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如玉死了，這些害死我媽媽，害了我一生的人都得到了報應！可是我一點也不快活！我這麼空空洞洞的的笑過之後，卻覺得四周都那麼空空蕩蕩的，連身子都沒有了着落。過去我滿腔仇恨的時候，覺得活得是那麼有勁頭，每在復仇路上前進一步，都是那麼的開心，那麼的興奮！可是當所有的仇恨都消解的時候，我又是那麼的失落和悲傷。
一個人可以爲愛活着，也可以爲恨活着。當愛和恨都沒有的時候，生命還向哪裡附着？我還爲什麼活着？”
甄如花的話我是那麼熟悉，我也曾向丁夢這麼說過，可是當從甄如花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被震撼了。
“當愛和恨都不存在了，生命還向哪裡附着？”我也不自覺的向自己追問，愛我的人、我愛的人，恨我的人，我恨的人，都一個個離我而去了，我爲什麼活着？
“之後我瘋狂的去找我的爸爸，我從來沒有這麼迫切要找到他。爸爸離開的時候，我有媽媽；媽媽死了，我有仇恨，都足以支持着我活下去。我雖然也時常會想起我爸爸，但從來沒有覺得如此迫切，如此不可或缺！可是愛和恨忽然都沒有了，我生命的根在哪裡？我爲什麼活着？怎麼活下去？
我找了一個有一個城市，走過一個又一個鄉村，可是始終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也許爸爸真的到天國裡去了吧？在那裡爸爸會不會原諒媽媽？人總會犯錯的，爸爸總會原諒她吧？”
甄如花隔着車窗出神的望外看。車窗外，那彎新月已經沉下去了，滿天星斗卻更亮了，那麼調皮的眨着眼睛。他們看慣了人間悲歡，或許甄如花的這點苦楚在他們的眼裡也算不得什麼吧？
“小時候，媽媽給我說，地上有無數的生命，天上有無數顆星星。星星墜落人間，成就了無數的生命；生命升上天，就成了無數的星星。可是天上那麼多星星，究竟哪一顆是我爸爸的？哪一顆是我媽媽的？……他們都那麼卑微，或許我永遠也看不見他們吧？他們在天國裡，還會在一起嗎？”
甄如花出神的喃喃着，過了一會兒，嘴裡輕輕哼唱起來:
“我們哭了，
我們笑着，
我們擡頭望天空，
星星還亮着幾顆；
我們唱着，
時間的歌，
才懂得相互擁抱，
到底是爲了什麼！
因爲有了你，
生命才如此美麗。
離別總在春歸去，
風吹花落淚如雨，
……
她的聲音很好，可是歌唱的並不好，有很多地方都跑了調，但她聲音裡浸潤着的那種淡淡的幽怨，卻極具穿透力，讓我情不自禁的傷感起來。
“我好冷，你抱緊我。”甄如花蜷縮在我的懷裡，像一隻受傷的小貓。
我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親親我！”
我下意識的吻了她。
“說愛我！”
我遲疑了。“我愛你”這三個字我一生說過無數次了，但有幾次是發自內心的？
“爲什麼不騙騙我？”甄如花睜大了眼睛。
“因爲我騙不了你。”我笑了。
“抱過我的男人都說愛我。”
“你感受到愛了嗎？”
“我感受到了噁心。”她也笑了。
“那我就不噁心你了。”我說。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這麼安靜。我真有一點愛上你了。”
“這麼說你先前說的都是假的？”我笑問她。
“嗯，假的。我已經很久沒有說過真話了。說真話的感覺真好。”
……
甄如花講了那麼長的故事，她說的累了，我也聽得累了，在喃喃絮語中，相互擁抱着睡着了。睡夢裡沒有夢境，也許我真的過了做夢的年齡了。
太陽又升起來了，還是昨天的那一個，沒有什麼新意。陽光透過車窗照在甄如花恬靜的臉上，她嘴角微翹着，臉蛋上兩個的酒窩也好像盛滿了甜甜的蜜糖。
我忍不住輕吻了一下她甜甜的酒窩，我一動，她就醒來了。她臉上帶着意猶未足的神往，伸了一個懶腰，臉上轉爲嗔怒:“我正在做着一個好夢，給你攪和了，你賠我，你賠我！”她這麼撒着嬌，小拳頭飛快的落在我的肩上。
“什麼好夢？是春夢吧？”我壞笑道。
甄如花臉一紅:“呸，你也是這個德性！”隨即又一臉神往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懶懶的躺在我懷裡，幽然道，“我夢見爸爸了，他帶着我看星星……你別搗亂，看我還能不能把夢續上。”
我笑道:“你看
，太陽都出來，我們這樣被別人撞見，就成了沙城第一大新聞了。”
甄如花依然閉着眼睛，懶懶道:“我討厭太陽，夜晚多好，可以有做不完的夢。”
“那好吧，我抱着你再睡一會兒，把你的好夢做完。”我說。
甄如花緩緩睜開眼睛，不誤遺憾道:“唉——還是算了吧，是夢總還是要醒的。”她折起身，輕吻了一下我的臉頰，臉上羞出兩朵桃花，道:“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睡了一夜，卻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後悔呢？”
我驀然驚醒，這纔想起，自己原本是要拿下眼前這個小妖精的，到頭來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了呢？或許我對她動了真感情了吧，儘管那不是愛。就是真的拿下了她，一覺醒來又有什麼意思呢？
“有什麼後悔的，你又不愛我。”我扯淡道。
甄如花聽了，忽然抱住我的脖子，溫熱的嘴脣貼在我的嘴脣上，深深地吻下去，……
“哥哥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雖然我知道你也算不得好人，至少還是個人。妹妹會記着你的。”一個深吻末了，她附在我的耳邊聲音柔柔的道。
我笑道:“你究竟是在誇我呢還是罵我呢？你這個評價可不夠高啊。”
甄如花眼睛媚媚的一乜斜，嗔笑道:“這個評價還不夠嗎？這個世界上配得上一個‘人’字的人，我都還沒有遇上幾個呢！”
開車回城，我問甄如花，你回去怎麼向老趙交代？
甄如花一撇嘴，道:“哼，要交代的是他！”
……
一夜未歸，晚上回家心裡有點發虛。在小區前的街道上磨蹭了幾圈，思謀着和沈曉梅應對的臺詞。忽然沈曉梅電話打進來，我心裡一驚，猶豫了半晌，摁下接聽鍵，連忙假情假意的扯淡:“老婆，昨晚陪省報社記者打了一夜麻將，實在是脫不開身。你知道的，‘無冕之王’們得罪不起啊！一夜不見，歸心似箭，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別扯鹹蛋，大頭後院失火了，你快點回來接我！”電話那頭，沈曉梅急急慌慌道。
“啊？失火？那趕快撥119啊！”我驚詫道。
“是大頭打翻了蘇萌的醋罈子，119有個屁用！”沈曉梅道。
我轉驚爲喜:大頭這個禍惹得很及時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