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宮宴一如既往地奢華熱鬧,不過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詭異之處。那些表面上喜氣洋洋真心爲蕭念璇和赫連敬道喜的文武百官,私下裡卻是各種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如魚兒一般周遊在人羣之中的慕容麟和司徒君璞將那些悄悄話如數聽進了耳朵。衆人八卦的內容無非是屢嵐的政局走向,太子蕭璟泓被廢一事何時被提上議程,六王蕭璟宸何時會坐上太子寶座,被冷落的戚家人會何去何從,是逆來順受,還是會舉旗反抗,等等等等……
“我還以爲那些狗腿戚家的太子黨會替蕭璟泓和戚國公出頭,沒想到卻是一個個等着看好戲呢!”聽多了那些道貌岸然的落井下石之語,司徒君璞忍不住輕哼了一聲,對那些只會阿諛奉承的牆頭草之輩表示不屑。
“樹倒猢猻散,這是預料中的事,畢竟落井下石是人的劣根。”慕容麟攬着司徒君璞在座位上坐下,對大臣們的竊竊私語表示不以爲然。
能坐在這裡的人都是成了精的,在座的雖然有不少以戚國公府馬首是瞻的太子黨,那些人原本或許還抱着戚國公府重新得勢的期待,不過蕭念璇和赫連敬的聯姻卻讓他們的幻想破滅了,再加上蕭肅帝對戚家人的冷落,以及蕭璟宸的得勢以及足以讓他們認清一個事實,戚家人倒臺是遲早的事了。良禽折木而棲,他們不趁機落井下石,狠狠咒罵戚家人又豈能在新君面前表現出他們的立場和態度。
說白了,這些人敢在這樣的場合肆無忌憚地高談闊論戚家人,無非是想表現出他們對蕭璟宸的擁戴,表現出他們對戚家人同仇敵愾的心意。
“既然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戲,等着戚家人康之謀反,你說他們還會做嗎?”司徒君璞輕輕頂了頂略微發酸的腰,懶懶地將身子靠到慕容麟肩上,不着痕跡地望了一眼在場唯一的戚家人,坐在主位之上,表情僵硬卻依舊強顏歡笑的戚皇后,然後又百無聊賴地閉上了眼眸。主位上的戚皇后一點不像是運籌帷幄,蓄勢待發的獵豹,然而像是一頭焦躁不安的困獸,着實有些令人失望。
“累了?”見司徒君璞閉上了眼睛,慕容麟疼惜地調整了姿勢,爲她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將司徒君璞半抱在懷裡。“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有我在呢!”
“嗯,我就小眯一會兒,有事你叫我。”司徒君璞擡眸給慕容麟一個微笑,將自己偎進了他的懷裡。其實累倒還好,只是覺得無聊到令人發睏。這樣寡淡如水的宮宴太沒意思了,她原想着或許會有人跳出來衝他們嚎叫,可顯然地,她將戚家人想得過於能耐了。
“放心吧,我在呢,你安心休息一會兒吧!”慕容麟低頭在司徒君璞的額頭上溫柔地落下一吻,示意她不用擔心。
不知道是慕容麟的懷抱太過舒適,還是孕婦容易犯困,原本只打算小眯一會兒的司徒君璞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不大一會兒竟窩在慕容麟懷裡沉沉睡過去了,就連後來宮裡發生的巨大騷動也沒能吵醒她。
司徒君璞只覺得這一覺睡得無比綿長深沉,似乎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睡得最深,最沒心沒肺的一覺,卻也是睡得十分累的一覺。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睡多人累,迷糊醒來的司徒君璞只覺得渾身痠痛,全身都像是被車輪碾壓過一樣散了架似的,眼皮也依舊沉重得跟粘了膠水似的,那種感覺,彷彿是大腦已經恢復運作了,可身體卻不聽使喚。
“唔……”司徒君璞痛苦地申銀了一聲,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慕容麟牢牢握住了。
“君兒,君兒你醒了?君兒……”慕容麟略帶哽咽的焦灼聲音清晰地傳入司徒君璞的耳中。“君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我倒是想睜眼啊,可是眼皮被黏住了喂!司徒君璞懊惱地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幹得快冒煙了,只能勉強吐了一個字。“水……”
“什麼?君兒,你說什麼?”司徒君璞的聲音太過沙啞模糊,聽不清楚的慕容麟只得努力貼近司徒君璞,努力想要聽清她在說什麼。
“臭……”慕容麟的靠近卻是讓司徒君璞不適地皺了皺眉。慕容麟到底是多久沒洗頭洗澡了?爲什麼他身上那麼臭?
