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起,司徒老夫人就開始懷疑起蘇雲漓來了。只不過苦無證據,司徒老夫人又不想將事情鬧大,便也沒有往細裡去查。不過這麼多年,蘇雲漓對亡故的蘇家人表現出來的淡漠,卻足夠讓司徒老夫人確認蘇雲漓是蘇家大火的幕後兇手。
說到底,蘇家覆滅十六年,蘇雲漓不曾回過陵南,也從未提起過蘇家人的忌日,更別說返回陵南爲他們祭上一柱清香了。
蘇雲漓犯下彌天大罪,竟還敢說自己是清白的,這何其可笑?撇開她陷害司徒君璞的事不說,就蘇雲裳和蘇家二十幾口人命,就足夠將蘇雲漓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了!
司徒老夫人深邃眼眸裡有着洞察一切的睿智,蘇雲漓被她盯得毛骨悚然。這老太婆難道是發現了什麼嗎?蘇雲漓心裡七上八下直打鼓,額頭上也滲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知道什麼的,不然她哪裡還會容忍自己。蘇雲漓嚥了咽口水,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鼓足勇氣回話。
“娘,君兒的名譽受損,也就意味着司徒府的名譽受損。兒媳身爲司徒府的當家主母,又豈會做出這樣自打臉面的蠢事?不瞞娘說,君兒在甘泉寺與男子私奔的事,兒媳早就知道了,也是兒媳拜託甘泉寺的大師保密的。若是兒媳要散播這個消息,哪裡用得着等到現在。”蘇雲漓聰明地避開了司徒老夫人要她發誓的話題,聲淚俱下地爲自己辯解到。
“老爺,這事兒妾身不是早同你說過,你難道也會認爲妾身是那樣不顧司徒府顏面的人嗎?老爺,司徒府是妾身的家啊,妾身保護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傻傻去中傷呢?”蘇雲漓眼淚汪汪地望着司徒順頌,一臉的滿腔委屈無處述說的可憐模樣。
聽了蘇雲漓這話,司徒順頌頓時有些動搖了。蘇雲漓這些話倒是不假的,先前還是蘇雲漓勸自己壓下司徒君璞私奔的事的。這蘇雲漓對司徒君璞或許是存了那麼幾分不懷好意,不過對這個司徒家倒是算得上鞠躬盡瘁。這麼多年,蘇雲漓裡裡外外打點司徒府,倒是爲他們司徒家爭了不少光的。
“娘,夫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們是不是誤會她了?”生怕再次惹怒司徒老夫人,司徒順頌不敢輕易下決斷,小心地詢問着。
真是沒出息!三兩句話就被吃住了!司徒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一眼司徒順頌,這個蘇雲漓別的本事沒有,抓男人心的本事倒是了得,這麼多年來,將司徒順頌吃得死死的。
司徒老夫人此刻已經冷靜了下來,她也明白過來謠言一事,應該與蘇雲漓無關。可就算如此,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這個惡女人。
“就算如此,你敢說君兒這事兒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司徒老夫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蘇雲漓,銳利的眼神似乎要將她射穿一般。
司徒老夫人的眼神太過犀利,蘇雲漓心虛不已,不過卻還是壯着膽子否認。“娘,定罪也要講證據的。兒媳知道您向來不信任兒媳,不相信兒媳會真心待君兒。可她雖不是兒媳親生,到底也是兒媳的親侄女,兒媳又怎麼會做出那樣傷天害理的事,傷害自己的親人呢?”
蘇雲漓說得義正言辭,正氣凌然,司徒老夫人卻是聽得怒火中燒,冷笑不已。要不是礙於司徒順頌在場,司徒老夫人真想大笑三聲,以示她此刻的心情。蘇雲漓竟也知道傷天害理這四個字嗎?她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傷天害理,天理不容的?
而今蘇雲漓竟還敢如此大言不慚地跟自己要證據,真是太太可笑了!司徒老夫人冷下眼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可以繼續狡辯,也可以繼續嘴硬,我只希望證據擺到你面前的時候,你別怪我不近人情。君兒失蹤一事,老身一定會徹查到底,若是證實是家賊作怪,那麼老身這一次一定會清理門戶,以正視聽!”
