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以一敵五
“這是……”林蕊蕊詫異地看着大黑。
大黑臉上是苦哈哈的笑容，牛老這人可是主公之下的第一謀士，主公對他頂多是無視和不搭理，但卻也有些許的敬重，可大黑麪對牛老……那就是乖乖聽話的命。
無奈只能實話實說了，便道：“牛老願意是願意，不過……”
“不過？”林蕊蕊蹙眉。
“他的意思是，得經歷一點考驗，”大黑動了動嘴巴，終於將那句，我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對弈的，改得比較委婉。
“那……”林蕊蕊心下了然，有能力，特別是已經登頂的人，定然不願意隨便和無名之輩對弈，並非是看不起，而是麻煩與累啊，全洛國的無名小輩有多少啊，都同意的話，分分鐘不就累死了麼……
“牛老的意思是，若是能下贏他們，就行，”大黑連忙將身後五人讓出來。
“行！”林蕊蕊點頭，餘光還看見青巖眼底的失落。嘴角一個勁的抽搐，失落個什麼勁啊，幾分鐘前不是還一臉只要能有對弈的對手就行了麼，怎麼現在就開始糾結對手的水平了？！
“等等，”大黑開口，躊躇片刻，這纔在林蕊蕊不解的目光中開口道，“牛老的意思是，讓你以一對五！”
以一對五，這種的難度不用多想，強悍的記憶力加上一心多用的能力，非大能至誠之人，做不到！
林蕊蕊還沒回話，隱身在一旁的青巖又一次將手搭在林蕊蕊的肩膀上，開心地打着滾般說着：“以一對五真是太好了，此間世人的棋力對我而言，一對一實在是難有挑戰性！主人主人答應啦，主人快點答應啊！我還沒有同時與五人下過棋呢，感覺好有意思啊！”
林蕊蕊嘴角抽搐，剛想着就這麼把扯着自己肩膀的青巖甩開，在外人看來會不會太奇怪的時候……
突然，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的劉煜眼眸閃過一絲異色，走過來，伸手拉着林蕊蕊往旁邊一扯，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在了林蕊蕊剛剛右肩所在處，青巖的位置，幸虧青巖及時念出了“化虛咒”成爲一道虛影，以至於劉煜的手掌穿過青巖的軀體，什麼也沒打到。
青巖被那一掌鋒劈的一楞，林蕊蕊也有些怔愣，倒是劉煜臉上露出了疑惑，他又看着青巖所站位的方向，若不是他的眼睛沒有聚焦，只怕青巖都要懷疑是不是隱身符沒有用了。
“蕊……先生，最近是否碰了髒東西？”劉煜擔憂地看着林蕊蕊。
林蕊蕊僵硬了一秒。
青巖的臉色黑了。
“……我認爲，比方這處……”劉煜的手指着一處空氣，其餘人都沒看見什麼，唯獨林蕊蕊汗都要掉下來了，劉煜指的地方正是青巖站立的地方。
“咳……那個，並無奇怪的東西，嗯，我對弈去了，”林蕊蕊直視青巖哀怨的目光，趕緊衝劉煜拱手說道，然後坐在了棋桌上。
她正對面，正坐了五名面色不佳的棋士。
林蕊蕊剛上座，就聽見身後有人在說：
“我可是棋聖門下，若不是爲了得到與棋皇對弈的機會，甘能陪小兒玩鬧！對面的，速速投降下去纔是！”
“是啊，與貴兄一樣，我亦是棋聖門下，今日這……真是恥辱啊！對面小兒，不必自取其辱！”
“嘿，我剛還聽下僕說，這人執黑下天元還贏了，還說，執黑必下天元呢！”
“哼，狂妄，怒自量力！”
“寧棋王，你怎麼也甘願過來呢……”
“呵呵呵……不是很有意思麼，我再怎麼棋王，也是棋神門下，當然謹遵師令！”
……
旁邊左竄右竄的正是爲那些棋手囂張的話語而氣呼呼的青巖，當然，此時的他可不敢亂竄了，尤其不管再近身接觸到林蕊蕊，青巖試驗過了，只要他碰上林蕊蕊，不管是何時碰到哪處，劉煜都能瞬間感應到！這到底是何等靈敏的才能啊！青巖略無語。
林蕊蕊嘴角翹起一抹冷笑，她隱晦地衝在一旁氣呼呼的青巖做出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冷聲道：“我若執黑，必下天元！”
