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也從未有這麼一刻感受到自身的強大,他閉眼睛細細感受,渾身下似乎每一個毫毛都能操控自如。
四肢百骸生出無盡力氣,又內斂成股股暖流,順着筋脈不斷流淌,最終匯入丹田之內,形成汪洋大海。
他幾乎在筋骨翼膜大成的同時真氣圓滿了,可見這具身體的身體素質強到何種地步。
其實陳安心還隱隱有些疑惑,他記得第一次返老還童功力全失時,想要恢復功力一點也不順暢,反而有所阻滯,這一次怎麼會如此順遂?
血影的面目適時地在腦海浮現,看來那個傢伙真的做了些什麼。
散架收式,氣歸丹田,神回泥丸,陳安重新睜開眼睛。他終於脫離了身體未長成的桎梏,以後每天只要做適當的修煉,他的實力會逐漸恢復。儘管宗師之路依然看不到端倪,但短則數月,長則一年,他必然能夠恢復當初絕頂高手的實力,甚至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調整內庭再造外景,爲武道宗師之路打下基礎。
擡眼看向竹林心,鬱教習依然在調製香茗,把玩茶碗,彷彿他一天到晚也這些事了。陪他旁邊的越紅塵,陳安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爲見過很多次面,知道她是鬱教習的弟子;陌生則是因爲鬱教習從未介紹過她,她也沒有自我介紹,甚至這四年來,她和陳安說過的話都沒有兩句。
陳安前兩步先衝越紅塵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因爲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見禮。接着纔再次轉向鬱劍青,提出告辭。
鬱劍青微微頷首一如往日,直到陳安離去之後,才放下手茶碗道對越紅塵道:“收拾東西,我們該回去了。”
“回去?”越紅塵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半晌才道:“那這邊的事情算是了結了?”
一晃四年,她都有些習慣這裡了,儘管天氣寒冷,環境惡劣,但在這裡,伴着這些年輕書生,天天聽着這郎朗讀書聲,她的心靈前所未有的安寧,因此鬱劍青猛一說離開,她還有些淡淡的不捨。
“算是瞭解了吧,能做的也這麼多了。”鬱劍青語氣唏噓,似是感慨這四年的清閒時光。
越紅塵還是不解:“可也沒見天機現世啊。”
“天機現世不在現在,而在未來,爲師所爲只是做些小推手,加快這一進程。況且天機現,瓊華落,天機只是引子,瓊華聖域纔是關鍵。三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雲天宗堅守在雲霄峰的使命又是什麼,師尊爲何無故仙去……這一切恐怕只有等到瓊華降世之時纔能有答案吧。”
鬱劍青一開始是回答自家徒弟的問題,說到最後竟變成了喃喃自語,他眼目幽深,似是有幾分希翼,又有幾分畏懼。越紅塵實在不能想象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事情是能讓自家師父畏懼的,所以只當是自己的錯覺,但也被氣氛感染的沒了繼續詢問下去的心情。
她聽話的站起身來,袖袍一展將桌茶碗收起,到了她這個境界早已不用一些儲物之物,一個乾坤縮影術的小技巧打包一切。至於這茶碗可是好的南海紫砂,東南屬國進貢的好東西,次帝雲庭來拜訪自家師父的時候老皇帝特意備的禮物,可不能拉下了。
鬱劍青在旁邊看的眉毛一跳,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雖然他看不這些俗物,但節儉卻是個好習慣。
陳安回到宿舍的時候心裡還稍有些惋惜,覺得沒有抓住機會再多從鬱教習那裡掏出點東西。只是這四年來該問的問題陳安早已問完,限於修爲又無法驗證,更無法發現新的問題,所以大多數時間只能在其眼皮子下面練武,希望鬱教習能發現自己存在的不足,主動給些指導。
奈何其人卻是個時刻恪守教習操守的教習,對他的問題倒是事無鉅細的回答,但絕不會多言其他。這讓陳安每次去竹林練武結束都有種空入寶山,而一無所獲的遺憾感。
不過這種感覺隨着他回到宿舍看到蘇晗的時候蕩然無存,在他心裡這貨可是不輸於鬱教習的存在,兼且是個大嘴巴子,你問一他能說十。除了對那些武道理論和經史知識有點詞不達意,需要仔細分揀之外,還算是個不錯的“知識寶庫”,算不了鬱教習那座“金山”,也算是個“銀山”的級別。
只是現在這座陳安眼的“銀山”正懶懶散散地躺在自己牀發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呆傻。堂堂宗師武者這個樣子,確實有些顛覆人的三觀,不過陳安卻有些見怪不怪,因爲這四年來,蘇晗經常這個樣子。實在是因爲沒有分神化念之法,同時操控兩具身體太過困難。
