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塞是雲州邊境一座半軍鎮,半民用的望城。
大乾治下的城池分爲京、陪京、牧府、大城、望城、朔城、小城七個等級。
北地貧瘠,除了牧府洛,大城幾乎一個沒有,能稱之爲望城已經是了不得的繁華所在了,像原縣城勉強能算是個小城。
秦塞能被評爲望城,全然是因爲它的地理位置太過重要,玄王帝恆踞此,北可出哈倫谷直入草原腹心,威懾草原諸部;東可達戍戎武威與朝廷兵馬合兵一處夾擊草原遊騎;而往南直通關,官道平整,還能接收朝廷的輜重補給,是一個四通八達之地。
這裡早前只是一座軍事重鎮,但代玄王認爲,四通八達在交通便利的同時,也意味着是四戰之地,雖有哈倫谷的險要可守,也難保萬全。於是遷民於此,開墾荒地,設置牧場,並鼓勵工商把這裡建設成一座一旦烽火燃起,哪怕沒有支援也能自給自足年餘的雄關。
仇昆一行疲於奔命,終於在夕陽將熄之時趕到了這裡。望着排着隊有序進城的老百姓,他們心俱都升起一種再世爲人的感慨。
起先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們還有些不以爲然,覺得只是在一羣鄉野村夫之,抓一個半大的孩子,居然調動他們四個內庭圓滿的高手,簡直是大材小用。
可誰知,先是被那小子瞅個空逃了,搞的他們很沒面子,接着在他們好不容易要追之時,不知從哪又蹦出個絕頂高手截了他們的胡,這也算了,誰叫他們出門沒看黃曆時運不濟呢。能夠在後面追蹤,給家族報個信,已經足夠他們自豪的了,畢竟那可是絕頂高手啊,不把他們自己搭進去不錯了。
可現在呢,一行六人折了一半,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們現在還有些懵。期間他們不是沒想過把那殺手揪出來,可無論他們用盡任何辦法,都不可行,那人真如同厲鬼一般躲在九幽,時刻窺探着他們,只等他們一個鬆懈,來咬一口,咬完走,不留任何蹤跡。
現在終於趕到了城裡,可以暫時的鬆一口氣了。
仇昆三人也不是沒有常識,對付這種看不見影子的殺手,城市荒郊野嶺好多了。
在郊野樹林陰翳,地勢不平,對方可以躲在高處窺視,也能根據他們的生活遺留進行猜測判斷,對他們的情況能夠了如指掌,必要時還可以躲的遠遠的不被發現。但是在城市,大家一般高,又隔着茫茫人海,這加大了監視的難度,必然要縮短窺視距離,這容易露出馬腳了。雖然這種環境更利於刺客出手刺殺,但其只要出手,也很難跑得掉。仇昆很有信心,只要對方再出手,他能將之拿下。
連陳安對仇昆決定棄山道入官道的做法,也是讚賞不已,自己進入城市潛伏確實要花費更多的心思,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三個人一條心,只是現實情況明顯不是這樣。
仇昆一行進了內城,心裡卻還在嘀咕:對方應該早發現他們的意圖纔對,但爲什麼從戍戎邊境一直到都進了城了,對方一點作爲都沒有,難道他在秦塞城還有什麼援手不成。
仇昆不敢大意,帶着屠子與刀客,找了一家生意不錯的客棧,要了一間房。
“三位要一間房?”掌櫃的在仇昆和屠子龐大的體型以及刀客那略顯瘦弱的身材打量了幾眼,一臉怪異地質疑道。
“嗯?”仇昆瞪起了銅鈴大眼,嚇了掌櫃的一跳,忙不迭的給安排。這北地民風彪悍,雖然有着王法xiàn zhì,不能當街行兇,但打你一頓也是白挨。
一番鬧騰之後,三人安頓了下來,圍坐一團,仇昆看着越發沉默的刀客和本是悶葫蘆的屠子嘆了口氣,率先開口確認道:“給面的求援信都發出去了吧?”
