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內庭凸顯,有無數庚金之氣縱橫,承載着莫名意境,這些雜亂的劍意間或有帝者霸道,大軍征伐,刺客詭秘,修羅血腥的殺伐之道,亦有草木蔥翠,山川巍峨,海浪延綿,生息繁衍的自然之趣,也有大日東昇,月沉西降,星河爛漫,宇宙洪荒的天心地意,亂七八糟的似乎囊括世間所有。
這些看似毫無章法不成系統,卻又以一種妙的方式和諧統一,體現出千變萬化之相。大量的元氣沖刷而下,一邊洗練着陳安的周身竅穴,一邊在其內庭影響下,化爲實質的劍氣抵抗外面星光劍意所化的劍,爲陳安晉升天象爭取時間。
高寒看得目瞪口呆,臨陣突破?開什麼玩笑,這又不是話本小說。元氣共鳴是何等兇險,哪個人突破時不是齋戒沐浴,澄心靜氣閉關而爲,生怕有外力干擾致使自己功虧一簣。這個功虧一簣可不是境界倒退這麼簡單,天地元氣何等沉重,一旦壓下,那是絕對的身死道消,骨肉成泥。沒有任何僥倖可言,算以世家大族掌握的資源,也不能提供半點助益,否則絕頂高手也不會如此之少,更不會有這麼多高門大閥的嫡系子弟還會去選擇走元靈武者之途了。
這是藝高人膽大還是無知者無畏,高寒凝目望去,只見陳安面那一絲瘋狂一絲決絕,他猛然醒悟,對方這是要玉石俱焚的節奏,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他不想對方竟剛烈決然至斯,半點都不願妥協。也深悔自己剛剛不立刻表明來意,非要試探什麼。
陳安心無悲無喜,全力駕馭着這自己牽引來的龐然巨力,在他的想法,成功有逃脫的希望,失敗大不了一死,而他若死了,這牽引下來的龐大元氣無處宣泄,氣機牽引下也能給對方狠狠一擊,不讓對方好受。
他可不知道高寒打的是什麼心思,他只想着自己殺了對方六個人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此時不拼命,難道還等着被對方拿下後,連拼命的能力都沒有的時候再後悔嗎?
其實這也是他固有思維的錯誤,在大周,世家大族把持資源,最怕一些不穩定因素,遇到這種情況,都是將威脅掐滅在萌芽之。
而大乾不同,大乾武道昌盛,偉力歸於自身,世家大族面對下層建築,底氣十足,眼光只往看。兼且大乾一朝雖波劫不斷,但有神通鎮世,國祚不腐,政治環境還算是和諧,世家只求存世昌盛,又沒什麼野心可想,所以不存在什麼你不爲我所用,也不能爲別人所用的腌臢想法。世家子弟處世之道,只要不是死敵,招攬不成還可交好一二麼。
這種理念的偏差,導致陳安不顧後果的直接選擇共鳴元氣了。
他是不管不顧,可高寒要頭痛壞了。此時氣機糾纏下,自己脫身不得,必要受傷,而且對方如此驚才絕豔,若是這麼個死法,委實可惜。本着自保和惜才的雙重心思,高寒決定再搶救一下。
一時間星光收斂,天域蒼茫。蒼茫的天域展開,長鯨吸水一般的汲取着元氣大海的力量,幻化出一幅幅異魁麗的場景,有高山流水,有叢林溪翠,有長江大河,有浩瀚煙海,這些場景又有小鹿在輕盈地覓食,有猛虎在血腥的捕獵,有老鷹在天空展翅,有小魚在水遊弋。這些場景轉瞬即逝,猶如水面汽泡,在陽光下絢麗光彩,又很快破滅,隨風散去。
天域是什麼?