司徒老夫人擲地有聲的話,讓蘇雲漓的脊背一陣發涼,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乾澀的脣,繼續嘴硬到。“娘,兒媳還是那句話,凡是都要講證據!”
事已至此,蘇雲漓已經沒有退路,唯有咬緊牙關,死扛到底。絕對不能承認,一定不能承認!司徒府是她的一切,一旦失去司徒家的庇佑,那麼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蘇雲漓深知司徒老夫人的爲人,知道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司徒老夫人絕對不會對自己怎麼樣的。眼下,她只有死不承認一招,然後儘快爭取司徒順頌的信任才行。只要司徒順頌站在她這邊,那麼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蘇雲漓暗暗捏拳。
“好。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司徒老夫人冷哼一聲,將蘇雲漓心中的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
“順頌,這件事情關係重大,我希望你這一次能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來,公正嚴明地徹查此事。”司徒老夫人不再搭理蘇雲漓,轉而對司徒順頌放話。
“是,娘,兒子知道,兒子一定儘快查清此事,絕不會姑息養殲的。”司徒順頌面色一正,信誓旦旦地給出承諾。
過了一會兒,司徒順頌又開口問到。“娘,您覺得謠言這事兒會是誰在搞鬼?會不會是……”蕭璟宸?司徒順頌以眼示意。
慕容麟屢次督促司徒順頌徹查司徒君璞失蹤的事,對司徒君璞的極力維護也是於目共睹的,再加上他對自己的親厚態度,司徒順頌相信慕容麟不會做出散播謠言的事。那麼想來想去,似乎只有蕭璟宸的嫌疑最大了。
“別胡說八道!”司徒老夫人低斥了一聲。蕭璟宸一向和善,對司徒家也是十分交好,斷然沒有散播謠言,中傷司徒君璞和司徒順頌的理由。
“娘,那您覺得會是誰?”司徒順頌只覺得十分頭大。
“你有時間胡亂猜想,還不如儘快查清此事!”司徒老夫人呵斥了一句。她若心中有答案,哪裡還用得着司徒順頌去查。
“是,兒子明白了。”司徒順頌有些認命地應了一句。
“娘,老爺,妾身倒是覺得或許是慕容太子在搞鬼?”跪在地上的蘇雲漓突然插話。慕容麟這個人神秘莫測,敵我難辨,蘇雲漓始終覺得他不是什麼善類。
“你給我閉嘴!別見人就咬!”聽到蘇雲漓將髒水潑到了慕容麟頭上,司徒順頌頓時有些不滿。
“老爺,我……”蘇雲漓被罵得有些委屈,司徒順頌的態度也令她十分心寒。
“好了,都別說了,這事兒再仔細查查吧!”司徒老夫人頭痛地扶額。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在事情鬧得越來越不可收拾了,司徒老夫人唯有祈禱蕭肅帝和戚皇后能不爲流言蜚語影響到。
“都散了吧!”司徒老夫人疲憊地站起身來,準備回房躺一會兒。
“是。”司徒順頌和蘇雲漓應了一聲,也站了起來。可三人才剛剛踏出祠堂,明玉就匆忙來了。
“老夫人,宮裡來人了,請老夫人,老爺和大小姐去接旨呢!”明玉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到。
司徒老夫人的心咯噔了一聲,糟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蕭肅帝在這個時候來傳話,只怕是沒什麼好事。
司徒順頌和蘇雲漓也面面相覷,二人都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知道了,去請大小姐,我們這就過去。”司徒老夫人深呼一口氣,率先踏步朝大堂走去,司徒順頌和蘇雲漓趕緊跟上。
三人走得匆忙,誰也沒有留意到,他們背後的祠堂廊檐之上有個人影矯健地躍上屋頂,踩着一旁的大樹,飛快朝着司徒君璞居住的汀蘭苑方向掠去。
那身手利落,體態輕盈,形若飛燕的不是別人,正是司徒君璞。司徒君璞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此輕易地知曉蘇雲漓的真實身份。
