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仙山之上,東荒、大乾乃至中央界所能輻射到的世界,所有地方的血月都變得圓滿起來或已經圓滿,仿若同步。
陳安全神關注,卻是在感受這一刀中的真意法理,至於六仙卻是沒管,在血月弧光斬出手的那一刻,他們就死定了。
血月刀法只有一招,可萬載以降卻從未斬空,這是整個世界的發力,是天地一擊,是從生命本質上的抹殺,或許有大能可以仗着陳安層次太低無法發揮出血月弧光斬的全部威力,以此躲開,但這等存在中卻不包括六仙。
陳安層次就算再低,血月刀的本質在那,抽刀一斬,仙帝以下也無人能擋。
當然這種說法也得能抽的動刀才行,陳安也就是剛剛昇華了法如,有了一些“仙”的特性(地仙,半仙也是仙),否則就算前期有血影鋪墊下的血煞陰罡,他也根本抽不動血月刀。
其他人,哪怕就是仙帝,沒有代表着大將軍的血影的認可也別想觸摸到刀柄,這是屬於太古神兵的特性。不然風伯等六仙就不用在此消磨萬年了。
眼見天空血月將滿,還被定在半空的風伯幽幽地嘆了口氣,仙體之中生出一股異力大肆破壞身體結構,不過頃刻之間就將自己體內一切生機消磨殆盡,仙體崩解化作煙塵。
與其死在血月刀下永世不得超生,還不如趁着對方對血月刀掌控不熟,自裁來得痛快,起碼還能轉世。因此他整個人在血月刀斬下之前就已經兵解輪迴了,萬載圖謀一場空。
隨着風伯的身死,其他五仙直面血月刀的鋒芒。
趙昺在陳安握住血月刀柄的時候就已經瘋了,口中只是道:“我是逃兵,我有罪,我該死,我是逃兵,我有罪,我該死……”
曹尚四人還想再掙扎一下,可完全反應不及,就被一刀劃過,徹底沒了生息。
這一刀似是虛幻,並沒有將他們斬成兩半,卻好像是直接帶走了他們的某種“本質”,只留下了一個軀殼。
一直感悟着血月刀真意法理變化的陳安一怔,在他的感應中,那種“本質”竟是真如,或者說真靈,本命真靈。
血月弧光斬竟然是斬滅真靈的一刀。
不,不對,不是斬滅,而是……
“呃,”陳安面色猛然一變,只在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血月刀的反噬。
強招必自損,這麼強的一招怎麼可能沒有反噬,所以陳安早有心裡準備,可卻沒想到,反噬竟然是真靈同流。
真靈是一個人最核心最本質的東西,可以算是一種存在,也可以說是一段歷程一個目標。
人在年少時總會許下這樣那樣的願望,想要長大變成什麼樣的人,想要達成什麼樣的目標,而他在長大的過程裡,或許爲了達成這個目標不斷努力經歷了一些人和事有了一段歷程,或許渾渾噩噩也經歷了一些人和事留下了一段痕跡,這些都是最純粹最真實的東西,是一個人存在過的證明。
這個東西就被認爲是真靈。道家所言的修真就是走過這麼一段路程,達到這麼一個目標。而佛家所言的如來,也是同理,如就是本命真如,來就是來了,本命真如來了,與修真同理。
所以真靈不止是一個人最本質的東西,也是一個修煉者最根本的東西,一旦被證僞不存在,那個人或那個修煉者則也是不存在的。
血月弧光斬的原理就是將真靈證僞。
太恐怖了,陳安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慄,如果一個人不被他人所知,他的父母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子女不知道他的存在,沒有朋友,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經歷任何事,別人也無法通過任何信息途徑知道他,那他真的過存在嗎?
陳安卻沒更多的時間去思辨這個高深的問題,因爲血月刀的反噬已然來臨。
五仙是確實存在過的,撐起了一片命運長河,血月刀剝奪了他們的存在,使得命運長河斷層,直接沖刷而下,完全作用在了陳安的身上。所謂真靈同流,就是說陳安必須承擔他們的因果,幫他們活,幫他們完成目標,替他們存在着,替他們撐起那一片命運長河。
簡單的來說就是他們不該死,陳安要去填補他們死後的空白。
這個就厲害了,五位天仙,還是上仙,所承載的命運長河,哪是陳安可以擔負起來的。別說五位了,就是一位上仙擔負的存在意義也不是陳安所能扛起的,必然被壓的屍骨無存。
就像上次在萬勝山斬殺那頭虎妖一樣,即便出手的實際上是血影,即便沒有持拿血月刀,即便承載的只是一隻剛剛覺醒真身的大妖,勉強達到了天仙層次,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在牀上躺了半月還在其次,整個被打回原形苦熬了六年都沒有恢復,這種經歷他真的不想再來一次了。
好在這次,陳安是借血影之助,以拔刀之力,斬出的那一刀。
反噬大半被血月刀本身承擔了,陳安只需要完成五仙最後的願望而已。
他大致翻看了一下,發現他們五人最後的願望,清一色的都是——得到血月刀。
看着握在手中的血月刀,陳安身上的重負瞬間消散了大半,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承載等於沒有,自己算僥倖過了一關。
此時仙山之上,除了他就只剩下了個崇日,韓月山一夥在被餘波震下山後就明白了這場爭鬥完全不是自己等人能插手得了的,所以也沒再上來。
此時崇日正看着曹尚等人的屍體怔怔出神,好一會才緩過勁來,目光移到陳安手中的血月刀上。
“這就是大將軍王的血月刀?”
