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他有心想要追去,問問鬱教習諸天是什麼,萬界又何解?大乾號稱統御諸天萬界,真的能夠去到嗎?
只是他心還有顧慮,害怕被發現是外來者,被排斥,被打入另冊。
在他正踟躕猶豫着要不要追去時,忽地被蘇晗拉到了學院外,心鬱悶之極。
但這位爺也不能不伺候好,於是只能努力的維持着自身原本的形象,陪着小心與蘇晗逛起了界門城。
界門城位於崑崙山腳下,常年遭受崑山的寒風吹拂,幾乎四季如冬,但對一直居住在此的邊民而言倒是習慣成自然。雖然沒有莊稼產出,作物生長,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卻也能過舒服的小日子。
當然這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所指與陳安在平澤溝時是有所不同的,崑崙山的確是個大寶庫,可機遇是與危險並存的,邊民又有幾分能耐,可以盡攬懷,所以安分守己地開着客棧酒館,服務一年到頭始終絡繹不絕前來此處淘金的遊俠冒險者,賺些幸苦錢纔是正途。
因此界門城最多的還是服務行業,甚至包括勾欄瓦肆。
蘇晗與陳安當然不會去這種地方,甚至身爲學院的學生,去酒館這種地方都是一種斯掃地的行爲。也正是介於這點,自從崑崙書院在界門落戶之後,界門城興起了一種新興的服務行業——茶樓。
與一些粗鄙漢子擠在酒館暖爐旁拉呱些家長裡短,多掉必格;一杯香茗,圍坐樓臺,指點江山,高談闊論,這纔是讀書人應有的範。
蘇晗此時是帶着陳安向界門城唯二的兩家茶樓之一,遊仙樓行去。
界門城並不大,甚至若不是崑崙書院座落於此,界門只能算是個小鎮子,所以二人只是幾步路的功夫便到了這裡。
遊仙樓名字起得倒是風雅,可惜還是難逃北地建築的桎梏,平平常常的三層樓結構毫無花哨,頂多在裝潢佈局,在每桌間隔處立一扇畫工精緻的屏風,增添一分雅緻,餘者甚是普通。
到了這裡蘇晗二人才發現,他們並非先達,此處已經坐滿了學院的學生。有前幾屆年齡稍大的,也有與他們一般年歲的,只是由於初入學的緣故,大家都不甚熟悉,頂多看到面善的,點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行至二樓,忽聽一靠窗位置傳來輕“咦”,接着便有人招呼道:“這不是蘇兄與陳賢弟嗎?怎有這般雅興,也至此處飲茶?”
陳安與蘇晗循聲望了過去,見張進隨着幾個同樣穿着學院新服的學生,在那裡剛要入座。
蘇晗轉頭之間已經堆了一臉假笑:“原來是張生,我與小安昨日已經遊過學院,今日正好到界門城走走,走到此處腹飢餓,便來找些吃食,誰知如此之巧,張生竟也在此。”
張進嘴角抽了一抽,大乾不禁武俠,江湖氣甚重,禮儀也不如前朝嚴謹,人們之間互相稱呼要顯得親近基本都是兄弟相稱。他與人交往也是如此,對方給面子也會回一句“張兄”,可蘇晗這貨竟回了個“張生”,姓後加“生”本也沒錯,但如同蘇晗前世的“童鞋”一樣,相當生分。這叫自己怎麼和周圍的朋友介紹這二人是自己的舍友,連舍友都不能親近,你這人人品怕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張進狠狠地想,這貨一定是故意的,特意生分的稱呼是在譏諷自己昨日的夜不歸宿,但畢竟受過良好的教育,少年人又愛面子,跟在朋友身邊也不好發作,於是勉強把不忿壓下,依舊和煦地笑道:“那真是巧了,在下與幾位同窗在此也是打算用飯,相請不如偶遇,兩位不若一起加入進來,今日我做東。”
“好啊,好啊,”蘇晗連連點頭答應:“我與小安正不知吃些什麼,有張生做主,真是有勞了。”
呃,聽得蘇晗竟一口答應了下來,張進頓時一臉吃了大便的表情,自己只是客氣一句而已啊,你不懂客氣嗎。
連一旁的陳安也對蘇晗刮目相看,這貨真的是宗師嗎,明明說好請自己吃飯的,怎麼變成蹭飯了,當真是好不要臉。
張進愣了半晌纔回過神來,面色僵硬地乾笑道:“好說,好說,店家,再加兩副碗筷過來。”
如此蘇晗拉着陳安直接入座了,全然不顧忌張進那一圈朋友異樣的表情。陳安在一旁看着,臉色都有些發燙,對蘇晗的評價不由的又多了一句,人不要臉百事可爲。