“什麼?”依舊沒有聽清的慕容麟開始急了。“君兒,君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開人吶,快去叫顏悅!”
顏悅?司徒君璞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些許不對勁。她以爲自己只是睡了一覺,可就她目前的狀態來看,顯然不是那麼簡單。她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她……她的寶寶怎麼樣了?
想到腹中胎兒,司徒君璞有些慌神,她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摸腹部,可是卻怎麼也擡不起手臂,只能慌亂地嗚嗚喊起來。
“君兒,君兒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君兒,君兒……”慕容麟被司徒君璞劇烈的反應嚇到,只能手足無措地抱住她。“君兒,君兒你別怕,你別怕,我在呢,我在這呢!”
“孩……孩子……”司徒君璞費力地揪着慕容麟的衣袖,企圖將自己的意思傳達給慕容麟,讓他給自己一個答覆。奈何她發音太過含糊,聽不真切的慕容麟卻只是越發慌亂地抱緊了她,不斷重複着別怕別怕。
“君兒醒了?”顏悅的到來極大地安撫了慕容麟慌亂的神經。“你放開她,讓我看看。”
慕容麟依言放開了司徒君璞,將位置讓給顏悅,自己則緊張地立在一旁,牢牢盯着爲司徒君璞診脈的顏悅。“君兒她怎麼樣?她沒事吧?”
顏悅凝神靜氣,仔細爲司徒君璞把脈之後,露出了笑容。“放心吧,君兒沒事了,她體內的毒基本已清,接下來只需稍加調養便可恢復。”
“可君兒她看起來很難受,而且她的眼睛也還睜不開。”慕容麟依舊是憂心忡忡,愁眉不展。
“君兒中的無形散本就會讓人無力昏睡,眼下她體內尚有餘毒殘留,無力睜眼也是正常的,你不用擔心,再服用兩天湯藥,餘毒就能徹底清了。”顏悅邊解釋邊動作麻利地在司徒君璞的手臂上紮了幾支銀針,讓司徒君璞平靜下來。
她中毒了!司徒君璞將顏悅和慕容麟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有些茫然。無形散,這名字聽起來可真陌生。她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又是怎麼中的毒?爲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司徒君璞最後的記憶是她窩在慕容麟懷裡睡着了,難道是她睡着之後被偷襲了嗎?司徒君璞只覺得腦子裡有無數個疑問盤旋,而最讓她關心的一個問題是她的孩子怎麼樣了?她中毒了,那孩子會不會……司徒君璞簡直不敢往下想。
“君兒,沒事了,你乖乖的,再過兩天你就能恢復了。”得了顏悅的保證,這才讓慕容麟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裡。
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眼不能開,這感覺簡直糟透了,更糟糕的是,司徒君璞的嗅覺卻無與倫比,慕容麟身上傳出來的酸臭味,簡直要把她再薰暈過去,可是她卻毫無辦法抵抗,只能生生地忍着那股難以言喻的味兒,讓慕容麟二十四小時不離開地貼身伺候了兩天。
第三天一早,再次醒來的司徒君璞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機能有所恢復了。
司徒君璞睜開眼睛的時候,東方纔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昏暗的光線讓司徒君璞很快便適應了過來。她掃視了一圈周圍,很快便認出這是在慕容麟那間低調奢華的別院。
清醒過來的司徒君璞第一反應便是確認寶寶的安危。伸手摸到依舊高高隆起的腹部,仔細感受到了腹中胎兒的活力,司徒君璞這才鬆了口氣。他們的寶寶還在,真是太好了!
鼻翼見傳來的酸臭味,讓司徒君璞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趴在牀頭的慕容麟。看不見慕容麟此刻的面部,不過從他散發着異味的油膩發頂來看,司徒君璞便可知他起碼有十天半個月沒洗頭了。
這男人向來有潔癖,怎麼竟也有這樣邋遢的時候!司徒君璞鼻子有些發酸,不難想象她中毒昏睡的這段時間,慕容麟是如何寸步不離,連收拾自己都顧不上。
到慕容麟連睡夢中都不肯鬆開自己的手,司徒君璞只覺得一顆心漲漲地痛起來。手臂有些麻,她忍不住想要抽出手,可她才輕輕一動,慕容麟便警覺地睜開了眼睛,瞠着滿眼血絲的雙眼驚喜地望着司徒君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