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就是這裡!”比德斯恭敬的看着面前這個將手背在身後的七十多歲老人,態度無比的謙卑,如果此幕能被那些同沙城裡的居民看見,肯定無法將眼前這位警備團團長與平日裡那個作威作福的混蛋聯繫起來。
徐林濤一身黑色的魔法長袍隨着夜風呼呼作響,削瘦的臉龐上佈滿了皺紋,寬大的袖口處漏出乾枯的彷彿沙漠中樹幹一樣的手臂。
徐林濤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將視線從不遠處連成一片的破爛房屋中收了回來,笑眯眯的看着身前比自己還要高了半頭的斷臂男子。
比德斯則是被這陣沒來由的笑意弄的有些莫名所以,他深知眼前這個老人的可怕之處,除了第三議員先生之外,這個老人在西索科家族裡的地位不遜色與任何人,他一句話甚至要比託斯雷還要好使,是整個西索科家族第二號實權人物。
徐林濤只有一個身份,布爾達•西索科的管家,以一個管家的身份能在這個龐大的家族裡有如此話語權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然而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敢輕視這個老頭,不僅僅是因爲他的地位,更主要的是有着九級詛咒系法師的實力作爲支撐。
幾十年來,西索科家族的上上下下由這個老人一手打理的井井有條,從未出現過任何一點差錯,是布爾達當之無愧的得力助手。
比德斯從未想過自己有機會能如此近距離的站在他的身邊,即便自己是同沙城警備團團長,即便自己是七級武者,可在面前這個老頭面前,自己不過是一隻隨手可以碾死的螞蟻。
自從託斯雷的死訊傳到西索科家族之後,比德斯的心理就一直忐忑不安如坐鍼氈,萬幸的是,那位議員大人的怒火終於被自己成功轉移到三個逃跑的犯人身上,尤其是自己又發現了那個黃頭髮小姑娘的身份,這段時間更是不遺餘力的極力追捕幾人,這才勉強保住了團長的位置。
“比德斯,你過來一下。”徐林濤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就像父親在呼喚着自家的孩子一樣。
還在兀自發愣的比德斯突然聽見徐林濤有些嘶啞的聲音提到自己的名字連忙上前,俯身低頭,等着老人的訓示。
“做的不錯,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能查到這三個人的藏身之處,看來你還是有點本事的!”徐林濤繼續保持着和善的笑容,緩緩說道。
“不敢不敢……”身材魁梧的比德斯連忙應道,胸口長舒一口氣。
想在幾百萬人口的城市裡尋找三個人的下落無異於'大海撈針,如果不是這段時間明目張膽的竊案給自己提了醒,也無法將目標鎖定在這一帶極爲混亂的貧民區。
雖然反覆檢查了幾次,但是前來巡查的士兵多是一些普通人,武者和魔法師若想再這些普通人裡將自己隱藏起來並不困難,儘管西索科家族派來了大批高手,但是爲了防止那幾個狡猾小老鼠倉皇逃竄,這些人都被派守在交通要道,防止對方溜出同沙城。
只要能將對方留在這同沙城裡,事情便簡單了許多。爲此,比德斯可沒少下功夫,毫不誇張的說,這幾天絕對是自他上任以來,最爲敬業的一段日子。
眼下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肯定,又無需爲性命擔憂,胸口上壓抑了許久的鬱悶煩躁終於隨着這口氣長舒了出來,整個人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呵呵。”徐林濤微微一笑,似乎是看出了比德斯的變化,友善的拍了拍比德斯的肩膀,說道:“不必緊張,我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也不會吃了你,放鬆些!”
比德斯頓時倍感受寵若驚,當下嘴裡連連應道。
徐林濤笑眯眯的一揮手,緩緩說道:“去吧,記住要活的!”