特使死了,聯繫面的渠道也斷了。所以等了這麼長時間,他們都沒有等到援兵。之前他們在荒野之,消息不暢既無法通知主家,也沒法得到主家的最新的指示。
現在好不容易進了城,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立刻通訊面,將自己的情況傳達,催促援兵能儘快追自己等人。而爲了保證渠道通暢,他們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同時向家裡求援,這麼做固然是因爲特使身死,他們要一起進行闡述,但主要的還是要保證訊息傳遞的萬無一失。
之於以,仇昆纔有此一問。
收穫了肯定的回答,仇昆接着又道:“我感覺那人還沒走。”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內心是複雜的,自己一行人沒死在絕頂高手手下,卻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敵人逼到這個地步,人生際遇當真難測。
他不認爲對方也是絕頂高手,不然直接碾壓過來行了,哪用得着行刺殺之舉。那天的絕頂高手劫了目標,沒有順手解決掉自己等人,恐怕更多的還是因爲不屑。
“那人的手段狠辣心性殘酷,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們,而且他忍了這麼長時間都不出手,一旦出手絕對石破天驚……下一個目標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你們……我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活下來,所以有些事情必須要現在說清楚。”
他邊想邊說,時而停頓,語氣各種不確定。
他仇昆一輩子笑傲山林,與人拼鬥從來都是真刀真槍,正面硬撼,什麼時候也沒遇到過如今這種憋屈的狀況,看不見的敵人,莫名其妙的殺人手法,讓他耳目一新的同時,又不禁內心發寒。縱然他大風大浪也經歷了不少,卻從未陷入過如此兇險的境地。
他斟酌了片刻,繼續說道:“根據我和胡老七的判斷,擄走目標的神秘絕頂高手,可能是西域雪梟鳶傑,也有可能是參商杜牟,還有是沙海主人,只在他們三人間。“”
“沙海主人?那可是宗師啊,怎麼可能?難道……”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刀客還是聽出了不一樣的地方。
屠子這次不傻了,苦笑着打斷道:“宗師如何與我們何干,還是先想想眼下吧。”
想到眼下的境況,刀客再次沉默。屠子卻突然對仇昆說道:“既然已經知道對方大概身份,現在報於家族知曉,應當能稍稍抵罪了吧,我們還有必要繼續往前走嗎?”
仇昆嘴發澀,否定道:“恐怕不行,家族不會輕易開罪絕頂高手,若我們不追下去確定最終,光靠這條消息實在意義不大啊。而且這只是其一,其二,戍戎全是軍鎮,無法進入,還不如在雲州安全。”
他沒有說爲什麼不可以待在秦塞不走,但大家心裡都清楚。秦塞對自己等人是個陌生的地方,對那殺手而言應該也一樣,自己等人滯留此處,不給那殺手摸清環境的時間從容佈置麼。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只是把秦塞當成暫時歇腳的地方,沒想過據此抗敵。
“前進是死,後退是死,待在這不動還是死,真他孃的……”屠子憤恨地爆了句粗口。
仇昆看了他一眼,低沉着身影繼續道:“若是仇某回不去了,又逢主家問起,請兩位代爲說項,說這裡也有仇某的一份功勞,我小吳山下三百餘口,感激不盡。”
他說完,向着屠子刀客肅穆的抱拳一禮。
“仇大哥……”屠子語調沉啞,竟無言以對。
刀客卻擡頭看了仇昆一眼,心道到底和我們這些跑單幫的不一樣,論籠絡人心,在座之他仇昆爲冠。
不過他也沒有說破,如今三個人表面看起來沒有什麼衝突,而實際,無第一,武無第二,同樣是爲主家效力,當然都想在特使面前表現一番,爭個長短。
三個人三條心,根本做不到互相信任,這麼下去,只能被人各個擊破。
仇昆首先放低姿態,博取自己二人的同情,這麼做能有效地拉近三人的關係,即便不能使三人立刻戮力同心衆志成城,也能讓大家短暫的放下成見,暫時攜手。悲情往往也是聚攏人心的最好手段。
那刺客至今不敢出手,肯定是沒有那種短時間拾掇下自己等人其一位的實力,只要自己等人放下成見的抱團,撐到主家援兵到來不難。
悲情過後是敞開心扉。
“休整一天,我們接着往西,”還是仇昆拍板定下了基調,屠子和刀客也都沒有異議。
不能停,那隻能走,後退不可行,那隻能前進,如此作爲,家族若再派特使過來,也能有個交代。
三人計較已定,便開始抓緊時間休息。
他們要的這間房可以算是這棟客棧最大的一間,有兩張牀可以用,由於輪到仇昆值守,所以他把牀讓給了屠子和刀客,自己把屋的條凳攏了攏,並在一塊躺了去。 Wωω▪ Tтkā n▪ C ○
他實在太累了,準備小眯一會,他不是想偷懶,而是到了他這個境界,精神hún yuán抱丹,對自身掌控力十足,只是淺淺睡眠,外界稍有動靜能立刻清醒,與醒着警戒無異。
實際屠子刀客與他修爲相當,同樣可以做到點,所以看似三個人都睡着了,實際三人都在警戒。
只是誰也沒有發現,屋香爐裡的香不知什麼時候被點燃了,正緩緩地飄出幾不可察的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