可能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有人認爲天域是美麗而雋永,璀璨而夢幻的星空;亦有人認爲天域是仙鶴翱翔,白雲朵朵的仙境;還有人認爲天域是天帝居所,有着高大巍峨金碧輝煌的宮殿,*肅穆……
其實天域是每個人心的夢,可望而不可及,卻又那樣的令人嚮往。
不知何時高寒手已經握住了一柄劍,劍刃之迷迷濛濛,不見半點光彩,看不出是好是壞。他執劍而起,挾裹着這無數不斷明滅又不斷生出的夢幻泡影,一劍向陳安斬去。
一劍出,萬界生。
天意高緲莫測,乃生萬界不同。
天域神劍,是幻法之劍。這一劍斬出,要將陳安劈進一個不斷幻滅的夢境天域,徹底隔絕天地元氣的聯繫,至於龐然的反噬之力也會被導入無數生滅世界的夢幻泡影之,由實變虛,散失無形。
高寒已經再也顧不得壓制修爲,而是全力出手了。
眼看着這一劍要斬到陳安身,化解兩人一死一傷的結局。可忽然之間,正在盡全力突破的陳安背後瀰漫出了一蓬血霧,血霧漸漸成形,變成了一個身着血色長袍,面目模糊的青年男子。
這突兀的變化,讓哪怕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這全力一擊之的高寒都忍不住失神了一剎,這是什麼?法相麼,可是又不像啊。
再觀那血紅男子周身都是由淡淡的一層血霧構成,似有還無,唯有一雙猩紅色的眸子,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血腥,那樣的令人恐懼。
這雙血色的眼睛沒有焦距,但高寒感覺它在注視着自己,讓自己沒來由的心發寒,恐懼暗生。
這恐懼來的毫無端倪,卻又滋長迅速,幾乎下一個瞬間讓高寒頭皮發麻,脊背發寒,手之劍再也無力斬下,甚至別說揮劍,連動一下都做不到,好像遇到了天敵,被死亡凝視。
高寒也非常之人,迅速的冷靜下來, 精神縮入識海,穩固着元神,澄淨着靈臺,驅散着恐懼。可惜這恐懼並非只來自於他的心神,而更多的則來源於他身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個竅穴,甚至他身每一顆最微小的粒子都在恐懼,在顫抖。
高寒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僅僅是一道虛影而已,哪怕面對金身,自己也不會如此的無力,起碼保有揮劍的勇氣,這到底是個什麼存在?
此處空曠,高元早被高寒趕走,現下高寒又被束縛,陳安沒了掣肘,可算能夠專心突破了。
少時,無數鋒銳之氣自陳安滷門竄出,射入虛空莫名處,帶動着周圍元氣大海的元氣也蒙了一層凌厲的庚金之色。這些泛着金屬光澤的元氣雲團,時而凝成劍,時而凝成刀,時而凝成槍,時而凝成戟……變換不定的同時又散射出無數光幕放映着獨特意境,使得犀利之處帶一絲空靈飄渺。
空靈飄渺?一邊全力驅散着身恐懼的高寒,被定在半空,直面陳安突變的場景,總覺的有什麼地方不對,奈何身陷囹圄,無心細想,只能歸結爲陳安倉促突破根基不穩所至。
那血霧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高寒天地元氣加身,自周身竅穴而入,一遍遍沖刷梳理着他肉身的一切不適,恢復着精力,還有五息他便能徹底擺脫桎梏,重新獲得身體的掌控。
可是在下一息他面前的陳安身周的突破異象盡皆收斂,庚金之氣帶着無數不可名狀的意境歸於自身,元氣大海的沸騰也開始漸漸平息。
又過一息,陳安睜開雙眼,眼一絲靈動閃過,元神活潑,精神圓滿。他周身竅穴都不再吞吐天地元氣,因爲他本身已經成爲了元氣大海的一部分,天人合一,舉手投足自有氣勢相隨。
第三息,陳安看到了面前一動不動舉劍直指自己的高寒,眼先是詫異閃過,接着像忽然記起了什麼,一絲殺意自眉心浮現。
目睹了這一切卻還是不能動彈的高寒心震驚,他居然真的臨陣突破成功了,我不是墜入了自己的幻法之劍吧。可接下來他卻沒心思多想這些了,只想大喊誤會。
因爲第四息的時候,陳安已經動了,伸指虛點,肘尖斜挑,揮臂抽劈,宮直進……這一系列動作,各種扭曲身體,已經完全超越了常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仔細辨別,卻又能看出地支六合劍陣的形態,只是所有的招式類過去,都有天地元氣加成相隨,它們重合疊加,演變金木水火土大五行循環之勢化作毀滅雷霆,似乎能湮滅一切。
身劍術,地支六合劍殛。
這纔是陳安最強一擊,奈何之前他還未功參絕頂,不止發揮不了這一招的真正威力,而且推動此招耗費甚巨,根本打不到人。
高寒亡魂大冒,顧不得身體還未復原,猛咬舌尖,讓刺痛幫自己驅趕身體的僵直,強行催動還未徹底散去的劍道意境,將幻法之劍收回,無數幻境世界生出,結合着高緲的天域,圍繞在他身周,阻擋着陳安這雷霆一擊。
轟的一聲巨鳴,敲擊在第五息的時間點,元氣大海隨之震盪的同時,滅世雷霆狠狠的劈在高寒身,無數幻境世界崩潰瓦解,一副末日景象,隨後又徹底似汽泡般破滅,剩餘種種亦同樣湮滅於虛空之。
高寒被拋飛出去,身受重傷,但他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勢,也無暇慶幸自己終於能動了,因爲陳安的下一擊已然來臨——地支三合劍殛。
地支六合是謂子醜合化土,土生木,寅亥合化木,木生火,卯戍合化火,火生金,辰酉合化金,金生水,巳申合化水,水生土,午未合化土,出於土,歸於土,便是大五行循環,可分辨陰陽,衍化生死。這尚且是進退有度的一招。
而地支三合會則不同了,申子辰、亥卯未、寅午戍、巳酉丑三三合局,重演地水火風,純粹毀滅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