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轉過身來,面對司洪。
隨着他的轉身,一股龐然之勢猛然形成,絲毫不弱於司洪,甚至還猶有過之。
若是之前,他的確不是司洪的對手,甚至像現在這樣直面他都困難,但此時不同了。
法如的昇華使得他精氣神不諧的情況逐步得到了緩解,現在每時每刻都在向着在大梁時的巔峰狀態攀升,已然和司洪處在同一個層次,再加上有血月刀打底,就算是對上真正的天仙大能也是不虛。
“原來是九秋族長,”陳安好像纔看到司洪一樣,面對對方的壓迫,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這麼緩緩轉身,放出屬於自己的氣勢:“好叫族長知曉,我高陽氏內部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就算事關連城,那也自有氏族大會評判,輪不到族長在這亂扣帽子吧。”
陳安每吐出一個字,氣勢就強盛一分,在場中之人看來,他原本略顯瘦弱的身軀陡然高大,有頂天立地之感,不,不是感覺,他就是這天,就是這地,是這世間一切的主宰,高邈莫測。
司洪的那點氣勢,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中二少年對天高呼:“人定勝天”,一樣可笑。
天意至高,無有能及。
這就是陳安此時的狀態,不止鎮壓的司洪說不出話來,連一旁的墨都等人都擡不起頭。
“我覺得族長還請自重些,你只是九秋氏的族長,最好記得自己的身份。”
陳安眉宇間牽起一絲嘲弄,極盡奚落之能事,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輕易不出言,出言必毒舌。把司洪氣的哆嗦,身上甲冑都有輕微顫響,但他卻不敢向陳安出手,不止是那滔天的氣勢,還有那隱隱的危險預感。
他極其相信自己感覺,絲毫不懷疑自己此時敢跳,絕對會被對方直接拍死,甚至都不比拍死一隻蒼蠅困難多少。他此時的感受就好像面對封神階一般無力,不,就算是面對封神階,以他的實力也當還有一戰之力,應該說就好像是他還在低階秘術師時,面對封神階一般連揮拳的勇氣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那恐怖的威壓才消失,若不是有重甲的遮擋,可能所有人都會看見司洪後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溼。
他有心想要發作,卻最終只是維護顏面般的冷哼一聲,配上轉身就走的動作,更是顯得有些色厲內荏。
陳安也沒去管他,他再不是當初那種一言不合拔刀就乾的性子了,況且現在怎麼說都是他佔了便宜,要再追上去把司洪給打死,那就不止是冷酷了,而是神經病。
因此他僅僅只是轉身向姜露寒使了個眼色,便站到一邊,收斂氣勢,不再作爲了。
都是老狐狸,後者立刻會意,迅速從陳安強悍的實力震懾中清醒了過來,咳嗽一聲,把附近的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後才高聲道:“反正七日之後,我們也要在景嵐城召開氏族大會,商討應對血妖潮的事情,還是到時候再與大家分享迷境探索的成果吧,勞煩各位向自己的主家通報一二,原諒則個。”
姜露寒拱了拱手,告了個罪,就吩咐跟隨他而來的姜虯準備回城。
其他人剛從陳安的震懾中醒來,一時半會還真沒人敢上前攔他,於是讓他帶着陳安和一行隨員,登上自家雲船,飛起離去。
雲船上,姜露寒憑欄眺望遠方,卻根本沒心事看什麼風景,面色變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安就站在他旁邊,也是看着飛速後退的雲霧不語,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
姜虯早就識趣的離開,整個甲板上只剩他倆人相對沉默,氣氛說不出的尷尬。
良久,久到都快看見了青孚城的輪廓時,姜露寒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你,拔出了血月刀?”