後面細細碎碎的聲音隨之一頓，然後一人突然有些陰陽怪氣地開口道：“我讓你執黑！如何？！”
“好！”林蕊蕊點頭，“天元！”
“啪——”晁諾擠開小廝，幫着林蕊蕊按下一子天元。
“哦……”衆人見晁諾這一指按得頗有氣勢，彷彿一瞬間天地雲層被風吹開，吹起戰爭的號角！
“好！我也讓汝執黑！”
“我也讓！”
……
待得五人都表態林蕊蕊可以執黑後，林蕊蕊不顧旁邊晁諾擔憂與勸誡的目光，篤定開口，“天元！”
“啪——”林蕊蕊也順勢按下一子。
她只負責最近的那個棋盤，其餘四個就由三個小廝和晁諾替之。
而屋外之人聽到這邊有對弈，隸屬劉煜的數個幕僚與下屬也走了過來，見到一對五且後，衆人議論紛紛，誰也不看好林蕊蕊。
“這，這少年是誰？居然敢一對五的下棋，不知所謂！”
“而且與之對弈的都是當朝國手！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
“而且第一手還下在天元，我明白了，莫非是爲了輸的有藉口，更好看一點！”
“嘖嘖……哪來的愣頭青啊！”
……
大黑瞪了那些幕僚一眼，警告他們不要亂說話，可那些幕僚似乎想在劉煜面前顯擺一下自己多厲害一般，依舊依舊數落不斷。
“諸君，觀棋不語，真君子！”林蕊蕊微微笑了笑，順帶又指揮道，“下四四！”
觀棋不語真君子？！
這話沒聽說過啊，但是感覺又好有道理怎麼辦！
“……”幕僚們臉上僵硬，想反駁，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段時間，林蕊蕊又漫不經心的指揮身後的晁諾擺棋，神情淡定自若，眼中偶爾閃過一絲漫不經心，說出落子的速度着實很快，幾乎是當晁諾回報對弈者落子位置時，林蕊蕊不假思索就回答了！
一來二往的，這般如萬軍之中隨手取人首級的姿態給予旁人很大的壓迫感。
那五個棋手中，已經有兩個性格比較急躁的棋手無意中被代入林蕊蕊的節奏，不知不覺地也搶着時間下快棋，眼睛紅彤彤的，有點像陷入魔障的賭徒。
最冷靜依舊保持着自身節奏的寧棋王，瞧了眼聲旁緊張得額角滲汗的人，微蹙眉，依舊依着自己的節奏下子，不過越下，他就越是心驚，對方的棋藝隱隱透着一些古風古韻的味道，佈局之強大，算計之利害，很多伏筆往往要在五十步後才能展露崢嶸！
真是了不得的少年啊！
難怪能逼得那麼多國手被迫跳入陷阱，被打亂節奏！
寧棋王暗暗讚賞地點點頭，只怕不知躲在哪個角落偷看的師傅，應該也躍躍欲試了吧。
“啪啪啪——”
林蕊蕊淡定地說完，五個黑子落下。棋子不斷落下，一衆棋之國手棋王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無他，由青巖設計的宛如十面埋伏一般的佈局，開始露出猙獰的牙齒。
“怎麼，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
“龍擺尾，居然是龍擺尾的回擊，厲害，太厲害了！”
“這，這莫非是鳳擡頭？！可這種下發不是在古譜才記載着殘譜麼，怎麼可能，這個少年難道就這麼琢磨出來了！”
“難以置信，簡直難以置信！”
對弈的棋手一個個冷汗都落下來，緊張之中，一個棋手手中拿着的白子已經太過緊張而掉落在地上，至於圍觀的幕僚，則是嗔目結舌地看着棋盤，然後又看向林蕊蕊。
“啪”林蕊蕊又是一子落下，臉上，突然露出勝券在握的表情。
果不其然，第一個棋手緊緊地捏着白子，死死地盯着棋盤，良久，聲音有些沙啞的乾巴巴的開口道：“我，我認輸！”
這句話猶如解開了封印一般。
“我投子認輸！”
“認輸……”
“技不如人”
“後生可畏啊！”
五個棋手接二連三的說出認輸的話語，兩個人臉上異常難看，說完認輸的話後，憤憤不平地轉身就走了，有兩個人也是一副虛脫的模樣，和寧棋王告辭，又深深地向林蕊蕊深鞠躬行禮後離開。
只留最後一個寧棋王，還坐在原地，認認真真地看着林蕊蕊說道：“可否願與我覆盤？”
林蕊蕊一愣，視線若有似無地看向意猶未盡的青巖。
