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他這話說的豪氣,一時羣情激奮,只覺唯有酣戰一場方能一解心積鬱,頓時紛紛響應。
只有陳安好,這幽冥血鬼當爲人的綽號,不見得這世真的有鬼了。他一直在京畿供職,對於萬里之外的南方情報不甚了了。暗司統管天下九州,情報信息浩如煙海,又有誰能盡數閱覽的。陳安又很少出門閒逛,不是埋首鑽研毒經和武道秘籍,是外出執行任務,於任務之外的其他情報均未涉獵。所以對這些南武林人口的江湖軼事倍感興趣。他轉首向杜問道:“這幽冥血鬼又是什麼人物,怎地大家聽了如此激動?”
杜胖子本來也在吶喊助威,但聽得陳安言語,腦一清,立時像想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臉現驚惶之色,趙真的大黑臉也變得不甚好看。
半晌後杜胖子才小聲的道:“既然弟弟問了,做哥哥的自然不能不答。”
陳安一陣鬱悶心想你啥時候成我哥哥了,但胖子有三好“冬暖夏涼不顯老”,陳安也看不出對方年齡,想來自己大是了,所以對他胡說八道也沒怎麼理會,只聽他繼續說道:“這些話說起來實在是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可是爲弟弟你日後闖蕩江湖,哥哥還是要教你個乖,若遇到這四個煞星,千萬不能逞強,留得有用之軀才能成一番大事。”
陳安疑惑道:“四個?”心想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暗司之還有四個人,能讓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強人只是說說名字臉變色,是了“幽冥血鬼”如此噁心的綽號,當是這些江湖人編排出來咒罵暗司衛士的,我自然不能知道。
“的確是四個人,不對,是四個魔頭。”杜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泛青。“聽說這四個魔頭食人肉喝人血,每日不殺幾千人,渾身都不舒服,忒也喪心病狂,不可以常人度之。”
陳安聽得瘮人,思尋思暗司之還有這號人物,但對方說的也太過誇張,大周總共纔多少人口,每日殺幾千人,大家還要活不要活,便不信道:“你見過了?”
杜訕訕道:“那倒沒有,若我見了哪還有命在。這都是一些武林名宿說的,算有所誇大,殺人這條總沒錯吧。”
陳安心想這倒不假,不過暗司若不殺人怎麼辦案,他本不是好心太重之人,只是杜越是諱莫言深,陳安越是想問:“不知這四人可有什麼名目。”
杜看了他一眼,語調陰森的開口說道:“名目自是有的,不然也不會有幽冥血鬼這個綽號了,這第一人便應在這個‘幽’字,是跗骨幽魂欒城。”
陳安還在想只聽過跗骨之蛆,這綽號果然是這些江湖莽漢編排出來損我暗司衛士的,接着便聽到了欒城的名號,他表情一僵,轉首瞥了欒城一眼,只見其面不改色地繼續吃喝,渾不關心廳之人商議進攻海州衛的計劃,也不插入陳安這邊的談話。
於是陳安不自禁的多問了一句:“這欒城怎得了這麼個稱號?”
杜說的興起全然沒有看出陳安的異樣:“這自然是說欒城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兼且還陰魂不散,被他盯的人沒有一個能夠逃出昇天的。當年北國大俠張悅峰懲治暗司惡行,卻被這廝遇,竟然追了張大俠三千餘里,將之pò hài。如無深仇大恨,誰個能幹出這種事,兄弟你說這人是不是喪心病狂?”
陳安如何能答,只好岔開話題道:“那下面一位該是‘冥’字了。”
“不錯,便是那告死冥君葉聖言。”
陳安心一動,卻聽趙真插言道:“這廝是‘幽冥血鬼暗司四擘’最囂張的一個,殺人之前,先下官府檄,因此有告死之名,不過這人也算是條好漢,與人相鬥都是正面對敵,不像其他三人這麼沒有下限,下毒偷襲無所不爲。”
杜不想被趙真搶了話頭,沒法賣弄,趕緊搶話道:“第三個‘血’字麼,被稱爲黃泉血梟,名喚陰仲,此人最遭人恨,蓋因他殺人之前多要折辱對方,別人慘叫的越淒厲,他便越是開心,簡直是個biàn tài。”
陳安皺了皺眉,這個陰仲他也聽說過,辦案手段十分酷烈,已經被廷尉大人訓斥多次,卻死性不改,沒人願意與其共事,確實當得起黃泉血梟這個名號了。
之後,陳安等了半晌卻不見杜繼續了,便詫異問道:“不是四人嗎?還有一位呢?”
杜臉顯驚懼之色:“這個……”
陳安心下疑惑,變向趙真看去,但見其也是一副臉色難看的樣子,一張黑團臉剛纔還要更黑了三分,不禁大感好,剛纔三個赫赫有名之輩,這二人都當做江湖聞講了,怎地這最後一個,他二人竟如此忌憚,便開口問道:“兩位怎麼這副表情,難道我們在這閒聊,那人還能聽了去不成?”
杜驚惶道:“弟弟可別口無遮攔,說不定叫其聽了去,嫉恨你。”
陳安大訝:“我在這說話,那人還能有千里眼順風耳不成。”
趙真接口道:“千里眼順風耳未必有,但也未必不會被其聽了去,哎,這麼說吧,暗司雖然恐怖,但總有個xiàn zhì。”
陳安第一次聽說這種論調,追問道:“什麼xiàn zhì?”
