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粼粼自西往東,緩緩而來。
陳安此時正靜坐在這長長車隊的一輛漆黑囚車裡,這輛囚車下設四輪,無有牛馬拖拽,卻能疾馳而行,雖普通馬車的速度稍慢,但卻人奔跑要迅疾。
這個被稱之爲風行車的東西正是朝廷機關所的產物,除此之外還有馳軌和烈車,以燃石供能,循馳軌而行,半月時間能跨越萬里之地。它的存在,可算是機關所這兩年的最大成,幾可與墨宮的空隼,公輸社的磁艇個長短。
當然不是說在科技方面超越,畢竟墨宮空隼可飛天而行,萬里之地旦夕可達;磁艇也可騰空行駛,速度不慢,且能載客良多,幾可支撐起大乾樞機城市的交通絡。
烈車雖在馳軌的幫助下可日行千里,但在速度還是不能與前兩者相,不過在承載方面,這兩者又較烈車遠甚,大型烈車以數節車廂接續,可載貨萬噸。西北,北域所耗的軍需物資,全靠烈車運輸,成本低廉。
兼且烈車所攜能源充足,空隼只是一地到一地,磁艇也只在城市之或城市之間,而烈車從西北到東南七八萬裡的路途所有大城市全方位覆蓋,形成龐大的交通絡,端的是方便無,且價格極爲親民,普通人也能使用。
陳安被從綏州押解出時,是被塞進一節烈車,從綏州到秦州不過用了半月時間。至於秦州到雲荒,則無馳軌覆蓋,所以烈車不通,只能換以風行車緩行。
陳安居坐車,手腳帶着精鋼打造的鐐銬,此時他已經恢復了七八竅的實力。這裡的七八竅指的是神意九竅,崑崙書院的經歷,以及這麼多年的研究,使得陳安已經明晰了神意九竅和形意九竅的根本區別,神意九竅在自身的開發,天地人三組竅穴,每洞開一組,實力會有一個質的飛躍;而形意九竅則主控對外天地的感應,全部洞開可以接引天地元氣入體,洗練自身,兩者相輔相成,互相增益。
形意九竅接引天地元氣,神意九竅負責調控,兩者同時洞開,天象境界不過是水到渠成。這也是爲什麼陳安當時還能搞出個臨陣突破,並且輕輕鬆鬆地成功的緣故。
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在大周只有神意九竅的修煉方法算了,在大乾這個號稱萬界仙朝的地方竟然也只有形意九竅的方法,以至於能夠突破天象境界的人少之又少。而他們之所以能夠成天象的原因,則是因爲仙修的存在。
他們借鑑仙修的元神本命之法,調控自身,在泥丸祖竅種下精神種子,相當於給沖刷而下的天地元氣加了個閘門,兼且形意九竅的修煉,讓他們的身體基礎紮實,本源雄厚,即便突破不成功,也頂多是受點傷,等下次積累足夠還可以再來一遍,只要不傷到本源,總會有成功之時。
可大周的武者不行了,即便有神意九竅調控,奈何“容器”太脆,突破不了是死路一條,所以幾百年也難出一個先天武師。陳安那次還是因爲噬魂豸的汁液給他提供了相當雄厚的本源,才能僥倖成功。
想明白這其關竅,陳安很是靜下心思梳理了一遍自身所學,將自己的寒炎兩極功和百鍊神兵譜按着兩種九竅之法認認真真的修改了一遍。
他一身所學太雜,想要融會貫通哪是這麼容易的事情,於是乾脆捨棄大部分,只保留根本的寒炎兩極功和用以對敵的百鍊神兵譜。甚至爲了更好的將百鍊神兵譜發揮到極致,還把寒炎兩極功改成了元磁御兵炁,寒熱化電,以電生磁,以磁御兵。不止可以保留寒炎之力還能生出雷電之能,更可以統御自身鋒銳之氣。
直到這時,擁有元磁御兵炁作爲內功心法的百鍊神兵譜纔算是完整。
說起來,這裡面還有着鬱教習的功勞。
在崑崙書院時,陳安一開始還有些小心謹慎,但後來是徹底想通了,對方是衝着他來到,那還有什麼好遮掩,索性拋卻顧忌,大膽求教,且鬱教習也是認真,雖不主動爲他講解什麼,但是隻要他有所問,必定給予詳盡合理的解答,其悉心程度幾可類師徒。
甚至其還有蘇晗從旁協助,查漏補缺,所以別看陳安又創出一部天象級的神功出來,但實際卻有着兩個天仙大能的貢獻。
當然,這種情況是個人都知道不正常,更遑論陳安的精明不輸於廟堂之的老狐狸。
不過現在的他全然不在乎這些,自從知道小光有了歸處後,他早已不再心心念念地想要跋涉瀚海,唯一的執念便是報馬家之恩,其餘無論是成爲某些陰謀的炮灰還是大能選做了棋子他都不在乎,唯死而已,還能有什麼大事,他此生已然無憾。