只見青巖砸吧砸吧嘴，有些驕傲又有些欣賞地說道：“你和他說，這個年齡，有這個成績已是不錯！讓他不要灰心，某願意和他覆盤，下盤指導棋！”
林蕊蕊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委婉地轉達了一下青巖的意思，其實她不想說的，奈何青巖一碰到棋道的事情，性格變得頗爲較真怪異，林蕊蕊不表達意思，他就不肯繼續覆盤。無奈之下，林蕊蕊只好言簡意賅的委婉表達幾句，等青巖聽林蕊蕊說完，還不滿意地化身可愛的三頭身q人物，絮絮叨叨地嘀咕：“主人真是太給對方面子了，棒棍底下出人才，溫溫綿綿的態度可不好！”
林蕊蕊聽得嘴角都開始抽搐了。
殊不知，周圍聽到林蕊蕊神色認真淡然的寥寥幾語後，臉皮抽搐得比林蕊蕊還厲害，什麼叫做“僅年歲，學得尚可！”什麼叫做“予以厚望”啊！這位寧棋王的年歲可是你的三倍有多啊！雖然你的棋力足夠能說出這等話語，可你這麼說，豈不是讓寧棋王羞煞麼……
好在，林蕊蕊看模樣就是文雅君子，說話的時候也是一副就事論事的認真態度，雖引起旁人的驚訝無語，倒不至於引起他人的反彈，覺得她是一個狂傲自大的人物。遂，寧棋王臉上尷尬一閃而過後，見林蕊蕊這般誠懇認真，反而覺得對方是真性情的人物，恃才者，或傲物，或不通世俗，想必這位謙謙君子就是隻愛鑽研不通俗物之人吧……
如此想，寧棋王對林蕊蕊又是高看喜愛幾分。
“林公子好棋力！請，”寧棋王微笑。
“嗯，來複局，”林蕊蕊笑了笑。
“我想知道這裡是否就是決勝的關鍵？”寧棋王指着一顆子嗎，“若我當時不走這邊，而是回撤，是否會堵住死路？”
“否也，否也，”林蕊蕊搖搖頭，順手也拿起一顆黑子，“若你回撤，雖然能解一時燃眉之急，但在第三十步的時候，定是我勝！”
“哦？！”寧棋王不相信地出聲，“試試？”
林蕊蕊淡然點頭。
周圍圍觀的幕僚也是趕緊湊過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直接說具體多少步就會贏啊！這需要什麼，不但需要強大的記憶力，更需要強大到同時算計對弈雙方下棋思維的強悍能力！凡人不可達也！
“啪——啪——啪——”
一子，兩子，三子……抵達第二十步！
寧棋王從一開始的興致高漲從容不迫，到中期的凝神關注深思熟慮，再到如今的面色駭然震驚不已……
頓了頓，他放下手中的白子，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林蕊蕊鞠了一躬：“先生大才！吾，輸矣！”
林蕊蕊趕緊起身連連擺手，心裡有些虛，順便眼角有些抽搐地看着青巖，一臉淡定自若接受拜見的模樣。
“好！”突然，外面伴隨着拍掌聲，傳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只見一個神采奕奕的老者走過來，“寧兒，雖敗猶榮！”
年過四旬的寧棋王，猶如看到父輩一般，恭恭敬敬地起身，向這位老者行禮。
老者連連擺手，臉上閃過一抹無奈之色，似是覺得寧棋王的舉動太過迂腐。
“見過牛老！”不用多猜，能讓寧棋王折腰的，定然是棋藝更甚一籌的牛老了！
“嗯……”牛老看向林蕊蕊，心裡有些宛然，儀表堂堂丰神俊朗，贏下如此多的國手也不見一點驕傲自滿，雖爲女兒身，倒也是國士之才，更別說還幫了一個大忙，寧兒圍棋天分之高很是罕見，奈何正因爲天賦太高，從小險敗於敵手，隨着年齡的增長對圍棋的鑽研興致日益下降，牛老暗自可惜良久，沒想到今日一戰，倒是讓寧兒的鬥志重新昂揚起來，可喜可賀。
“又見面了……”牛老滿意地看了一眼林蕊蕊。
晁諾似是不經意一般站在林蕊蕊與牛老的中間，說道：“不知這位是……”
牛老神色有些詭異地瞟了晁諾一眼，他早看出主公對林蕊蕊態度不同，也早知自家主公的霸道性子，那麼這個人怎麼還全手全腳的站在這裡？！思及此，他又隱晦地看向劉煜。
誰知劉煜的目光完全在林蕊蕊身上，竟是連一眼都沒有看向他。
牛老腦後落下老大一滴汗，咳嗽了一聲，說道：“林小子，老夫與你對弈！”
