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陽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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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深處。
“嘩嘩!”
清澈靜謐的南湖,翻滾着驚濤駭浪,沸騰着滔天水潮。
一道道浪花自遠處呼嘯而來,填補這一片空缺,彷彿是一場小型海嘯,驚天動地。
水花泛白,衝擊力太大。
浪潮涵綠,有茂綠樹木傾倒、折斷,隨着浪潮在南湖水面上,起起伏伏,彷彿枯木遇水逢春。
衆人心中慼慼然。
衆人雙目茫茫然。
他們頭皮陣陣發麻,毛骨駭然,全身上下要麼是不斷髮抖、要麼就是僵硬凝固。
沒有人膽敢驚呼,沒有人開口議論。
在這之前,宗師之戰,他們興致勃勃、豔羨神往地慨嘆議論,是一種驚歎、讚歎。
但現在這一幕——
寬度近乎百米的湖水,消失。
長達二百餘米的湖域,露底。
南湖湖底,從未有人見過是什麼樣。
可是眼前這一幕,告訴了他們,南湖的湖底是溼潤、幽綠的泥土地面,而且有着龜裂的黑色石面地表。
一眼望去。
牙疼心顫。
寬達百米!長度超出二百米!湖底地面顯露無餘!
浪花襲來。
水潮漲起。
一個威武魁梧的中年壯漢臉皮顫抖,心中驚駭、震怖到了極點,忘記了躲開。
“嘩嘩~!”
水潮蕩濺。
炎炎大日、普照天下,但湖水依然是冰涼的,拍打、濺起在衆多古體者的身體上。
“咯咯咯!”
衆多古體者一個激靈,上下牙打在一起。
在湖水浪潮水花的刺激下,他們終於知道了徹骨寒冷,明白了滲透心扉的震駭。
“這是古體者嗎?”
“難道是傳說中的……古體破碎者!?”
衆多古體者再不復傲然凌然,不約不同地低垂着頭,或是半躬着身體,表示尊敬,顯示卑微。
“您……”姜平木訥地望着站在湖畔處,淡然遠眺羣山湖水的方成,嘴脣哆哆嗦嗦,不知說些什麼。
他一生何其驕傲。
少年喪父,苦修古體,終成化勁宗師。
紅塵磨練,睥睨都市,也得紅顏知己。
可在這天地失聲的一幕中,姜平也無話可說,他嚥了口唾沫,右手不斷髮抖,撐着地面想要站起來。
“砰。”
龜裂石面、草苔極滑,少年宗師姜平直接跌坐了回去。
一位古體化勁宗師,居然因爲手滑跌倒,傳揚出去就是古體者世界的年度最佳笑話。
但在場的古體者,沒人發笑,也沒有笑意。
唐蓉蔚微張秀口,彷彿一個機器人,一格一格地轉動脖子,看了眼同樣呆滯的舍友們,又轉動目光。
“這纔是……古體者嗎?”
唐蓉蔚的小心臟,噗通噗通緊張的不行。
有激動、有崇拜、有震驚,但更多的……是畏懼。
一頭雄獅趴在你的十米之遠,即使明知它不會傷人,但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
而眼前——
這是一位無法想象的強大存在,一根手指按下去,瞬間波濤洶涌、翻江倒湖。
這位白衣青年,遠遠不是唐蓉蔚能夠想象的存在。
“嘩嘩!”
唐蓉蔚驚恐萬狀,看着湖水涌來,浪潮幾乎三米高。
其餘三個少女也都渾身一個寒顫,木然地注視着浪潮越來越近,卻失去了應激反應。
神經太緊張,已經失去了條件反應。
“呼。”
方成輕輕吹了口氣。
星力輕柔地吹拂起來,淡淡白芒籠罩着三米高的浪潮,將湖水浪潮禁錮在原地,凝滯半空。
浪花凝固。
湖潮靜止。
衆多古體者呆愣地望着停止的浪潮。
白色浪花,依然清晰可見。
清澈湖水,在陽光照射下凝固着,彷彿是一面鏡子,沒有絲毫漣漪!沒有絲毫波動!
甚至!
湖水浪花中游蕩的綠色樹葉,微微冒頭,半截凝固在湖水中。
衆人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呆呆地看着。
唐蓉蔚臉色憋得通紅,她屏息憋氣太長時間,又見到了這一玄妙神奇的景象,她終於——“咳咳。”
長長吐出一口氣,唐蓉蔚輕聲咳嗽起來。
這時。
方成悠然輕笑一聲。
隨後,方成扭頭瞥了眼瑟瑟發抖的張博源,淡淡說道:“你剛纔,要讓我明白什麼?”
“這片湖水……就算是傳說中的破碎者,也不可能暫停數千立方米的湖水吧?莫非這是時間暫停?”張博世家掌權者正在暗暗心驚,卻突然看到方成衝着自己說了一句。
明白什麼?
??
無數個問號在黑髮老者腦海中瘋狂轉動,他急速轉動念頭,殫精竭慮思考着。
“小源?”
