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隨手一拍,但妖王真身之力非同小可,即便是金身高人遇到也要小心應對。
龐大的真身之力在半空凝聚成一隻小山包大小的虎爪,向着陳安小小的身子碾壓而去,似乎在下一刻要將之碾成肉糜。
只是,那虎爪纔到半途,所攜帶的龐然巨力竟陡然消失於無形,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而在巨力籠罩下的陳安亦是安然無恙。
鬼梧一怔,身形也不由的一頓,停在了半空。詫異地看向那個自己剛剛完全沒有放在眼裡的小人物。他確定剛剛那一擊自己是用了力的,且周圍的空間界域之力相當穩固,也不存在有其他人插手擋下自己剛剛那一掌的可能,甚至他連元氣波動都沒感受到。
那剛剛到底怎麼回事?
鬼梧饒有興趣的正視起陳安來,不錯,僅僅只是有興趣的正視,剛剛成妖王真身的他,正是志得意滿之時,並不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麼存在能威脅到類天仙大能的真身妖王。
即便是當代妖皇有能力擊敗他,但也別想輕易將他拿下。至於那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鎮國公,要是遇到了,他還真的想要見識見識能逼的整個仙門俯首的高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所以因着對未知的好,他暫時壓下了對玄月真二人的憤怒情緒,飛臨到陳安近前,大手一抓,想要把陳安抓攝起來仔細觀察一番。反正此處距離“山城”還有不短的距離,以自己真身大妖的能爲,那兩人也跑不掉,稍稍耽擱一二也沒什麼。
無形的擠壓之力束縛着陳安的身體,似乎在下一刻他會被提拽起來,但也只是似乎,此時的陳安好像是長在了地,無論鬼梧怎麼用力都不能移動他分毫。
如此,鬼梧不由漸漸焦躁起來,他本不是有耐心的妖,往常遇事都是一拳打去,哪有這諸多麻煩。眼下行爲受阻,自然也是習慣了最簡單的解決辦法。
他虎吼一身,背後現出真身虛影,竟是一條山嶽般大小黑毛白紋的吊睛白額大老虎。
他雙臂伸探向前扼出,身軀鼓脹,臂膀賁起,顯是用了全力。雲從龍,風從虎,一時之間山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嶙峋的山壁都被磨的幾近光滑如鏡。
另有狂風呼嘯之聲如萬千鬼怪哭號,噬人心智,假使有普通的金丹宗師在此,即便不置身場,僅僅只是聽得這嘯聲,也是元神崩滅的結局。
在這彷彿天災一般的場景面前,卻見陳安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一張蒼白詭異的面孔,與剛剛跟隨玄月真時相簡直是形貌大異。
雪白的面色泛着灰氣根本不類活人,面表情冰冷僵硬,尤其是一雙漆黑的瞳仁不知何時,竟變成了猩紅之色,並帶着血腥之意放射出奪目的光彩,讓人看了不自禁被吸引住視線,不可自拔。
連凝聚了妖王真身的鬼梧被這雙妖異的瞳仁盯住,也不由的脊背一寒,忘卻了手的動作。
玄月真和那雪芝亡命奔逃,再也顧不得向彼此尋仇。
真身妖王有多可怕,與妖族爭鬥無數年的仙門修士最有發言權。元神級戰力說起來威風八面,但實際論起來,之真正的天仙大能還是要差一個檔次的。藉助宗門大陣僅作守勢那還罷了,拉出來單對單,能保命逃遁算是其的佼佼者了。
況且那可是鬼梧啊,天生異種。
天賦異稟的大妖,想要尋覓根髓,提煉遠祖血脈,凝聚妖王真身本是一件極端困難的事情,普通妖族要難出好幾倍。可一旦成爲妖王,實力也是成幾何倍增長,立刻能獲得神通,戰力遠超普通妖王以及同等階段的元神真人。
鬼梧在還是大妖的時候不是幾個煉神巔峰能夠輕易鎮壓的了,現在凝聚妖王真身,一身本事通天徹地,算是元神真人沒有靈寶之助也不敢輕攫其鋒。
那雪芝和玄月真這等所謂的元神級戰力,在普通妖王面前甚或能夠抵擋一二乃至全身而退。但現在面對鬼梧,還在被對方狡猾的偷襲重傷的情況下,別說全身而退了,真的可以用生機渺茫來形容。
兩人剛剛的金蟬脫殼之法,以及現在亡命奔逃所做的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玄月真現在只希望金凰軍斥候能警醒點發現剛剛自己等人造成的動靜,前來查探一番,從而延緩一下鬼梧的追擊,不然她真沒有信心能在一位天賦異稟的真身妖王手下逃得性命。
“吼……”
恐怖的嘯聲無視了山川的阻隔,化爲肉眼可見的波紋,霎那間拂過二人的身軀。
玄月真本受了傷,被這波紋一掃立時噴出一口逆血傷加傷,遁光也在這如有實質的音波之蕩起陣陣漣漪,幾近崩潰。她咬了咬牙,強忍下口的腥甜,再崔三分真元,才維持住遁光不滅,勉強保持住了先前的遁速。只是這麼一來空乏的身體讓她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對能否逃到金凰軍的巡防區根本不報希望。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她心最放不下的不是百花谷的弟子,也不是素女道的道統,妙的竟是那個與自己鬥了一輩子的宿敵。
所以即便是現在處境相當艱難,她還是忍不住擡頭去看了眼那雪芝的情況。
只見被音波掃的那雪芝身閃爍起一陣白光,絲毫未有損害,反而遁速又加快了三分,直直把玄月真甩開了一大節。
玄月真先是一愣,接着好像想到了什麼,心一陣悽惶,嘴裡苦澀地咀嚼着一個名詞:“白水錦瑟”。伏羲琴作爲功德聖器之先天靈寶恐怕也不遑多讓,那雪芝限於修爲無法發揮其全部威力,但在關鍵時刻爲主人抵擋一下攻擊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能怪誰?怪自己的百花谷太窮?
