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戚家人污衊我白家通敵叛國,敗壞我白家名譽,滅我白家滿門,害我失去本名,讓我多年來不得不隱姓埋名苟活於世。君丫頭,我不怕告訴你,我要爲白家報仇,我要洗脫白家的罪名,我要重振白家,我要讓我們白家能重新光明正大地屹立在這世上。”光復醫門白家,這纔是顏悅的最終目的。
司徒君璞瞭然地揚眉。這就是顏悅潛伏多年毫無動作的理由了,畢竟要對付戚國公府容易,想要指控戚家人的惡行,沒有一個理直氣壯的身份和理由卻是站不住腳的。
“所以,這就是你利用我的原因,對嗎?你想讓我們司徒府成爲你的後盾。”司徒君璞很快便理順了思路。眼下在這屢嵐,唯一能與戚國公府抗衡的就只有司徒將軍府了。
司徒君璞是將軍府的嫡長女,又是蕭肅帝金口玉言賜婚的太子妃,戚國公府要對付司徒君璞的委託,青峰寨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若是能唆使司徒順頌對付戚國公府,並與青峰寨聯手的話,那麼要爲白家翻案也指日可待了。只是司徒君璞唯一不解的是,爲什麼要將她送進花樓,毀她清白!
“對,也不對。”顏悅扯扯嘴角,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她早該知道司徒君璞是個聰明姑娘,只需稍加指引便足以讓她發現真相。
“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聽到顏悅的承認,司徒君璞的臉頓時黑了。怎麼辦?她好想揍人啊!
顏悅呼了口氣。“說對,是因爲我指使君颺接下戚國公的委託,確實是想利用這件事情來打擊戚國公府。所以,不得不承認,我的確利用了你。不過無歡和君颺對此一無所知。說不對,則是我從來沒指望司徒順頌會幫我。”司徒順頌並不是值得信賴的人,這後半句話,顏悅藏在心底沒說。
“難道除了將軍府,你還有別的力量可以靠嗎?”司徒君璞氣哼一聲,表示對顏悅的話不信任。顏悅自己也說了,她打壓戚國公府的主要目的是爲白家翻案,若是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那一切都是白瞎。她是司徒府的大小姐,除了將軍府,司徒君璞想不出別的勢力來。
“你難道望了你當初執意接受賜婚的初衷了嗎?”顏悅噙着輕笑反問了一句。比起司徒順頌,顏悅有更好更合適的人選。
能有什麼狗屁初衷,那短命的傻帽大小姐不就是愚蠢地要爲愛獻身麼!等等,爲愛獻身!司徒君璞陡然睜大眼睛。“你打的是蕭璟宸的主意。”顏悅的本意是想借助蕭璟宸的力量來對付戚國公府嗎?
顏悅讚賞地微笑。“真是個聰明姑娘,無愧於屢嵐第一才女的稱號。”
“理由呢?蕭璟宸只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王爺而已。”司徒君璞心中駭然,有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病貓隨時會變猛虎的!”顏悅輕笑一聲。“宸王殿下有野心,我們青峰寨有實力,你想若是他與我們聯手,那是不是會多幾分底氣呢?”
蕭璟宸野心勃勃,一心想爲死去的婉妃和瘋癲的長姐報仇,這些年來,蕭璟宸表面上對蕭璟泓和戚皇后母子言聽計從,像是聽話的狗,其實暗中也培養了一些勢力,只是眼下蕭璟宸的那點勢力,比起戚家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你們怎麼知道蕭璟宸的野心?”司徒君璞頗有些意外。蕭璟宸欲與蕭璟泓爭鋒的事,談得上是機密,除了司徒君璞,蕭璟宸不可能會告訴第三個人知曉的。
“君丫頭,你可別小看了我們青峰寨,也別忘了我們青峰寨是幹什麼的。”顏悅笑得十分自負。
青峰寨是靠挖掘倒賣情報起家的,這麼多年來,青峰寨做的買賣多了去了,與青峰寨有過交易的人也多了去了,蕭璟宸就是其中一個。蕭璟宸並沒有與蕭景鴻正面對抗的實力,他想要對付蕭璟鴻就只能走找茬拿痛腳這條路,所以這兩年蕭璟宸沒少暗中砸重金向青峰寨買情報。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來二去的,蕭璟宸便成了青峰寨的常客,由顏悅親自出馬接待,當然他那點小心思自然也就瞞不住老謀深算的顏悅了。其實說起來,蕭璟宸籠絡過去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人心,還是靠顏悅故意放水,暗中提點的。
