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慕無歡那裡得來的信息讓司徒君璞對風君颺有了更多的瞭解,她知道風君颺早就知曉當年他差點戰死沙場是君少瑜母子的陰謀,這些年來,風君颺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暗中也一直在關注着北寧的動向,他手中也掌握了不少君少瑜母子作惡的罪證。
風君颺背井離鄉忍氣吞聲潛伏多年,並非因爲他沒有證據揭發君少瑜母子,也並非因爲沒有奪嫡的自信,而是他不想因爲自己一人而給北寧帶去災難。君少瑜並非賢君,自從他新帝登基之後,北寧的國力就日漸衰退,一旦發生政變,就只會讓其他三國有機可乘,讓本就國力衰落的北寧更加岌岌可危。
戰亂只會讓百姓民不聊生,風君颺征戰多年,比任何人都明白戰爭的傷害,所以他情願拋棄自己的身份隱姓埋名,窩在青峰寨當一個小頭頭。可儘管風君颺心如明月,可最終還是被顏悅逼上了奪嫡政變的道路。
這一次,風君颺之所以能順利佔據北寧帝都,逼得走投無路的君少瑜竄逃到千羽,除了有顏悅的暗中推助之外,更多的是風君颺自身的威望。風君颺親征多年,在軍中的威望和武將心中的影響力頗大,他死而復生,討伐君少瑜,奪回帝位,贏得了不少將士的支持。兩方使力,周全謀略,這才使得風君颺能在短短半個月時間便成功佔據了北寧帝都。
司徒君璞雖然不清楚顏悅到底是如何說動風君颺奪嫡的,不過她料想顏悅定是用蕭念璇做藉口了。風君颺跟在顏悅身邊多年,他對蕭念璇的心意,顏悅想必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可是,這麼多年了,顏悅卻從來不曾告訴風君颺蕭念璇的真實狀況,也從未對蕭念璇說過她心心念唸的少瑾哥哥並未葬身沙場,而是好好地活在她的身邊。
如果司徒君璞沒有猜錯,顏悅之所以處心積慮隱瞞多年,爲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將風君颺和蕭念璇變成復仇的棋子!或者說,顏悅從一開始就將風君颺和蕭念璇當成了棋子,正是看到了他們身上的有用之處,顏悅纔會對他們施以援手。
顏悅的城府之深,讓司徒君璞一陣惡寒,望着顏悅的眼神也變得越發冰冷起來。“顏悅,對於你的深謀遠略,我只能表示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真爲風君颺和璇姐姐感到悲哀,他們如此信任你,你卻這樣對他們!”
顏悅由始至終都保持着一種奇怪的笑容,靜靜地聽着司徒君璞包含憤怒的指責。“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若不是你的分析,我還真沒發現我有這麼好的謀略和遠見。”
“哼,難道我說錯了嗎?”司徒君璞一臉你休要狡辯的表情。
顏悅微微勾脣,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是非多錯,自由後人評說,我說了不算。”顏悅並不爲自己辯解,因爲她知道司徒君璞不信任她。顏悅明白,面對一個對她心存質疑,將她完全暗黑化的人,就算她口若懸河,舌燦蓮花也是沒有用的。
顏悅的淡然讓司徒君璞飛快地蹙了蹙眉,不科學啊,她把話說得這麼絕,顏悅沒道理不爲自己開脫啊!“你……不說些什麼嗎?”