牛老話音剛落，旁邊的幕僚都驚詫出聲
“牛大人，牛大人居然真的要與這小子對弈啊！棋神不是隻願意和巔峰棋手對弈麼！”
“天，速去喚丁大人過來一起觀摩，他平日裡最愛研讀牛老的棋譜了！”
“聽說牛老是非國手不與之對弈，莫非這少年有這麼強了！”
“肯定有啊，沒看見剛剛他以一敵五了麼，厲害啊！”
……
牛老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暗暗觀察林蕊蕊態度，卻見晁諾正拿着一杯茶走向林蕊蕊，林蕊蕊正口渴打算笑納的時候，劉煜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直接用內力震碎晁諾手中的杯子，然後一臉無辜的將自己手中的杯子給林蕊蕊遞過去。
牛老又咳嗽了一聲。
晁諾怒瞪劉煜，劉煜一臉無辜外帶不解地看着林蕊蕊，林蕊蕊笑得好不尷尬，最終還是自己走到案几邊，拿起茶壺給自己滿上一杯。
牛老看得臉皮都有些抽搐，這幾個小子，居然直接無視自己，都不尊老一下！
“好，好！有點意思，”牛老原本高深莫測的仙人表情有點繃不住，“來對弈吧！”
“……”衆幕僚已經驚呆了！
牛老您往常那些頂端謀士的氣質呢？！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唔，”林蕊蕊剛準備答應，卻被旁邊隱身的青巖拉住手，青巖趕緊鬆開手然後警覺地看了劉煜一眼，發現他沒有察覺什麼後，這才隔着一定距離對林蕊蕊說道：“你先莫答應，要考上一考！”
“什麼？！”林蕊蕊臉上詫異。
青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道：“當然，既然他可以出考題選擇對手，理應我們也是可以的……”
“但……”林蕊蕊遲疑了。
青巖三頭身娃娃的q版又出現了，圍着林蕊蕊不停地轉圈圈說道：“主人主人答應我嘛，我也想試試敵手的程度麼，若是厲害我自是全力以赴，若是不厲害，我乾脆就下指導棋啊……”
林蕊蕊深深地看了青巖一眼，一個厲害的棋手，想要看出對方的棋力只需在棋盤上下幾手便可得知，也就是說，上述理由都是藉口，歸根結底不過是青巖有些不滿意對方的試探，想要激一激對方罷了。
不過就算明白這些又如何，青巖與她的關係如此密切，寵一寵也是應該的。
林蕊蕊調整表情，臉上隱隱露出鋒芒：“且慢！”
小廝剛剛準備好棋盤與棋子，周圍的幕僚陸陸續續趕來按照等級順序站好。
“嗯？”牛老剛剛準備入座。
“牛老試了我一番，可能讓我也試牛老一番！”林蕊蕊深吸一口氣說道。
“大膽！這是誰家的小兒，敢這麼對棋神說話？”
“開玩笑吧，棋神要和她下棋，難道還要得到她的認可？”
“哪來的冒失傢伙，不尊老幼，有辱門風！”
……
說“有辱門風”的男子，直接被劉煜冷不丁掃視過來的視線給嚇跪在地上，呆呆的，就差尿失禁，任由旁邊兩個小廝將他給拖了出去。這一下完全震懾了幕僚們的嘴皮子，一個個眼觀鼻的，但這並沒震懾住他們的心靈，反而內心的惡意越是膨脹，看向林蕊蕊的目光已經從看小孩子胡鬧，變成看一個仗勢欺人的小人。
真是躺着中一槍啊！
林蕊蕊的嘴角抽了抽，瞥了眼正一臉淡定，眼中滿滿的含着“你受委屈了！我爲你出氣！”似是邀功的劉煜，心中真是有一種哭笑不得且被憋得不上不下的感覺。無可奈何，她直接無視劉煜，轉而對牛老說：“所謂達者爲師，我也不多廢話，擺下五局古殘局，若牛老能夠破解！某自當認真對弈！”
“哦？”牛老一臉高深莫測。
“是！”林蕊蕊斬釘截鐵。
幕僚們眼底閃過的譏諷之色更甚了，牛老可是出了名不賣權貴面子，哪怕是面對劉煜也能全身而退，豈能聽一介小兒胡鬧？！別天真……
“好！”牛老撫掌而笑，乾脆利落地衝旁邊小廝說，“再擺兩個棋盤！”
林蕊蕊深深地看他一眼，語氣中也帶着敬重與認真：“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