張進一方有六人,其兩人年紀稍大,身着服飾也與大家稍異,應是高屆的學兄,更有一人氣度自信身居主位,當是張進今日主要宴請的目標,另外三人與張進一般都是本屆學子,形貌拘謹,多是作陪。
這種情況蘇晗搭眼一看知道,張進這是在尋覓後臺,用江湖的黑話來說是拜碼頭,拜堂口。有人的地方有江湖,偌大的崑崙書院自然也不例外,高屆學兄在此地進學良久,早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社交體系,新來者想另立山頭當然不可行,多數都是融入進去。張進初來乍到拉拉關係擺擺姿態,可以快速的融入到崑崙書院這個體系當,有高屆學兄的照拂,所得好處不可限量。
蘇晗二人的加入,一度讓氣氛相當尷尬,好在張進天生的長袖善舞,吩咐店家快點菜,又瞅着菜的功夫不失禮數地爲大家介紹一二,才讓氣氛緩和了不少。
這遊仙樓雖是茶樓,但各種吃食卻是齊備,並且廚藝還相當不錯。事實界門城由於崑崙書院這個城之城的存在,以及本身的特殊,飯食都由各客棧酒館提供,少有專門的飯店,茶樓秉承這一傳統,同樣也做飯食生意。
張進看着蘇晗二人心別提有多彆扭了,但見一盤盤酒菜逐漸齊,他眼珠一轉卻又有了主意。
只見他自然地站起,執拿公箸,藉着爲大家佈菜的功夫又將首的兩位學兄介紹了一遍。
“蘇兄可能還不知道吧,甄學兄已經被武揚郡府直接徵爲別駕,不用過旬考那一關,只待結業便可任,簡直是我輩楷模。”
蘇晗一怔,向着主位的青年學子看去,心暗道,張進這貨還真是個人才,拍馬屁都拍的這麼清醒脫俗。也是,他們幾個人坐在這裡自吹自擂有什麼意思,對着自己和小安子這兩個外人裝逼纔有成感。
一不小心竟然被個小屁孩給利用了一把,心情極度鬱悶,於是半點沒有與小孩子置氣的覺悟,不鹹不淡地道:“甄兄真是年輕有爲啊,恭喜恭喜。”
那甄學兄本是面有得色,但聽了蘇晗的話,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首先是那不屑的語氣,簡直是*裸的嘲諷。郡府別駕雖不是什麼大官,甚至只能算是吏員,但那也是郡府頭號長官的秘書,出入都代表着武揚郡守的面子,哪是普通官員可的。
在央界,晉升之途可不只有武學一道,事實走武學之途晉升的反而是少數,以雲州而論,偌大的雲州能成天象共鳴元氣的絕頂高手也不過是幾十之數,雲州大地三百餘城,五六城都合不到一人,可見武道修行之艱辛。
況且哪怕算武道有成,也是學得武藝貨與帝王家,還不如一來埋首鑽營,待得身居高位再利用資源堆砌自身。
像鎮國公當年進入朝堂時,也不過是個一不名的窮小子,一身功夫連竅穴都未開,他老人家榜樣在前,可是引得無數有志青年效仿之。
更讓甄學兄不爽的是,蘇晗的稱呼,竟然大咧咧地直接抽走了個“學”字,這一字之差,意思千差萬別,前者帶着尊敬,後者是平輩論交的客氣話了。但他身爲學兄自持身份,怎能如此沒有氣度直斥其非,於是只能臉色一沉,擺個姿態,等着狗腿子前叫陣。
事實證明狗腿子這個古老的職業從來不怕後繼無人,他身邊另一高屆學員面色一戾,脊背一挺,準備開聲斥責。
只是還不待他開口,不待張進幸災樂禍的表情舒展開,蘇晗已經自顧自地對了一旁悶頭吃喝彷彿誰也不認識模樣的陳安,道:“小安,剛纔看你聽經注章史不甚明瞭,有什麼不懂的爲兄爲你解釋啊。”
其實陳安心也是鬱悶,你堂堂宗師多大的人了,居然與一羣孩子置氣,寒磣不寒磣,掉價不掉價,於是在旁邊裝透明,他哪能理解蘇晗的心情,要知道每一個穿越者都有一個裝逼打臉的夢啊。
不過不理解歸不理解,蘇晗直接叫到他臉,他當然不能不迴應,誰能保證宗師大爺的脾氣是好的。甚至爲了巴結他,陳安別說面對武揚郡守的別駕了,算是武揚郡守當面,他也敢揮拳狠捶,以搏宗師一笑。
況且蘇晗如此豪氣讓陳安隨便問,陳安哪會放過這個機會,同爲宗師,那鬱教習知道的,面前這位應該也知道吧。
所以陳安再無顧忌,放下碗筷認真的道:“還真有不懂,請學兄指教,章史有注,大乾乃萬界仙朝,這個萬界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