“是……”
黑色的魔法袍身後響起一陣整齊的應答聲,在黑夜當中帶着一股蕭條肅殺的氣勢。
幾十個身影猛的從老人身後竄了出去,動作整齊劃一,人數不多帶起的氣勢卻如同千軍萬馬,又似草原上急速飛馳的狼羣圍殺着獵物。
比德斯看的暗暗心驚,這些人無一不是西索科家族的精銳力量,裡面最次的也是七級實力,儘管這些人着裝不同,但是他們腰間都繫着一塊相同的腰牌,上面刻着西索科家族標誌性的鷹羽圖案。
也只有這塊腰牌,才能表明他們真正的被西索科家族所接受,成爲這個龐大甚至有些恐怖家族的核心成員。
正在比德斯微微發愣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徐林濤的聲音。
“比德斯團長,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麼?”比德斯有些茫然,轉過頭,疑惑的看着老人一隻手放在胸前,用另外一隻手的拇指不停的摩挲着手心裡的掌紋。
“託斯雷死的時候你在哪裡?”徐林濤視線未曾移動過片刻,彷彿手心裡有着什麼東西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是話音已經愈來愈冷。
冷汗唰的一下順着比德斯的脊樑就流了下來,老人語氣中的殺意沒有絲毫掩飾,就如同這秋夜裡的寒風一樣,像把刀一樣貼着皮膚劃過。
“我……託斯雷少爺說……他跟阿巴特先生完全可以解決掉那幾個人,也就沒讓我陪同他一起去。”冷汗瞬間浸溼了衣襟,比德斯全身上下如同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澆過一般,全身瑟瑟發抖。
徐林濤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只是自顧自的將手翻了個面,繼續保持先前的動作,拇指緩緩撫摸着手背上的每一處關節,輕聲問道:“所以,你就沒有跟他們一起?”
“是,是的……”比德斯心裡恐懼絲毫不遜色與當初被加加布砍掉胳膊的那一刻,面前老人的神色雖然未變,但是他已經清楚的看見了徐林濤眼神裡的憤怒,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這個時候他肯定已經碎屍萬段,竟然連腳下不知不覺的後退了兩步都沒發覺。
徐林濤彷彿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只是緩緩的擡起頭,目光掃過比德斯肩膀處的傷口,嘴角莫名奇妙的掛上一絲笑容,繼續保持着溫和平淡的聲音,說道:“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不……不要……求您不要殺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徐老……真是託斯雷少爺執意堅持的!”哐噹一聲,比德斯雙膝狠狠砸在地上,直接跪了下去,一把抱住徐林濤的雙腿,不住的哀求起來。
徐林濤低頭看了一眼身前這個少了一條臂膀的中年男子,臉上的笑意似是嘲弄又似譏諷,任憑他將黑色的魔法袍扯的已經變了形,笑盈盈地說道:“胳膊斷的時候一定很疼吧?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我也有過相似的經歷,不過我比你要幸運,我保住了我這隻手。”
徐林濤將自己的右手遞到比德斯面前,讓他看了個真切,一道恐怖的縫合過後的疤痕從虎口處斜斜劃開直達手腕根部,即便已經癒合,仍能感覺到這道傷口的主人當初所承受的痛苦。
“看見沒有!當年我爲了一個女人跟人決鬥,留下的這道疤,雖然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但是我不後悔,都說時間可以抹平一切創傷,但是我仍然無法忘記那個女人!”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爲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徐林濤擡頭看了一眼遠處那些已經沒入黑暗得身影,又將視線落回身前跪倒在地的比德斯身上。
嘴裡說話的同時,右手突然間發生變化,一個魔法手勢過後,只聽見“噗”的一聲,徐林濤的右手指尖瞬間冒出五道深紫色微微有些發黑的能量。
五道能量瞬間散開,轉眼間又形成一個牢籠,死死地將比德斯的身體包裹起來。
跪倒在地的比德斯根本就來不及反應,突然之間眼前一片漆黑,就覺得自身彷彿置身於無盡的深淵,周圍充斥着數不清的怨恨、驚駭、恐慌,如墜地獄般的毛骨悚然。
“徐老,我錯了……求您放過我吧!”比德斯長大了嘴巴發出的討饒迴盪在陰森的空氣中卻傳來一聲根本不屬於人類的哀嚎,震驚恐懼霎那間襲上心頭。
驚悚之中,突然聽到四周傳來一陣無比陰森的聲音:“我有個埋藏在心裡許多年的秘密,本來這個秘密我打算一直帶到墳墓當中去,既然是你的過失造成了託斯雷的死亡,我覺得讓你就這麼死的不明不白實在是不公平。”
徐林濤的右手只是在空氣中抖了一抖,指尖五條紫黑色的能量線便在空氣中打成了一個死結。
低頭看着地獄囚籠裡的身影一點點萎縮,皮膚開始潰爛,那個長大了嘴,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的臉龐,止不住笑了起來。
徐林濤緩緩的蹲了下來,仔細的看着地獄牢籠裡的一切,臉上的笑容越來愈明顯,只是原本就佈滿褶皺的面孔多上這份笑容未免顯得有些猙獰。
“既然你要死了,我也就告訴,託斯雷是我的兒子,不是布爾達那個混蛋的,不僅僅是你,還有裡面那三個小傢伙,都要爲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