陳安點了點頭,屈指輕彈刀身,一聲清亮的刀鳴聲響徹九霄,並遠遠傳開,似有萬界迴響之勢。神兵的不凡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就是東荒異變的源頭?”
這句問話,陳安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還沒回到東荒,不知道那裡變成什麼樣了。不過崇日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你拔出了它,預言是真的,你真的做到了,你真的救了東荒。”
崇日一邊說着,一邊強忍傷痛直起身來,接着又在陳安面前跪伏在地,拜道:“崇日拜見主公。”
陳安一怔,道:“你做什麼?”
崇日依舊拜倒在地,頭也不擡地道:“我們的祖先都是大將軍王的役從,可卻在最後一戰時背棄了大將軍王,因此受這懲罰,於東荒沉淪萬年,根據古老祖訓,能拔出血月刀救我族人者,我們一族都將奉之爲主,重續與大將軍王的契約。”
陳安莫名尷尬,只能出言安撫道:“我們還是先回去,看看東荒是否已經得救。”
“還是主公思慮周詳,咳咳。”崇日誠懇道了一句,就起身站在陳安身側,一副聽憑吩咐的樣子,姿態擺的極端正。讓陳安心中都忍不住吐槽,對方在這個血刀世界真是學了不少好東西,要是東荒神裔部落裡出來的人,絕對沒有這等覺悟。
告訴了自己一句,神裔的思維方式與人類不同,陳安便心安理得地先認下了這個臨時手下,出言吩咐道:“你且與笙籮姑娘回氏族去,我也要回趟青孚城,若是東荒真得救了,怕是有不少事情要做。至於你所言之事,日後再議。”
“是,聽憑主公吩咐,在下告退。”
崇日被曹尚傷的不重,這麼長時間也好了個大半,行動已是無礙,此時聽得陳安所言,立時恭敬告辭,轉身向着仙山之下行去。
直至飛離仙山,他的面上纔出現了一絲古怪之色。
他給陳安所說絕對沒有半句虛言,古老相傳,能得血月刀認可者,即爲大將軍王的正統傳承,自動成爲東荒所有神裔氏族的聖王,神裔諸部都要奉其爲主,永世效忠。
甚至是萬載之後的今天,神裔諸部之中依舊有超過半數的人瘋狂地相信着這一祖訓,他崇日年輕時就曾對此深信不疑。
但是後來,見得事情多了,不禁會想,那個人就算能救得了東荒,又能使得部族興旺嗎?自己等人憑什麼要聽他的。若真出現了這麼個人,自己或許會感激他,但絕不會依照祖訓認其爲主,誓死效忠,那不是愚蠢嗎?
這個觀念直到剛剛君月一刀斬五仙的時候才徹底顛覆,崇日靈光一閃,猛然想到了隱藏在祖訓中的深意。
能御使血月刀者會是什麼層次,或者說不管他以前是什麼層次,現在的他絕對是天仙大能之上的存在。
在東荒,這等存在意味着什麼?
舉世無敵?橫壓一世?
金大腿啊!
這種存在,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不管他有沒有本事,他的身邊都必然會圍繞一羣有本事的人,自己等人只要緊緊抱住這條大腿,氏族何愁不興。
於是,他完全沒有突然多了個主子的尷尬感覺,毫無節操的就跪了下來,堅定不移地執行起祖訓來。
下了仙山,崇日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笙籮,他沒有任何隱瞞地將仙山上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對方。
因爲煞氣和異力迴歸了血月刀,笙籮的傷勢已然開始好轉,面上有了不少血色,但聽到崇日所言,卻是愕然不已,遲疑地道:“如此說來,君統領他豈不是成爲了我們諸部的聖王?”
崇日語氣堅定:“對,你記住,從今往後,我們將擁有自己的聖王,他的名字叫君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