說些什麼?她能說什麼呢?顏悅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說司徒君璞謬讚了,說她其實並沒有司徒君璞說得那樣才華橫溢,富有遠見嗎?還是說她救蕭念璇是出於報恩,她說她救風君颺是出於親情,說她對他們是真心相待的?可是,她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雖然一開始並沒有利用風君颺和蕭念璇的意思,當初對他們二人相互隱瞞對方的事也是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出於自我保護的初衷,可是事情逐漸演變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顏悅卻無法反駁司徒君璞,無法否認她利用了風君颺和蕭念璇兩情相悅的癡心,促成了風君颺奪嫡一事,也無法否認,她想利用風君颺當做自己的後盾,討伐慕容宇德,爲醫門白家,龍泉山莊和陵南蘇家幾百條人命,以及她的恩師和丈夫鬼谷一家報仇。
想起那些因爲慕容宇德的秘密而無辜妄死的靈魂,顏悅心如刀割,不過卻還是極力壓抑着悲痛,神色淡然地望着司徒君璞。
“君丫頭,你既然明白這其中的奧妙,想必你也知道我讓璇兒告訴你這一切的原因,和我來見你的目的了吧?”司徒君璞說的沒錯,顏悅的確有利用蕭念璇來牽制她的意思。
見顏悅如此厚顏無恥,大方承認自己利用蕭念璇不說,竟還絲毫沒有悔意,讓司徒君璞頓時火冒三丈。
“沒錯,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無非是想要從我手中拿到龍旭劍的劍靈,解開慕容宇德的秘密,只可惜,龍旭劍劍靈已經不在我這裡了,所以你這一趟算是白來了。”司徒君璞冷笑一聲。
司徒君璞這輩子最討厭被人威脅。得知風君颺奪嫡和蕭念璇入獄之後,司徒君璞便猜到了這一些都與顏悅脫不了干係。司徒君璞猜到顏悅已經知道劍靈在她手中了,也料到顏悅定會來找自己談交易,所以,在她回屢嵐之前,她就將劍靈交給了別人。
聽到這話,顏悅的面色陡然一沉,眼裡也染上了幾分寒意。“君丫頭,我是誠心和你合作的,你不要再跟我耍殲打滑了。”劍靈承載着慕容宇德的秘密和一切罪惡的開始,顏悅不相信司徒君璞會將劍靈輕易交給別人。
“我可不像你滿嘴跑火車,我說劍靈不在我這裡,就是不在我這裡。”司徒君璞一臉無畏地望着顏悅,“就算你殺了我,我也還是那句話,劍靈不在我這裡。”
殺她?顏悅的眸光一閃,眼底的寒意散去了不少。“君丫頭,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的。”司徒君璞是蘇雲裳唯一的女兒,顏悅無論如何都不會動她。
“君丫頭,你說劍靈不在你身上,我信你。那麼,你告訴我,劍靈在哪裡?”顏悅強忍着內心翻騰的怒氣,平靜地問到。
“你問這個問題不覺得太可笑嗎?”司徒君璞聞言呵呵笑起來,譏誚地望着顏悅。“我若是會告訴你劍靈的下落,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將它藏起來呢?”
聽到這話,顏悅是真的生氣了,她的眸子一沉,凝聚在掌心的真氣撕裂了橫亙在二人面前的小桌,精緻的茶壺杯具嘩啦碎了一地。
巨大的動靜,讓司徒君璞心中一緊,一顆心也狂跳了起來。她戒備地盯着顏悅,提防着她對自己出手。顏悅的武功遠在她之上,二人交手,司徒君璞沒有一點勝算。
可顏悅生氣歸生氣,卻並未對司徒君璞做什麼,依舊是定定地坐着。“君丫頭,我知道你對我有偏見,不過我是真心誠意來跟你談合作的。你給我劍靈,我可以救醒你祖母,還可以救出璇兒。”
顏悅開出的條件讓司徒君璞的信念一動。“你有辦法救活我祖母?”