好奇心害死貓。當日慕容麟一番含糊不清話全然挑起了司徒君璞的好奇心,讓她對蘇雲漓的身份產生了莫大的好奇。這兩日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等人爲那些流言蜚語焦頭爛額的時候,緋聞女主角司徒君璞卻是對熱火朝天的謠言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興致勃勃地探尋起了司徒夫人的秘密。
司徒君璞原本以爲怎麼着也得花上一段時間纔會有結果,沒想到真.相卻來得如此容易。祠堂是侍奉祖先牌位的地方,尋常時候司徒老夫人並不會輕易去打擾先祖亡靈,只有在需要家法伺候的時候,司徒老夫人才會將人帶到祠堂去。
今日司徒老夫人將司徒順頌和蘇雲漓單獨招進了祠堂,司徒君璞原以爲是司徒老夫人要責罰他們夫妻,秉着看熱鬧的心情,這才悄悄潛了進去。結果,熱鬧倒是沒看到多少,卻是無意中讓她聽到了那樣驚人的秘密。
當今的司徒夫人竟不是蘇雲裳,而是蘇雲漓!司徒君璞的心情十分沉重。她早就有過這樣的懷疑,只是沒料到自己的直覺竟是這樣精準。
明玉明明對自己說蘇雲漓已經死了,而司徒君璞這幾日打探到的信息也的確如此。可爲什麼蘇雲漓卻好端端地活着,還化身爲了司徒府的將軍夫人蘇雲裳?那麼蘇雲裳去哪裡了?還是說死的那個其實是蘇雲裳?可爲什麼司徒家要欺瞞天下人,指鹿爲馬將蘇雲漓認作是蘇雲裳?
從剛剛司徒老夫人三人的對話中,司徒君璞可以輕易斷定,蘇雲漓的真實身份,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都是十分清楚的,不知道的唯有別人。爲什麼司徒老夫人要一再對自己隱瞞蘇雲漓的身份?這司徒家到底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一個謎題解開了,可更多的謎團接踵而來。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生根發芽。司徒君璞眉頭皺得死緊,滿腦子疑雲叢生,腳下卻毫不遲疑,飛快地朝着汀蘭苑走去。
謎題太多,只能慢慢去解。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趕緊回去,可千萬別讓別人發現了她的不尋常纔好。明玉說宮裡來人了,請她去接旨,無論如何,她都得趕在明玉之前回到汀蘭苑才行,絕不能讓人發現本該午休的她不在房中的事。
司徒君璞斂了斂神,加快了速度。
“大小姐,您起了嗎?”司徒君璞一腳剛剛跨進窗口,明玉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了。
“正要起呢,有什麼事嗎?”司徒君璞一邊麻溜地順着窗口滑進來,一邊鎮定自若地應着。
“宮裡來人了,正在前廳等着,老夫人吩咐奴婢請您去接旨。”明玉恭敬地回了一句,又焦急地補上一句。“大小姐,不可讓傳話的公公久候,可否讓奴婢進去爲您梳妝?”
司徒君璞利索地脫下外袍,又隨手抓亂了頭髮,座靠到軟榻上。“好,那就麻煩你了。”
明玉應了一聲,趕緊推門進來。“大小姐,時間緊迫,奴婢就爲您挽個簡單的髮髻了。”見司徒君璞還坐着不起,明玉有些着急,隨手就拿過了司徒君璞剛剛脫下的外袍,催促着司徒君璞坐到梳妝檯前。
“嗯,無妨。”司徒君璞應了一聲,伸手讓明玉爲自己更衣。
明玉眼尖地撇到了司徒君璞外袍下方被勾破的一道口子,上面還掛着一根樹枝,頓時有些愣住了。再仔細看了一眼司徒君璞手掌,明玉亦發現了沾在司徒君璞手上的幾許塵土。
“大小姐,您剛剛是一直在屋裡午睡麼?”明玉遲疑地問到。
“恩,怎麼了?”司徒君璞狐疑地回頭瞥了一眼明玉,回答得理直氣壯。“玉嬤嬤,不是說時間緊迫嗎?你還不快點!”司徒君璞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的不妥,反過來催促到。
“是!奴婢遵命。”明玉悄悄拾起了掛在袍子上的樹枝,重新爲司徒君璞選了一件衣服,而後動作麻利地爲她挽好了髮髻。臨出門之前,明玉又取了溼毛巾爲司徒君璞淨手,不着痕跡地擦去了她手上的污漬。
“大小姐,快請吧!”收拾妥當,二人便匆匆往前廳走去。看着司徒君璞健步如飛的背影,遠遠跟在她身後的明玉不由得捏了捏袖子中的樹枝。若她的判斷無誤,這枝葉應該是來自血龍木樹的。