看穿蕭璟宸的心思之後,顏悅便開始暗中籌謀拉攏蕭璟宸,把他當做爲白家翻案的武器了。只不過蕭璟宸實在是實力太弱,顏悅等了近兩年,都沒等到時機成熟。直到蕭璟鴻和司徒君璞的婚事定下。
蕭肅帝的賜婚旨意下來之後,蕭璟宸整個手足無措,第一次除了購買情報之外,向青峰寨下了別的委託。蕭璟宸有心想破壞蕭璟鴻與司徒君璞的婚事,不過他倒是沒打算傷害司徒君璞,人家想得是設計蕭璟鴻。
不過那實在是風險巨大的以卵擊石的辦法,便被顏悅一口回絕了,只回復蕭璟宸說,會想想其他的辦法。其實基於慕無歡對司徒君璞的癡情,即便沒有蕭璟宸的委託,顏悅也打算想辦法毀掉這樁婚事。顏悅深知戚皇后極力撮合蕭璟泓與司徒君璞的婚事無非是爲了籠絡司徒順頌,一旦司徒家的勢力爲蕭璟泓所用,那麼戚家人則真的是獨霸屢嵐了。
只不過顏悅尚未想到好點子,風君颺便接到了來自戚國公府的委託,顏悅這纔將計就計,順水推舟而已。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卻會無意中牽扯一個慕容麟出來,讓事情變得失去掌控。
顏悅的解釋並未緩解司徒君璞暗黑的臉色。“戚國公府下的委託是什麼?”將她弄進花樓難道是戚家人的意思嗎?
“戚國公府的委託是讓你身敗名裂,無顏立足於世。”顏悅老實回答。戚國公府並沒有授意要殺了司徒君璞,他們要的是司徒君璞生不如死,並且他們還特別強調一定要留着司徒君璞的命。
司徒君璞冷笑一聲。“他們的目標不是我,是整個司徒府!”戚家人會這麼做的用意並不難猜,他們是拿她當跳板而已。
“你想得沒錯。”顏悅點頭,贊同司徒君璞的想法。
“你既然知道戚家人的意圖,爲什麼還要照做?”司徒君璞緊盯着顏悅,“爲什麼要毀我清白?爲什麼要陷害我?”
終於還是問到這個問題了。顏悅默默嘆了口氣。這個問題,先前慕無歡也問過她,可是她卻沒有勇氣對慕無歡坦誠。可是面對司徒君璞,顏悅卻也沒有對她說謊的底氣。
“君丫頭,如果我說你失去清白純粹是個意外,你信不信?”顏悅苦笑着發問。
“你給我合理的解釋,我或許可以考慮相信你!”司徒君璞冷笑不已。
“這件事情,是我對不住你。可是這真的是個失誤,我只是多管閒事想當一回紅娘而已,誰知道竟會便宜了慕容太子。”顏悅又長嘆了一口氣。將司徒君璞送進花滿樓雖然是顏悅的主意,可她的本意是想給慕無歡製造英雄救美的機會。
授意花滿樓的媽媽花滿枝故意將司徒君璞高調賣給陳大頭,只不過是爲了製造假象,讓戚國公的人相信他們青峰寨完美完成了他們的委託。
可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顏悅傳給慕無歡的消息晚了一天,以至於慕無歡並未能及時趕到花滿樓。而那陳大頭竟然色膽包天,偷偷從別的花樓帶了催情藥給司徒君璞喂下,想對她硬來。而最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司徒君璞竟然會跑出花滿樓,撞進慕容麟的懷裡。
偏偏又那麼巧,司徒君璞遇上慕容麟的時候,他正飽受合和散的折磨,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向來不沾女色的慕容麟對司徒君璞卻是一見鍾情了。這一連串的意外和一連串的沒想到,讓顏悅的計劃功虧一簣,事情也逐漸失去了控制。
“我大概是這世上最失敗的紅娘吧!”滿懷歉意地解釋完後,顏悅忍不住自嘲一聲。沒有人知道,當初鳳鳴師太受了司徒老夫人的懇求,前來尋找顏悅詢問她是否爲司徒君璞修復守宮砂的時候,顏悅整個人都懵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司徒君璞竟然會失去清白,因爲陳大頭對司徒君璞下藥的事,也是後來才查出來的。當日司徒君璞立到顏悅面前,親眼見到她左臂上那顆失蹤的守宮砂,顏悅真是連死的心都有。那陣子,別看顏悅面上毫無異色,其實她心中愧疚的要死,尤其是對慕無歡。