只是最後的結果卻依然讓他心有所憾,馬家竟然被人滅門了,讓他報恩無路。這怎麼能夠,因此他自動地將馬家的仇擔在肩,勢要將兇手抓出來千刀萬剮。可是還不待他有所作爲,便又身陷囹圄,被判死罪。
而在他想要尋機逃脫之時,面居然又改了判令,把他發配東荒。這一系列操作看得他眼花繚亂,要說裡面沒有貓膩,打死他都不信。只是個緣由實在是讓他猜想不透,只能憋着一肚子疑惑被押送至此。
看着手腕銬着的枷鎖,陳安猛然發力一掙,“嗡”的一聲,如有實質的勁風掃過,可見其巨力,但那枷鎖只是蕩起一層光幕,除此之外別無變化。
“別白費力氣了,自從魯班院將禁神鐲的特性融入這囚龍鎖之後,算宗師強者被鎖住,也難以脫困。”
陳安擡頭向車廂另一側看去,那裡還坐着三個人,說話的是坐在間的質青年,他身着褐色右衽長衫,面目倒英挺,但青澀鬍渣外顯,有這麼幾分頹廢,事實也確是如此。不說對方階下囚的身份,乾人風俗,男冬袍夏衫,女冬襖夏襦,此時已到初寒的季節,還穿着一身夏衫,境遇之窘迫可見一般。
他兩側還坐着一老一小,老的那個衣飾打扮還顯正常,能看出曾經是個富戶出身,小的那個質青年還顯窘迫,一身短袍早看不出原本顏色,面還破破爛爛打滿了各色補丁,之乞兒也好不到哪裡去。
發配東荒這條刑律是被寫進大乾律的,可不是爲了陳安專門訂製,被判這條刑法的人雖然不多,但每隔個幾年總會有着這麼一些。烈車穿州過府,將這些人犯收攏起來,一起送到秦州也算省事。
只是在烈車之空間富裕,這種重犯都是單獨關押,而改換風行車後,便沒有這種待遇,四人一車都嫌浪費。
陳安性格沉悶,車以來也不說話,所以與這三人也不算認識。但同處囹圄之,都是人生低谷,算不能相互勉勵,也不應該互生厭棄。因此陳安少見地沒有表現出冷漠之色,而是衝那質青年點了點頭,算是聽進去了。
除此之外,他投桃報李地看了一眼質青年身側的老者,道:“這位長者,氣血瘀滯狀況不好啊。”
質青年苦笑一聲:“傷了肺腑,又染風寒,身體陰虛,不得熱助……”說了一半他又看向手腕的囚龍鎖,無奈道:“若在平時,可用真氣爲其滋養枯萎經絡,但是現在……哎。”
囚龍鎖隔絕天地元氣,阻隔真氣運轉,也只有陳安先天罡氣護身,能夠不受xiàn zhì的修煉,但說想要在這重xiàn zhì下,突破天象共鳴元氣那是想也別想。至於說什麼外放真氣,更是全不可能。
但傷寒之症卻未必需要真氣滋養啊,難道大乾人人習武,具有一身好內力,因此凡事都是這個思路,由是陳安道:“爲何不以物理療法,推拿散熱?”
“推拿散熱?”
陳安看着對方愕然的表情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推拿活血之法是陳安自父親的遺稿首次接觸,但方式粗陋,且效果並未多好,直到進入崑崙書院,學了書院的技法纔有所心得。
崑崙書院招收學員每屆都大張旗鼓,使得陳安以爲人人可以得學,但仔細想想,整個西北幾千萬人口,可真正能夠入學武直院的又有幾個,且都是富戶以,能夠支持脫產學習的家庭,像馬家這種戶,要不是靈王徵兵,根本拿不到一個名額。
各大門派確實在大乾建立了不少武直院,但相對於那龐大的人口基數,只能算是杯水車薪,這個世界還是盲居多。這質青年看樣子雖不像是盲,但也多半是自學,不瞭解武直院教授的一些常識,也屬正常。
想通了這點,陳安便好爲人師了一把,將推拿散熱的法子交給了質青年,由他爲老者推宮活血,他早看出這三人都是一路,所以沒有毛遂自薦親自動手。
一番折騰後,老者氣色明顯有好轉,質青年大喜,帶着那短袍少年對着陳安禮敬道:“多謝小兄弟援手之恩,金明感激不盡。”
陳安眉梢一挑,他久與世故,知道那些受了恩惠,滿口承諾報答的人才不可信,聽聽算了,反而是這種自矜自傲的,說感激的話都不順溜的人,纔是把感激之情深埋心底,有朝一日必有所報。
不過對方報不報答他也無所謂,反正是順口而爲,連手都沒動,惠而不費,所以謙虛了兩句,也沒放在心。
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旅途的小插曲,他更多所想還是之前的馬家血案,由於信息量太少,他對整個案子完全莫名其妙,唯一的線索似乎是殺死餘夫人的那柄烏光寶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