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雖也是外來,但在東荒生活了十幾年,應該對東荒大地非常熟悉了,問他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麼。
當然,陳安也只是想到了隨口一問,算沒有得到答案,他也不會有任何意外,大不了再去問問姜曦珺和姜露寒,這兩個人,一個是一族族長,一個是一族宿老,總會知道些隱秘的不爲人知的東西。
算關於血月的訊息較珍貴,自己大不了欠高陽氏一個人情,想來在幕後大能要發揮自己這個小棋子作用前,怎麼着也會給自己了結因果的時間。
如此諸多後續陳安都已經計劃好了,只是當他正欲進行第一步,詢問沈林時,卻被對方那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給弄懵了。而在他想問個清楚的時候,卻見沈林對着他向努了努嘴。
陳安在他的示意下向看去,只見一輪淡淡的血色月牙,高懸天空,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
“你在東荒待了不短時間了,竟沒注意到?”沈林詫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着又恍然大悟道:“哦,我倒忘了,礦場那邊還不屬於東荒核心,看不到血月也是正常。”
“東荒的老人們都說東荒的詛咒來源於血月,是神明對他們祖先背叛的懲罰,如果有一天血月消失了,那說明大家被神明原諒了。”
“背叛?”
陳安面色認真,他喜歡聽故事,倒不是因爲故事的娛樂性,而是故事能反應一地百姓的主觀意識,道德觀念,風俗人情,這些甚至具體的情報更能分析出一地的民俗民生。情報冰冷不帶有任何感情,很容易讓人代入自己的觀念去思考問題,那麼即便是準確的情報,也會分析出錯誤的結果。
“是的,對大將軍王的背叛。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反正老人們是這麼說的。”沈林沒有任何代入感地道:“不過現在沒人去管這些了,天天忙着掙命,誰還有心思去管自己有沒有罪的。”
“嗯,”陳安點了點頭,評價道:“自助者,天助之。只管自強不息好,確實沒有必要去理會詛咒,天命之類的東西。”
沈林嘿笑一聲:“其實也不是,人是應該有夢想的,如寒叔篤信這個,認爲會有一天血月會消失,東荒會恢復不亞於原的繁華。還有那些老頑固似的異族人,他們虔誠地相信血月時代終會結束,大將軍王會原諒他們的背叛,甚至這麼多年來,一些古老的異人氏族還保留着祭祀的傳統,希望以此贖罪。”
“異人?”陳安道,大將軍生平征戰四方,魔壓淵海,鬼鎮九幽,妖逐荒原,連神明都流放到了央界之外的混亂時空,以神裔自居的異人竟然會對大將軍王心懷愧疚,這是個什麼個情況?
“神裔不過是神人雜交的產物以及跌落神位的舊神,無論是人族還是神明都不待見他們,當年還是大將軍王不以其血脈卑鄙,收留了四處liú wáng的他們,給予衣食,給予駐地,並依爲臂膀,帶領他們征戰諸天萬界,立下不世功勳,給予存續下去的根本。所以第一代的異人們將大將軍王視爲主人,以奴僕自居。可是後來因爲一些事情,他們也背叛了大將軍王,因此血月臨空一直被他們認爲是大將軍王的英魂給予他們的懲罰。”
陳安眼睛微眯,血脈論麼,這個哪怕在央王朝都沒有完全被摒棄的東西,在如今的東荒更是很有市場,如一直存在的氏族制度。
可見,血脈論是多麼的深入人心,那麼可以想象,在萬年以前,人們對血脈到底執着到了何種程度。大將軍王給予這些異族人功勳褒獎足以洗刷其血脈的卑鄙,確實算是恩同再造了,如此反觀他們的背叛,不論以何種形式發生,都觸犯了所有種族所共同推崇的忠誠理念。也難怪他們會自責於此,甚至萬年之後,依舊使子孫蒙羞。
當然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可能對血月的傳說更加清楚,知道更多隱秘,如果實在在十二連城找不到答案,不妨去這些異人族落詢問,應該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異人們所認爲的血月詛咒又從何而來呢?”陳安脫離了自己的思緒,問出了問題的關鍵。
這次沈林想了想才道:“這裡面似乎涉及到大將軍王的貼身兵刃,太古神兵——血月刀。但要說能改變整個大陸的氣候地貌,這到底得是怎樣的神器啊,反正我是覺得不靠譜。”
“傳說?沒有實據記載嗎?”陳安不由皺眉,說來說去都是傳說神話,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哪能依爲證據?