得知司徒君璞委身於慕容麟的事後,慕無歡將自己關在畫舫之中整整三天。顏悅特意送過去的食物,慕無歡連碰都沒碰一下,可見慕無歡當時的心情有多糟糕了。顏悅想起慕無歡那時晦暗的神色,心中便是翻江倒海的歉疚和心疼。
“如果你是我,這樣的說辭,你會相信嗎?”司徒君璞噙着冷笑。顏悅的辯解之中,完全將這件事情歸結到意外了。這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的巧合,司徒君璞只當顏悅這是詭辯。
顏悅眼眸一暗,抿脣沉默了好一會兒,轉身走到牆邊開啓了機關,對她做出請的動作。“君丫頭,你懷疑我,也是正常的。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就算我傷害全世界,我也不會傷害你。”
“是嗎?理由呢?”司徒君璞心中是濃濃的懷疑,跟着顏悅踏進了下一個密室。那個密室的香案上,密密麻麻地擺放着陵南蘇家的牌位,香案前面的地面上,佈滿了七零八落的利箭。
看到那一地狼藉,顏悅微微一怔,默默地蹲下身子,一一撿起了那些箭。司徒君璞遠遠立着不動,並不靠近香案。剛剛就是不小心觸動了機關,她才差點被射成刺蝟的,這會兒司徒君璞越發謹慎了起來。
直到拾掇好了那些箭,顏悅如先前一樣,從暗格取了清香點上之後,這才轉身望着司徒君璞,回答她的問題。“君丫頭,你的母親蘇雲裳對我有救命大恩,所以,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你的。”
蘇雲裳竟是顏悅的救命恩人?!司徒君璞驚訝地望向蘇雲裳的牌位。“你說的是真的?”
“對,千真萬確。”顏悅的聲音裡多了惆悵。“當年若不是婉妃娘娘和你母親的幫助,我也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顏悅的思緒飛回到了十多年前,血淋淋的回憶令她痛苦不堪。白家被冠上通敵罪名之後,白偃月的父母叔伯和幾位兄長便被關押了起來,那個時候白偃月已經拜師到鬼谷子門下,並與鬼谷子的兒子成了親,所以便並未一併成爲階下囚,只是成了朝廷的通緝犯。
那時的白偃月初爲人婦,家門鉅變自然讓她無法承受。爲救自家父母兄弟,白偃月不惜易容,以醫女的身份混進宮中,想要找機會面見蕭肅帝向他陳情,讓他相信白家人的無辜。可是一入宮門深似海,白偃月混進宮容易,想要接近蕭肅帝卻並非易事。
當時最討蕭肅帝歡心的正是誕下長公主,又懷上第二胎的婉妃娘娘,蘇雲裳彼時剛嫁給司徒順頌不久,她與婉妃本是閨中密友,又因丈夫新婚遠征,便時常進宮與婉妃和長公主作伴。白偃月就是在那個時候與婉妃和蘇雲裳結下淵源的。
婉妃誕下長公主已經令人眼紅,眼下又懷上龍子,自然更加招人羨慕嫉妒恨了,所以沒少受別的妃嬪的暗算。有一回蘇雲裳陪着婉妃在御花園散步的時候,被髮狂的野貓驚到,不慎滾落臺階,動了胎氣,差點小產。也許是天意使然,那天白偃月正巧路過那裡,碰上了血流不止的婉妃和驚慌失措的蘇雲裳。
醫者仁心,白偃月便對婉妃施以援手,幫助她穩住了胎氣,保住了胎兒。婉妃對白偃月自然感激不盡,便在蕭肅帝面前大肆褒獎了她一番。蕭肅帝得知白偃月施救有功,便將她調到了婉妃身邊,讓她負責照顧婉妃。白偃月從此便有了在蕭肅帝面前露臉的機會,可儘管如此,她卻始終找不到向蕭肅帝陳情的機會。
福兮,禍之所伏。白偃月從一名普通的醫女晉升爲婉妃身邊的紅人之後,便引起了戚皇后的注意。當初御花園的野貓本就是戚皇后暗中做祟,爲的就是滅了婉妃腹中的胎兒。
這醫術卓然的白偃月便理所當然成了戚皇后的眼中釘。戚皇后暗中派人盯着白偃月,本是想找機會殺了她,可結果卻意外抓到白偃月混進天牢探望白家人的把柄。
精湛的醫術,加上與白家人的牽扯,戚皇后很快就猜到了白偃月是白家人,想要將她繩之以法。白偃月發現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後,無奈之下只好向婉妃求救,並老實告知了自己不得已混進皇宮的苦衷和原因。
婉妃同情白偃月的遭遇,卻對白家的冤屈表示無能爲力。“偃月,不是我不肯幫你,實在是就算你向皇上求情也是無用的。皇上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白家這件事上,婉妃是最瞭解蕭肅帝無可奈何的那個人。蕭肅帝明知其中有詐,可礙於多方壓力,卻最終不得不裝聾作啞,妥協以待。