“地域xiàn zhì。”這次是杜來解釋:“每一個暗司衛所都有自己駐地,離了駐地便沒有辦案之權,所以面三人,算爲惡也是在其駐守之地。大傢伙離了那裡,他們也拿我們沒有辦法。”說道這裡杜話音一轉,“只是這最後一人實在沒有這個xiàn zhì,殺完東頭殺西頭,殺完北面殺南面,簡直不給大家活路啊,其神出鬼沒,怎能不讓哥哥們懼怕。”
聽到這裡陳安暗自點頭,暗司的確有地域的規定,但只有京畿三衛除外,京畿三衛監控天下,理論對天下暗司都有可視情況支援的權利。看來這最後一人當是京畿三衛人,陳安不禁打起精神,對於京畿三衛他對其他衛所都熟悉,想聽聽看是不是自己熟人榜。
那邊趙真再次搶過話頭,說道:“兄弟你說話太也不痛快,那人還能是神仙不成,算行蹤飄忽了一點當真能聽到你我說話?還是我來說吧。”說完對着陳安道:“那人不止神出鬼沒,還有這一手用毒的手段,真正殺人無數,於是我們稱呼其爲萬毒鬼王,名喚陳安。”
陳安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想着暗司用毒高手不少,如此有名的不知是哪一位,結果聽到了自家姓名,一時之間詫異無,疑心同名同姓。
卻聽杜驚的道:“對了,倒與陳老弟你同名同姓。”
陳安一呆,轉首向欒城看去,只見欒城嘴角抽搐,似在強忍着笑意。
陳安臉色不禁難看了起來,向欒城傳音道:“說的是我?”
欒城點了點頭。
只聽那邊趙真繼續道:“若說這人行蹤是神出鬼沒,那他用毒的手段當真是神鬼莫測,連明光劍陸承鈞都是死在他的手。”
“什麼?”杜大驚,重複道:“明光劍陸承鈞死在他的手?”
趙真沒有說話,臉色也顯出幾分懼意:“兄弟我曾去小平山看過,不止是明劍山莊,連周圍的兩個村落也是屍橫遍野,其狀慘不忍睹。方圓百里寸草不生。”
杜顫聲道:“當……當真……如此,這簡直是現世妖魔。”
陳安大怒,方圓百里寸草不生,簡直是扯談,你咋不說我搞得生靈塗炭,那兩個小村莊明明是趙鐸那廝爲了對自己栽贓陷害,做下的血案,這些愚人,居然也算在自己頭。自己算能耐再大也弄不出能流毒百里的藥物,別說百里了算是十里,一里都弄不出來。小平山劍谷地域特殊,一到秋季北方寒氣南方暑氣交匯,雖然四季如春,但卻不甚通風,這才能被他的毒煙所趁。而且他放毒煙之前已經在其府潛伏一年,在其飯菜飲水都下了慢性劇毒,對陸承鈞本人還特殊“照顧”了一翻。算如此還是付出了十二個兄弟的代價,這才確保萬無一失。
讓這些人一說可好,說的自己一揮手滅掉了幾千人,那豈不是與神仙無異。
他差點想與之理論一番,幸好記得是來看熱鬧的,不要自己變成熱鬧那樂子可大了。
陳安平下心氣,看見那兩個胖子也住口不說,似乎是真怕被他聽見,惹得他這個煞星前來索命一般。
廳之人則在商量具體行動的方案,但一羣江湖草莽能商量出什麼好辦法,說是一羣烏合之衆也不爲過。海州衛算是暗司之最小的衛所,有着近千人的兵衛。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還拿不出一個章程的時候。大廳門口走進來一名僕役,陳安認出應該是門口迎賓小廝的一人。
他手拿着一份黑色的名帖,一路小跑來到歸無忌的身邊。陳安心下怪,名帖是用來拜訪別人的,相當於拜訪者的門面,一般都是光鮮的顏色,非紅即金,怎麼還有人用黑色的,喜好很獨特啊。
那小廝進來時,歸無忌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待接過那名帖時,麪皮已經開始泛青。周圍衆人的表情都變得十分凝重。
陳安耳邊再次傳來了欒城的聲音:“冥帖告死,葉聖言那傢伙,來了。”
華燈初,酒席早已撤去,除了幾個事遁尿遁的,廳還或坐或站着六七百人,罵罵咧咧的要與落日山莊共抗強敵。
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拍桌子砸板凳的高聲譴責:“這姓葉的太也囂張,明知道爺們在此聚會,還敢送告死冥帖,真是沒把大夥放在眼裡。”
“殷六爺此言差矣,這姓葉的說不定只是虛張聲勢罷了,歸老爺子可千萬不能了他的詭計。”
“賈老七,你說的是什麼鬼話,這姓葉的雖然是暗司狗爪,但也是條響噹噹的漢子,餘某闖蕩江湖這麼久還真沒聽說過告死冥帖下了,他人不到的。”
“算他到了又能怎麼樣,他大母的,我們這麼多人一人一刀也零碎了他。”那人說着還拿出了一把牛耳尖刀耍了耍。
“鄭屠子放你孃的屁,江湖人,自然按江湖規矩辦事,那姓葉的若真是一人前來,我們怎麼也不能羣起而攻,那要是傳出去了,大家還有什麼臉面在江湖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