其實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也許普羅大衆不清楚,但姜露寒這個年歲這個地位還是聽過那個傳說的,且他經常和神裔有交互,知道這個所謂的傳說其實是真實發生的歷史事件,由此猜到血月刀的事情也屬正常。
陳安心道你個老東西終於開口了,面色卻不漏半分地道:“不錯,我拔出了血月刀。”
他故意晾一晾姜露寒,這糟老頭子壞的很,從頭到尾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深意。不過卻又做得恰到處,做得陳安不得不承他的情。
但承他的情,可不一定念他的好。讓他在這裝像,不晾一晾他怎麼顯得出自己的脾氣。以前寄人籬下,那是沒什麼好說的,但現在麼,堪比天仙的戰力就是金字招牌,不怕他不低頭。
姜露寒沒轍,只能放低姿態,開口詢問道:“你在迷境中到底經歷了什麼?東荒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剛剛他雖也是詢問,但卻是超然篤定的語氣,可惜陳安不接他的茬。面子都是人給的,人家不給面子,還有需求的話,就必須舔着臉往上貼。
活了這麼多年姜露寒早不知道節操爲何物了,別看他整日裡一副嚴肅臉,就覺得其人多麼正直,若真有任何危害到高陽氏利益的事情發生,他立刻就能撕掉僞善的面具,露出最無恥的面孔。
當然,不止是他,這是一個大家族掌事人最基本的素養,比下限,街面上的潑皮無賴都得甘拜下風。就更不用說陳安了。
陳安現在只不過是釣住了姜露寒的胃口,抖抖威風,稍稍報復一下而已,也沒有當真想要拿喬,畢竟他想要fǎn gōng泰一關回中原,還要靠高陽氏使力才行。
他現在雖然在戰力上提升了好幾個層級,但卻不是無敵了,甚至他現在反而還不如當初弱小的時候可以矇混過關呢。此時的他若去泰一關,分分鐘就會被對方發現,然後萬炮齊發給幹掉。
所以藉助十二連城的力量是必然,而想要撬動十二連城的力量,與他當初設想的一般,高陽氏是重中之重,因此他當然不會惡了姜露寒這現今高陽氏的真正主事人。
當下毫無保留地將迷境之行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姜露寒。
姜露寒聽的發怔,許久才道:“如此說來,東荒的異變是真的解除了,那現在的東荒與中原還有什麼區別?”
“可以說無甚區別。”
陳安沉吟了一下,點頭肯定了姜露寒的猜測。
其實東荒異變解除涉及到方方面面,可姜露寒是在高陽氏最危難的時候接手的,心心念念就是保護好氏族的強盛,因此培養出一些被pò hài妄想症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聽到東荒異變解除,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中原的威脅。
東荒從古至今萬年以降最鼎盛的時候就是萬族城邦時期,但就算是那個時候,也沒有完全統一東荒,哪怕忽略古獸,還有神裔,還有異人,還有時不時騷擾邊牆的妖魔。
而其他的時候更是一盤散沙,就像現在,十二連城聽起來霸氣,其實連當年萬族城邦十分之一的強盛都沒有。
連續不斷的血妖潮,差點放幹了十二連城的血,若不是時不時還能去古城邦以及大乾礦區掠奪一番,早就跟神裔一樣面臨族滅下場了,如此有談何發展。
但中原不同,那裡地大物博人傑地靈,古往今來出過不止一個地上仙朝,每一個都強大無比。
就以現在的大乾來說,光泰一關的守軍就夠十二連城喝一壺的了,且還是在有着血月刀的污染,他們不能深入情況下。若沒有這一掣肘,十二連城該如何自處?青孚城該如何自處?高陽氏該如何自處?
血月刀的污染雖然造就了妖魔,可也不是全無好處的,它也同樣提供了一種保護,使得乾軍不能深入。也就是因爲知道乾軍不能深入,最多出兵旬月,所以十二連城才能和乾軍打的有聲有色勢均力敵。不行,還可以再往後退麼,反正離迷境還遠之呢。
但若是他們得知這一庇護不存在了呢?
光想到那遮天蔽日的空艦,姜露寒就感覺頭皮發麻。
陳安看着姜露寒的樣子,也纔想到了這一點。面色不由複雜起來,說不出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大乾的威脅,讓十二連城的有識之士,必然居安思危,也許不用自己挑釁,就會將泰一關作爲假想敵,時刻準備着;而壞事麼,就是萬一泰一關先打來了呢?
可能現在一盤散沙的十二連城根本撐不了多久就被平趟了,自己的回家大計徹底歇菜。
這還真是自己沒考慮周全的問題,一時之間兩人各轉心思,均都望着遠處沉落的夕陽,陷入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雲船已然到了青孚城上空,一如初至此地之時,那建在山壁上的巨城還是那麼震撼人心。
雲船在青孚城上空盤旋一圈,穩穩地落在了高陽氏的族地。
一行人走下雲船,姜露寒又恢復了一貫嚴肅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在與陳安說話時,會有一種關愛子侄的親切情感流露。
“小君,你既然回來了,還是先去看看曦珺吧。如今諸事已了,你們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