玄月真苦作樂的想着,同時還意識到那雪芝的心思,她不需要跑的多快,只要自己快行。鬼梧一旦追來,自己搏命一擊也能爲她爭取到逃命的時間。
可笑自己之前還千般算計對方,現在不止用來算計對方的“工具”生死不知,連自己恐怕都要賠了進去,真真是天意弄人。
想到這裡,一股憤恨之情不由的充塞胸膛,不得暢意,心陰狠地想着是不是等到鬼梧追來時,不作抵抗,直接讓對方拍死自己,爲其節省追那雪芝的時間,與這宿敵同歸於盡。
只是還不等她徹底下定決心,忽然感覺周圍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
腥紅的光芒一如夕陽的餘暉,遍染羣山,而溯其源頭卻是……
“那是什麼?血月?”一個遲疑的聲音在玄月真身後響起,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那是那雪芝的聲音。
不知什麼時候,兩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怔怔望着天空莫名出現的一枚彎彎的血色月牙出神。
這枚月牙細細彎彎一如情人的媚眼,溫婉含蓄,卻發出無所不至的血色光芒,侵染了整個萬勝山的所有山峰。腥紅的顏色本應絢爛,但這血色的月牙卻似乎訴說着某種蕭索某種淒涼,有一種慘淡的美,拂過能夠看到它的人的心尖,讓人有一種韶華不再,美人遲暮的惋惜絕望之感。
“吼……”
又是一聲巨吼響徹山間,把玄月真和那雪芝的注意力,從血月搶奪了過去。
一隻山嶽般大小的黑毛白紋巨虎,高踞山巔,對月長嘯。只是這嘯聲卻沒有半點先前的威勢,反而有着一種嗚咽求饒之感,還透着絲絲絕望,以及點點死意。
像是一個罪大惡極的犯人想要畏罪zì shā,卻又受到良心的譴責,妄圖獲得時人的原宥。
……
一處假山翠石環繞;花異草點綴;林蔭盆景爲飾又有碧波河塘鋪墊的小園,一位青衣居士斜躺在一塊光滑的臥石之,正閉目怡然自得地聽着林海濤聲,蟲鳥私語。
忽然,他心一動,猛然睜開雙眼,擡頭看向了天空懸掛的一枚血色月牙。
口自語般的低聲道:“已經開始了嗎?這難道是徵兆?”
……
央界,西域,崑崙山。
蘇晗似乎在這裡找尋着什麼,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長年被冰雪覆蓋的山巔。此時心有所感,詫異擡頭向山陰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紅光透出,直入蒼穹。
他滿臉詫異地脫口道:“什麼鬼?”
……
崑崙昊天境,萬勝山,“山城”。
那懸浮的清宵殿急急走出一位灰衣老道,他仙風道骨鶴髮童顏,眉心正還有着一點星芒,看起來頗有幾分得道高人的儀態。
只是此時他的形象卻不太好,一手提個硃紅葫蘆,另一隻手兩指捏着一枚紫金丹丸,似乎是正要往其裝填,卻被一種冥冥之的感應打斷了,急匆匆地出來想要查看些什麼。
而當他看清天空的那枚血色月牙時,整個人都呆住了,嘴巴張的能塞下個雞蛋。
按理說以他數萬年的壽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震撼,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還小的時候從故紙堆翻出的傳聞逸事,甚至無意識地將當初從書看到的內容給唸叨了出來。
“古末年,血月凌空,百族哭號,萬里荒冢,jì yuán終焉,末日浩劫。”
“這是血月?這是血月弧光斬嗎?大將軍王的血月弧光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