“偃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還是趕快離開這裡逃命去吧!”婉妃的話令白偃月絕望無比,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聽從婉妃的勸慰,在蘇雲裳的幫助下,暗中離開了皇宮。
可白偃月雖然順利脫身,災難卻並未到此結束。白家人最終沒能逃過人頭落地的悲慘結局,甚至連婉妃和顏悅的夫家鬼谷子一家都被牽連其中。
白偃月逃離皇宮之後,一來因爲不甘心就此放棄,二來也是怕貿然回去,會牽連到鬼醫一族,於是便並未回到夫君身邊,而是在蘇雲裳的幫助下,暫且在陵南落了腳。也是在蘇雲裳的引薦之下,白偃月才知曉龍泉山莊的三小姐龍婧羽尚且存活於世,並且已經爲蘇澈生下了兒子。
白偃月與龍婧羽匯合之後,二人便開始合力商討報仇事宜。然而因爲當時二人皆無心力,復仇之路便成了漫漫長路。白偃月在龍婧羽母子身邊待了一年多,醫門白家的風波漸漸平息下來,對白偃月的通緝令也撤了下來。
白偃月這才啓程返回了鬼醫谷,然而迎接白偃月的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地屍骨。原來早在白偃月隱匿陵南的時候,戚家人便費盡心機找到了鬼醫谷進行了大屠殺。鬼醫谷從此淪爲了名副其實的鬼谷。
此後不到半年,宮中又傳來噩耗,說是婉妃因病暴斃而亡。再後來,蘇雲裳難產身亡,陵南蘇家失火,與龍婧羽和白偃月有牽連的人,全部難逃噩運。
白偃月也是在那一連串的災難之後,毅然改名換姓,與龍婧羽一起歸隱青峰,暗中創建了青峰寨。只可惜龍婧羽命薄,不待青峰寨立穩腳跟,龍婧羽便撒手西去,只留了蘇慕白在顏悅身邊。
後來,青峰寨漸漸有了起色,顏悅便費勁心思找到了心存於世的龍青瑛,再後來將重傷的君少瑾也收到了身邊,青峰寨這纔開始形成了規模,日漸茁壯起來了。
“君丫頭,這便是我的故事。你要相信我,我和無歡一樣不會傷害你的。“顏悅眼中含淚,嗓音哽咽。
“對不起,顏姨,是我誤會你了。”司徒君璞聽得心情沉重,自發自動地對顏悅改了口。
顏悅含淚搖頭,“不要搶我的臺詞,這句對不起,應該是我說的。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的母親。”
司徒君璞不知道,顏悅心中對蘇雲裳的歉疚有多深。當初蘇雲裳難產的時候,若是她在身邊的話,那麼蘇雲裳是絕對不可能會出事的。顏悅轉頭望着蘇雲裳的牌位,眼淚滾滾落下。
司徒君璞哀傷的眸光隨着顏悅的視線一併落到了蘇雲裳的牌位之上,而後又輕輕掃視了一遍蘇家所有人的牌位。“顏姨,蘇家大火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表哥說,蘇家起火之前,所有人就都已經中毒身亡了。那到底是誰下的毒?是戚家人嗎?還有,表哥說蘇家慘案是被人惡意壓制下來了的,那個人又是誰?也是戚家人嗎?“
顏悅呼吸一滯,有些不自在地撇開了視線。“君丫頭,時間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再好好商量對付戚家人的對策吧!“
這回避之意太明顯了。司徒君璞皺眉,先前她問慕無歡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也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辭,難道說這裡面另有隱情嗎?
“顏姨,你坦白告訴我,蘇家慘案到底是怎麼回事!”司徒君璞用力扯住顏悅的袖子,一臉堅定地望着她,大有你不說,咱們就耗一輩子的決絕。
“你真想知道?”顏悅望着司徒君璞嘆氣。
“對!我要聽真話!一個字都不落下的真話!”司徒君璞斬釘截鐵地回答。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吧!”顏悅掙扎了一下,決定鬆口。那麼殘忍的真相,與其爲難慕無歡,不如讓她來說。“我們一開始也以爲蘇家慘案是戚家人搞的鬼,可實際上卻不是。蘇家的事,與戚家無關。”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