血龍木,又稱帝王木,是極其珍貴且十分罕見的樹木,在整個司徒府中,也唯有祠堂那裡栽有一株百年血龍木。那血龍木樹緊挨着司徒家的祠堂而生,身形高大,枝葉繁茂,橫錯的枝椏幾乎覆蓋了半個祠堂。
司徒君璞的外裙上怎麼會掛有血龍木的枝椏呢?明玉十分不解。要知道,血龍木的枝椏都在祠堂屋頂之上。
司徒君璞趕到前廳的時候,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已經早早在了那裡,等了有一盞茶功夫的傳話公公臉上,已經隱約有了些許不耐的神色。
“君兒,你可來了。”司徒老夫人趕忙拉過司徒君璞,對着前來傳話的常公公謙恭地道。“讓常公公久等了,不知皇上今日派公公來所謂何事?”
見人已到齊,常公公也不多廢話,尖着嗓子說明了來意。“奉皇上口諭,明日宮中要設宴款待慕容太子,特請司徒老夫人,司徒將軍和司徒大小姐一道進宮赴宴!”
進宮赴宴?司徒君璞挑了挑眉,這招待慕容麟的宴席,關他們什麼事情?
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心中也有同樣的疑問。
“常公公,除了我們,可還有別的大臣參加?”司徒順頌小心詢問到,生怕這會是一場鴻門宴。
常公公傲嬌地斜了司徒順頌一眼,似笑非笑地反問到。“司徒將軍,皇上這是爲了招待親外甥,您說會不會有其他大臣呢?”
聽到這話,司徒順頌心中越發七上八下了,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跡地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悄悄塞進了常公公的手中。“常公公,既是家宴,那皇上怎麼會宣了我們作陪呢?”
常公公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很快便判斷出了這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將玉佩收進袖子以後,常公公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說話也變得客氣起來。
“司徒將軍,咱家聽說是這慕容太子喜歡熱鬧,便央了皇上多請些人來。這到底是家宴,皇上也不好請無關緊要的大臣們參與,便邀了戚國公和他的公子小姐作陪,這不司徒大小姐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也算是一家人,皇上便一併請了您們去。”
不過常公公這話雖是這麼說的,事實上卻是蕭肅帝介懷司徒君璞的流言蜚語,有心試探,又怕是一場誤會鬧得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不悅,便又請了戚國公一家子打掩護。
除了他們還有戚國公一家?司徒順頌皺眉,莫名覺着不安,有戚國公在的地方,就有麻煩。
“常公公,這兩日皇上心情如何?”司徒順頌十分不放心,繼續探問到。
“這個嘛,得看是針對誰了。”常公公下意識地側頭望了一眼司徒君璞。如果說是針對慕容麟這位貴爲千羽國太子的親外甥,那蕭肅帝絕對一個笑逐顏開。要說是針對司徒君璞這個緋聞纏身的屢嵐國未來太子妃,那蕭肅帝的臉色可就不那麼好看了。
有關司徒君璞與人私奔的傳言鬧得滿城風雨,蕭肅帝雖努力保持智者之姿,儘量對那些謠傳充耳不聞,可一連幾日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都沒有主動站出來澄清這件事情,多少也讓蕭肅帝產生了幾分懷疑。這不才終於沉不住氣了嘛!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常公公既然收了司徒順頌的玉佩,自然是要賣些有用的消息給他的。常公公想了想,小聲在司徒順頌耳邊提醒到,“司徒將軍,流言猛於虎,皇上雖是明君,卻也是凡人。人言可畏,您可仔細掂量好。”
說完這句,常公公重新站直了身子,神色倨傲地衝司徒老夫人等人拱了拱手。“咱家的話已經傳到了,皇上還等着咱家回去覆命,咱家就先告辭了!明日酉時在宜安宮,請司徒將軍,司徒老夫人和司徒大小姐務必準時出席。”
“是,有勞公公了!公公慢走!”司徒順頌帶頭應了一聲,將常公公送出了府。
待常公公離開之後,司徒順頌有些擔憂地將常公公的暗示說給了司徒老夫人聽。“娘,明日若是皇上問起,我們可如何是好?”