沈林嗤笑一聲:“實據記載?你在開玩笑嗎?要知道大將軍王可是個jì yuán的神話人物,距今數萬年,間還經歷了一次jì yuán更迭,歷史斷代。他的事蹟有多少真實,多少虛構全不可考,有神話傳說給你聽已經不錯了,你還想怎樣?”
陳安語塞,確實,據他所知十二連城也只是千餘年前在外來勢力的幫助下才得以建立,甚至算是十二連城真正建立後,也遭到了央王朝,異人,血妖的好幾次毀滅性打擊,差點斷了傳承。
千年之前在東荒大陸的是大大小小的部落氏族,他們懼怕着異人,懼怕着古獸,懼怕着血妖,在整個東荒大地躲躲藏藏,苟延殘喘,哪還能有什麼值得傳承的化可以示人,能保留煉氣封魂這兩條生存途徑已經很不錯了。再加他問的又是屬於外來者的沈林,更不可能知道氏族一些古老的密聞了。
於是他乾脆換了個話題問道:“青孚城周邊都分佈有什麼異人勢力,值得大家頭疼的?”
他話題轉的快,可沈林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一語切問題的本質道:“你是想問有什麼異人部落會進行血月崇拜吧。”
陳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的確還沒死心,而且他性格也是如此,一旦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放下,血月的事情既然問不了沈林,那自然只能再找個清楚的人問問,不侷限於人或異人。
沈林對此倒也沒有太多的想法,沒等陳安再說其他掩飾的話語,直接先回答道:“東荒幾乎所有的神裔都是當年大將軍王役從的後代,也是說在東荒幾乎所有的異人都會進行血月崇拜,你要是想問,那柄傳說的血刀到底插在哪,那不用再去異人部落詢問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去萬里之外的東海之濱尋找。”
陳安眼睛一亮:“你這個答案哪裡來的?”
沈林再次不屑地嗤笑一聲道:“你以爲你一個人想破除血月的詛咒?”
“怎麼講?”
“雖說血月詛咒只是個古老相傳的傳聞,但在東荒這個鬼地方住的時間長了,總會有些絕望到瘋狂的人想要打破這一切。如十二連城的祖先們,在經歷了數次血妖潮的衝擊,又強攻泰一關無果後,打了血月的主意。他們可不像那羣愚昧的異族,從不相信什麼自身有罪需要贖罪的鬼話。”
“再後來被流放到東荒的人多了,大家對血月的敬畏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人前赴後繼地去尋找血月詛咒的真象。這種情況在一百年多前達到了巔峰,甚至有狂妄之徒建議組織一次大型的東遷,以舉族之力探索往東行進的道路。於是有了去大乾礦場掠奪炮灰的計劃。”
“但是不巧的是,那時在央王朝主政的是鎮國公,反擊立刻到來,大家不止沒掠奪到什麼東西,自身還流失了大量人口,甚至大氏族都泯滅過半,十二連城元氣大傷。大量死亡的人口又形成了數次血妖潮,倖存者摒棄前嫌,攜手共進才得以存活至今,變成你現在所看到的十二連城,其實今天你所看到的十二連城在百餘年前還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萬族城邦。”
陳安聽他所言都能想象百餘年前那場戰爭的慘烈,但還是關心問題的重點:“付出了這麼多,他們找到解決血月詛咒的辦法了嗎?”
“沒有,如果找到了,現在怎麼會還是這個樣子”,沈林搖了搖頭,想到了現在十二連城的處境,也沒心思嘲笑陳安問題的白癡,繼續道:“他們只從異族那裡確定了一個方向,那是東海之濱。”
陳安眉梢一挑,追問道:“那去探索的人呢?有什麼反饋?”
“沒有”,沈林再次搖了搖頭:“他們都沒回來。”
陳安心一凜:“東海之濱如此危險?”
沈林眼神迷離:“我不知道,也許他們根本沒有到達東海之濱,路的妖魔太多了,越往東越強。我們現在可以操縱雲船在天空翱翔,主要是因爲這裡臨近東荒邊界,妖魔不多的緣故,即便如此,雲船所行的航道,也是先輩們用血淚探索而出的。至於深入東荒之後麼,異人都不敢呈威,那是妖魔的主場……”
忽然正常行駛的雲船向下一頭扎去,脫離了雲霧,抵臨了大地。
一座龐大的城池出現在了陳安的眼前,陳安卻沒有細心去看,而是豁然回首,向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