陳安卻是不知道這些,像往常一樣來到屋舍唯一的書桌旁,坐下溫習功課。
功課是經注章史,過去陳安一直覺得這些東西沒有什麼用,但經過這四年的學習他才明白,其實這些東西對武道來說纔是根本。一味苦練武藝不過是一介莽夫,且終身不得大的成。唯有學好這些才能明晰天地蘊藏的真正法理,才能夠構建完整的內庭。內庭乃武道之基,內庭圓滿,武道之路才能走的長遠。
所以朝堂之的大人物,世家門派的掌門人,不止武道通神,章一途亦有建樹,武雙修纔是正確的武道之路。正是明晰了這一點,陳安起初很是惡補了一番經史知識,及到現在對央界的瞭解與本土之人也別無二樣。
當然,也僅只常識和書本的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也不是一個武直院能夠教授的,甚或是一些頂尖勢力也僅只高層能夠獲悉。
不過陳安守着蘇晗,卻着實掏出了不少乾貨,如書和學院教授史集只以太古、古、古之言編年。而從蘇晗處卻得知太古、古、古之說,只是相對如今jì yuán而論,如人生子,自動升級爲父,其父則升級做祖,其祖升級爲曾祖,由此而續。
現在所說的古可能到下一個jì yuán變成了太古,現在所說的古到下一個jì yuán會被記爲古。所以很多時候在具體指代某一jì yuán的時候都有具體的稱謂,如近古被稱之爲帝國時代,古紀又被稱之爲封建時代,古紀則被稱之爲血月jì yuán、先王治世,太古紀又被稱爲人皇jì yuán或荒古時期,以及統一被稱之爲亙古jì yuán的妖神紀、神魔紀、大荒紀、古荒紀……
亙古jì yuán真的只是神話傳說了,反正大乾是沒有關於這些時代的正史記錄,或許整個央界的“活化石”三極王家會有,但卻絕不是其他普通人所能看得到的。甚至是譽滿天下的鎮國公親自造訪求閱,這三個古老的世家給不給面子還是兩說。
所以陳安乾脆熄了這心思,畢竟亙古太過久遠,即便了解對他現在的幫助也不是很大,還是安心讀透課本的經注章史纔是正途。
陳安現在手的課本早已與三年前大不相同。武直院,三年爲一屆,學夠三年便算是畢業了,可以選擇離去和繼續進修,一般情況下,只有特殊身份或特殊情況才能在此繼續進修,陳安也是託了靈王的福纔沒有畢業,哪怕現在他的學費還是靈王幫交着。
繼續在此進修當然不會還是之前的內容,而是會被傳授更高級的知識,如之前只是一些詩經、易經、算經最膚淺的知識,只要背誦和記憶行;而現在則變成了詩經注述、易經注述、算經注述更爲詳細和經典的東西,要求理解甚至是運用。
剛坐下沒多久,陳安忽覺耳後生風,想也沒想反手一巴掌拍回去,聽蘇晗假惺惺地叫了一聲“哎呦”。
“你幹嘛?”陳安沒好氣地回頭看着自己身後的蘇晗,這貨也是宗師,可宗師和宗師之間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鬱教習,那一眼看去是一個褒義詞,爲人師表;可蘇晗這貨要是想要形容得用他自己生造的那個詞,逗逼。
“沒幹嘛,狗年摸狗頭,生活不用愁……”話沒說完,蘇晗看到陳安不善的眼神,連忙道:“怎麼又溫書啊,多無聊,晚一起去城裡打打牙祭吧。”
“沒錢。”陳安說的是實話,學費是靈王交的,生活費則是馬家出的,雖然馬伕人給了自己不少生活費,但寄人籬下總得有些自覺不是,哪能大手大腳的花費。
蘇晗拍拍胸口豪氣地道:“我請你。”
陳安又擡頭認真地看了這貨一眼,要不是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真以爲這貨是個普通的富家紈絝子。全然沒有高手的架子不說,還十分好相處,即便他清楚地知道對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也不由的對其產生好感,放下戒備。
書本一合,陳安直接站了起來平視蘇晗,乾脆地道:“去哪吃?”
蘇晗差點咬到舌頭:“你丫不知道矜持矜持。”
陳安嘴角一挑:“跟你小子不用客氣。”對方既然不願挑明宗師的身份,陳安也樂得平輩論交,不論身份,不論地位,同樣兩條腿站着,誰又低的誰來。
“東市的砂鍋坊,涇陽街的劉老實涮肉隨你選,只要能下口老酒行。”蘇晗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既是對等會的吃食,也是對陳安的語氣。
聽了他的話,陳安心裡開始盤算起去哪才能狠宰這狗大戶一頓,只是還不待他想出結論,一個小心翼翼地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陳安,陳學兄在嗎?這裡有你的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