“待明日看了情況再說吧!你還是抓緊時間去徹查散播謠言之人吧!”司徒老夫人的臉色有些緊繃。明日宴席,只怕是一場凶多吉少的鴻門宴了。
司徒老夫人倒不是怕蕭肅帝問起,畢竟身正不怕影子斜。司徒君璞與人私奔一事本不存在,而是遭人誣陷的,蕭肅帝又是是明辨是非的聖君,不會妄信謠言,只要解釋妥當,蕭肅帝定會理解。
怕就怕有小人惡意作怪!要說這世界上除了蘇雲漓以外,最希望蕭璟泓和司徒君璞的婚事告吹的,便是這戚國公府的人了。
戚玉婷對蕭璟泓癡心一片的事,不是什麼秘密,而戚國公夫人又是個愛女心切的主,因着司徒君璞和蕭璟泓的婚事,戚國公夫人差點和戚皇后翻臉。別說戚國公和司徒順頌不對盤,就是那戚國公夫人對司徒老夫人也是偶有衝撞的。
看着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司徒君璞不禁有些嗤笑。她自然明白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此刻的焦慮,也明白蕭肅帝這頓飯不是那麼容易吃的。
“是,兒子知道了。”司徒順頌應了一聲,便匆忙往外走去了。
司徒老夫人不由得緊了緊手心,望着司徒順頌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但願他能給力一點,在明日進宮之前,將作怪小人抓出來。
在司徒老夫人和司徒順頌說話的期間,司徒老夫人一直緊緊握着司徒君璞的手沒有鬆開。司徒君璞的手被司徒老夫人捏得生疼,不由得輕輕皺起了眉。
“祖母,您的手沒事了嗎?”司徒君璞含蓄地暗示司徒老夫人鬆開自己。不過此刻滿腔心事的司徒老夫人卻沒聽出司徒君璞話裡的意思。
“放心,祖母並無大礙。”擦了兩天藥酒,司徒老夫人脫臼的手腕已經消腫了,別說她的手真沒事,就是手殘了,司徒老夫人此刻也顧不上自己。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司徒君璞。
司徒老夫人牽強地勾起笑容,強打起精神安慰了司徒君璞一句。“君兒,你別緊張。明天不會有事的。”
緊張?司徒君璞一點兒都不緊張,她也壓根不擔心明天的宮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塌下來還有司徒老夫人頂着。
緊張的是司徒老夫人才對,司徒君璞從司徒老夫人不斷加大的手勁就能輕易判斷出她此刻的緊張程度了,她緊張得連自己的指甲快扎進司徒君璞的肉裡都不自知。
“祖母,我不擔心,清者自清。”司徒君璞反過來安慰到,然後不着痕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當真清纔好啊!司徒君璞這話非但沒有安慰到司徒老夫人,反而加重了她的憂慮。司徒君璞清白被毀的事實,終究讓他們少了底氣,萬一有人執意要對司徒君璞驗明正身,那麼一切就都完了。
想到司徒君璞手臂上消失的守宮砂,司徒老夫人只覺得一陣撓心撓肝地痛,恨不能分分鐘將那個欺負司徒君璞的小人找出來暴揍一頓。司徒老夫人也已經暗暗派人去調查司徒君璞失蹤的前因後果了,只是現在還尚未結果。
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司徒君璞的清譽。不管用什麼辦法,至少一定不能讓司徒君璞被驗身。司徒老夫人定了定神,重新抓住了司徒君璞的手,神色嚴肅地道,“君兒,跟祖母去個地方。”
“去哪裡?”司徒君璞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去了就知道了!”司徒老夫人並沒有給出答案,只是拉着司徒君璞往外走去。
見老太太一副不願多講的樣子,司徒君璞也不再追問,乖乖地跟上了司徒老夫人的腳步。
司徒老夫人直直帶了司徒君璞出了司徒府,到了門口,司徒老夫人吩咐門房備馬車去青蓮庵。