“有!不過司徒老夫人病入膏肓,即便我出手,也不能保她長命百歲。”顏悅實話實說。司徒老夫人的身體狀況,顏悅已經十分清楚了,在司徒君璞回來之前,她便暗中潛入過司徒府爲老太太診脈,當初若不是有她的暗中相助,只怕老太太早就一命嗚呼了,不過這些顏悅並不打算告訴司徒君璞。
另外,在等待司徒君璞回來的這些日子裡,顏悅也專門爲老太太調製了一些丹藥,雖不能根治老太太,不過倒是能延長老太太的些許壽命,也能讓老太太在人生的最後一程過得不那麼痛苦。
“這是我爲你祖母調配的丹藥,服下之後,你祖母十二個時辰之後便可甦醒。”顏悅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黑木匣子,推到司徒君璞面前。
“若你出手,我祖母還能活多久?”司徒君璞牢牢盯着地上的木匣子。
“至少能健健康康地看着她的曾孫出生。”顏悅淡淡地掃了一眼司徒君璞的小腹,從廢墟中找回了那瓶極其珍貴的凝胎丸,見瓷瓶上雖有裂縫卻並未對凝胎丸造成損傷,顏悅暗暗鬆了口氣,將瓷瓶小心地放到了黑木匣子上,補了一句。“如果你能安然無虞地誕下龍子的話。”
“你這什麼意思?”顏悅的前半句話,司徒君璞能夠理解,屢嵐皇宮的太醫們都斷言老太太最多活不過五個月,即便僥倖活下來,老太太想必也會飽受病痛折磨。可顏悅卻說至少能保老太太健健康康地看着她腹中胎兒出生,那少說也還得有大半年的時間。
可顏悅的後半句話,卻讓司徒君璞一陣脊背發寒。什麼叫她能安然無虞地誕下龍子,顏悅這是在拿她腹中胎兒威脅她嗎?
“君丫頭,你需要提防的人並不是我。”顏悅看穿司徒君璞的心思。“真正想置你於死地的人是誰,你心中清楚。你如今懷胎三月,再過一月必然顯懷,到時候他們會怎麼對付你和你的孩子,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到。如今你身在屢嵐,沒有慕容太子的庇佑,你腹中的孩子根本無法保留。”
顏悅說的他們是指戚家人,司徒君璞曾陷花樓風波,她懷孕一事又尚對慕容麟保密,一旦她懷孕一事被泄露,戚家人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打壓司徒君璞。到時別說是司徒君璞腹中骨肉了,就連她與慕容麟的婚事也會成爲泡影。
“君丫頭,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只是實話實說。你回京多日,戚家人一直在伺機而動,眼下你身邊有青峰寨和羅剎門的人暗中保護,你尚未覺察到戚家人的惡意,可青峰寨的人一旦撤走,單憑羅剎門那幾個見不得人的小毛頭,想要保你周全,只怕十分不易。”顏悅平靜地望着司徒君璞。
青峰寨的人,司徒君璞倒是知道,可是羅剎門的人……司徒君璞皺起眉頭。“你說的羅剎門的小毛頭是誰?”
“你果然還不知情。”顏悅微微一笑。“在你離開千羽之前,慕容太子已經將羅剎門交給了慕容宇德,不過慕容太子將羅剎門的精英全部暗中抽調到你身邊保護你了。爲首的便是慕容麟的心腹侍衛吟風。”
吟風跟着她回了屢嵐?!司徒君璞暗吃一驚。“你說的是真的?”
“你不信我的話,可以找無歡證實一下。”顏悅依舊一臉平靜。“君丫頭,接下來讓我說一句讓你覺得是威脅的話,眼下慕容麟沒有了羅剎門,在千羽孤立無援,倘若你不肯告訴我劍靈的下落,那麼我必然會自己去尋。到時候,我若因此發動千羽和北寧之間的戰爭,傷到了慕容麟,你不要怪我,也不要後悔。”
劍靈不在司徒君璞身上,顯然是留在千羽皇宮了。有心如尋,並非難事,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動靜就會大了。
司徒君璞被顏悅輕飄飄的威脅駭住。“顏悅,你當真要這麼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顏悅笑了,“君丫頭,不是你說的嘛,我爲了報仇不折手段。”
“報仇對你來說,就真的這麼重要嗎?”司徒君璞雙拳緊握成拳,顫聲問到。
“我身上揹負着幾百條人命的血海深仇,換做你,你能覺得不重要嗎?”顏悅不答反問,嗓音裡多了一抹淒涼和惶然。“君丫頭,勸我放棄報仇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講了。你也是睚眥必報的人,在你勸我之前,你先設身處地,捫心自問一下吧!”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