珺更可靠。
交代完這些,陳安就走進地下的一處密室中,降下石門將密室封閉,半點沒有耽擱召喚出了血月刀,把握在手裡。
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鼓盪神魂,使自己的靈性與血月刀中深藏的刀靈,漸漸契合溝通,響應起那種冥冥中的召喚感應。
他的意識隨之那召喚的感應在血月刀中不斷下潛,乃至漸轉昏沉。
不知過了多久,他陡然一醒,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一處暗紅色的地域,面前是隱隱綽綽數十道身影。
面對這些身影,陳安先是感覺有些熟悉,循着那股熟悉感,陳安猛然發現,這些人不都是自己夢境中的人物嗎?
似乎爲了印證他的猜測,他只在下一刻就從人羣中找到了“楚原”,對方和周圍的其他人一樣,目光呆滯,沒有神采,彷彿在此地的就是一具皮囊。
或許,我可以利用他們的身份,在夢境中活動,尋密。
這個念頭突兀地出現在陳安腦海中,讓他忍不住伸手向其中一人觸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