與遠在關山的初雲觀不同,這青蓮庵這京都之中十分有名的庵堂,名氣與甘泉寺不相上下。初雲觀遠離京都,馬車往返起碼三五日時間,並不方便。
司徒老夫人又是供奉佛主,長伴青燈之人,在這京都之中自然少不得這樣就近的寺廟,這甘泉寺和青蓮庵自然是首選。不過司徒老夫人卻是從不踏進僧侶衆多,對天下人開發的甘泉寺的,反而是隻對女客開放的青蓮庵的常客。
這與司徒老夫人個人的品行有很大關係。司徒老夫人早年守寡,對男女之防看得比較重,也是屢嵐國聲名遠播的楨潔烈女,因着守寡不嫁,恪守婦道,還曾受皇帝褒獎,併爲她立了楨潔牌坊。而這青蓮庵,恰恰是供奉女貞牌坊的庵廟,也成了有心向佛的司徒老夫人時常光顧的地方。
每逢初一十五,司徒老夫人必定會準時到青蓮庵報到,和師太們一道唸佛吃齋。尋常時候,但凡有個需要上香請願的地方,司徒老夫人也都是去青蓮庵。
司徒君璞聽司徒老夫人這麼一說,只當她是擔憂明天的宮宴,帶着自己到青蓮庵許願去了,便也沒有多嘴,安安心心地等着馬車來。
不大一會兒,馬伕便趕着馬車來了。
“君兒,上車吧!”司徒老夫人催着司徒君璞上去之後,便催促馬伕趕緊走。
司徒君璞有些奇怪。“祖母,不帶些下人隨行嗎?”
這往日裡司徒老夫人去青蓮庵,就算不帶些丫頭下人,至少那明玉肯定是如影隨形的,可這一次,司徒老夫人卻是連明玉這個心腹嬤嬤也沒有帶。
“不用了,就祖母和你一道去就行。”司徒老夫人安撫地拍了拍司徒君璞的手,再次催促到。“趕緊着走吧!”
“是,老夫人。”馬伕應了一聲。在馬伕的吆喝之中,馬匹撒開蹄子小跑了起來。
馬車啓動時候,司徒老夫人像是鬆了口氣,不過緊接着卻又緊緊地握住了司徒君璞的手,嚴肅地抿着雙脣一語不發。
司徒君璞察覺到了司徒老夫人的緊張和心事重重,也沒有開口,只隔着車窗望着熙熙攘攘的大街,想着自己的事。
在祠堂聽到的那番話,一直在她腦海中來回縈繞着。司徒老夫人那一聲鏗鏘有力的蘇雲漓,直擊司徒君璞的心底,讓她煩躁不已。
好幾次司徒君璞都忍不住想要質問司徒老夫人,可是看着她疲憊而憂愁的側臉,司徒君璞又默默地嚥下了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
司徒君璞望着眼前這位慈祥的老太太,看着她眼下明顯的青黑色,心裡盪漾的除了感動便只有心疼。算了,不管蘇雲裳的事有天大的隱情都好,至少這老太太對自己的疼愛不是假的。
司徒老夫人周身散發出來的濃濃的愛,連她這個假孫女都快被感動了。司徒君璞能感覺得出來,雖然缺少了母愛,可司徒老夫人給與的愛,卻足以彌補司徒君璞缺失的母愛,甚至可以說司徒君璞享受到的愛,絕對是遠遠勝過了尋常的千金小姐。
想到這裡,司徒君璞忍不住靠近司徒老夫人,反手握住了司徒老夫人的手,並輕輕將腦袋靠到了司徒老夫人的肩上。
司徒君璞的主動親近讓閉眼假寐的司徒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後便是感動地反握住司徒君璞的手臂,更親暱地貼近了她。“君兒,別擔心,只要有祖母在,就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所有欺負過你的人,祖母都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司徒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司徒君璞伸手拍着司徒老夫人的背,替她順氣。“祖母,君兒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姑娘了,祖母您不用再這樣爲君兒操心了,其實君兒可以自己保護好自己的。”
司徒君璞柔聲安慰到。她知道司徒老夫人爲了她的事,已經連着好幾天都吃下飯,睡不着覺了。反倒是司徒君璞這個緋聞女主角卻是照常該吃吃該睡睡,過得沒心沒肺。
坦白說,對於清白被毀一事,司徒君璞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司徒君璞一個現代小妞,雖然穿越之前也是個不經人事的純情小姑娘,可到底沒有像古代女子那樣保守的觀念,不會把楨潔看得比命重。
再說了,在穿越之前,司徒君璞本來就已經做好了獻身的打算,若不是這場意外,說不定她此刻已經成功盜取了那鑽石王老五的種子,準備快快樂樂地當個單身媽媽了。
現代的司徒君璞是標準的不婚主義,在她的觀念裡,男人就是用來繁衍後代而已,她從來就沒想過要將自己交給一個男人,被男人綁定一輩子。而今司徒君璞雖然人在古代,不過繁衍寶寶的念頭卻是從未打消過。
被假面男吃幹抹淨這事兒,對司徒君璞來說也算是陰差陽錯地得償所願。唯一讓她不滿的是,她沒見過那假面男的模樣,不曉得會不會是個歪瓜裂棗,萬一碰上個被驢提過的,那就虧大發了。
司徒君璞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多少有些不滿,也不知道那假面男的種子質量過不過關,生命力夠不夠旺盛。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有本事。”司徒老夫人憐惜地摸了摸司徒君璞的腦袋,對她的話不以爲意。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司徒君璞不會明白,在司徒老夫人心中,她永遠是那個年幼喪母,嗷嗷待哺的可憐小女嬰,司徒老夫人永遠都不可能不爲她操心的。只要有她一口氣在,她就會拼死保護好她的孫女的!
司徒君璞明白司徒老夫人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安撫無用,索性不再開口,只緊緊地挽住了司徒老夫人的手臂。就讓她用事實說話吧,以後的日子,換她來保護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吧!
馬車緩緩在青蓮庵門口停了下來。
“老夫人,大小姐,到地方了!”馬伕的聲音打破了馬車內的一室祖孫情深。
“君兒,我們走吧!”司徒老夫人莫名舒了一口氣,又緊張地牽住司徒君璞的手,將她帶下了馬車。
“你先回去吧,兩個時辰以後,再來這裡接我和大小姐!”司徒老夫人遣退了趕車的馬車,神情嚴肅地牽着司徒君璞踏進了青蓮庵。
“老夫人,您來了!”一進青蓮庵,迎面而來的年輕師太便趕緊上前,衝司徒老夫人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客氣地衝祖孫二人打招呼。
“大小姐,您也來了。”說這話的時候,師太的眼神下意識地在司徒君璞臉上停頓了幾秒。司徒君璞的私奔緋聞,早已傳進了青蓮庵。
司徒君璞一臉坦蕩地迎視着那年輕師太的注視,不由得暗暗可惜,眼前的小師太年紀約莫二十上下,長得脣紅齒白,美如冠玉,年紀輕輕就遁入空門,出家爲尼,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司徒君璞眼神裡流露出來的惋惜之情讓妙音有片刻怔忡,不過很快便被她藏進了眼底。這司徒大小姐,有些意思呀!
“妙音師太安好!”司徒老夫人注意到妙音的眼神,心中有些不悅,便微微上前一步藉着行禮阻斷了妙音的視線。“風鳴師太可在?”
妙音師太收回打量的視線,言笑晏晏地回到。“在呢,師父正在禪房等您呢!”
“謝師太了!那老身就去找風鳴師太了。”司徒老夫人客氣地應了一句,便頭也不回地拉着司徒君璞,熟門熟路地往後院走去。
這一路走去,遇見的師太們,不管年輕年長的,都客客氣氣地跟司徒老夫人打了招呼,足見司徒老夫人在這青蓮庵的威望。司徒老夫人板着臉一一應了,見除去了空以外的師太們都沒有對司徒君璞露出探究的神色,司徒老夫人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