黑髮老者的眼角餘光,瞥到張博源煞白的臉龐,滴落的冷汗。
登時。
他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不用思考,不用追問,黑髮老者就明白了,肯定是張博源惹到了這位偉岸莫測的存在。
既然如此——
黑髮老者身軀繃緊,涌動巨力,一把抓在張博源的黑髮上,然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砰砰!”
這是黑髮老者的磕頭搶地聲音。
“嘭嘭嘭!”
這是黑髮老者……死死按着自己孫子張博源,頻率瘋狂的以頭撞地。
黑髮老者一言不發,彷彿世界滅亡,也要一直磕下去。
張博源渾身一抖,想要反抗掙扎,但最終也悉聽爺命。
其一,他反抗不了,黑髮老者乃是暗勁巔峰,他沒法抗衡。
其二,他深知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取死無歸路,可他不想死,他很害怕。
宗師,不能輕辱。
惹到一位宗師,就已註定死亡。
至於罡氣真人,更是當世傳說、在世神話,點評談論都是死罪。
那麼,招惹到了眼前這一位超越罡氣真人,尊爲破碎者,乃至更強大、恐怖的存在,又是什麼結果?
額頭血肉模糊。
鮮血汩汩不止。
張博源彷彿置身於無底黑暗深淵,絕望、冰冷侵襲。
“砰砰砰!嘭嘭嘭!”
衆多古體者一片死寂,無人膽敢說話。
他們已經猜測出了原因——這張博源不知因爲什麼,觸怒了這一位白衣青年。
死定了。
沒救了。
衆人面色嚴凝,或是心中冷笑,或是鄙夷不堪,或是心懷憐憫。
方成輕笑一聲:“這麼喜歡磕頭?”
黑髮老者與張博源齊齊一頓,隨後更爲猛烈的額頭撞地,彷彿要將碎石、泥土地面撞碎。
“砰!”
黑髮老者額頭碾壓在碎石上,碎石轉爲粉礫,但仍然有着一些尖銳石子,鑲嵌在他的額頭上。
要知道,黑髮老者乃是一位古體暗勁者,皮毛如同銅鐵。
額頭流血?
這真真是用盡了全力。
唐蓉蔚在一旁呆呆地注視着。
黑髮老者、張博源瘋狂跪伏磕頭撞地,她隱約能看到血液飛濺、兩人額頭的悽慘模糊血肉。
擡首。
撞地。
擡起,再撞。
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雖然唐蓉蔚不接受張博源的示愛,但畢竟是同校同班同學,畢竟是她的追求者,對她噓寒問暖。
即便是虛假僞裝的關切,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唐蓉蔚緊緊咬着牙,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
她哆哆嗦嗦地開口說道:“您,您能饒過他們嗎?”
少女清脆、顫抖的嗓音迴盪在南湖湖畔。
在三米高凝固浪潮的阻擋下,迴盪開來,聲音顯得很是明亮脆麗。
周圍衆多古體者臉皮狠狠顫抖。
他們驚悚、敬佩地瞄着唐蓉蔚,心中浮起一個荒誕的念頭:“這少女……活夠了?”
姜平在湖畔邊上,也是瞳孔急促收縮。
一旁的紅顏知己緊緊抓住他的肩頭,似乎在暗示他……閉上嘴巴!高高掛起!
至於跌倒在地上的三個少女,大腦發麻,登時窒息。
她們眼睛快要瞪了出來:“蓉蔚她瘋了啊!她在幹什麼啊!她……”
“哦?”
方成輕咦一聲,淡淡瞥了眼明媚清純面容、緊張驚懼神態的唐蓉蔚,輕笑一聲:
“小姑娘,你很有勇氣。”
方成不禁有些佩服這個明媚少女。
分明只是一個普通人,卻有着大勇氣,居然膽敢連連出聲,先是勸阻古體化勁宗師發怒,捍衛法律武器。
緊接着,求勸自己,奮不顧生。
唐蓉蔚咬着貝齒,眼淚唰唰落了下來:“我,我不知道……求您,饒過他們吧,對不起……”
唐蓉蔚語無倫次哭着,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哭。
但,就是想哭。
她,太害怕了。
她,甚至不知自己在幹嘛。
不斷磕頭搶地的黑髮老者、張博源,絲毫不敢停止。
他們度秒如年,祈盼着白衣青年大發慈悲。
但此時此刻,他們心頭卻是暗罵低吼——
一個普通人少女,仗着自己長得好看點,怎麼就膽敢開口勸求?姑奶奶啊,就怕你這麼一求,反而引起這位存在的不悅啊!
膽大包天!
誤人生死!
成事不足啊!
“呵呵。”
一聲輕笑淡淡響起。
方成摸了摸臉頰,溫和地注視着唐蓉蔚:
“少女,你的勇氣善良打動了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請求’。”
“邁入古體者道路,還是火遍世界成爲明星,亦或坐享億萬錢財,擁有無盡權勢,你自己抉擇。”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衆多古體者眼珠子都快冒出來,心頭的羨慕、嫉妒簡直像是爆炸的火山,蓬勃噴發。
這等好事!
如此機遇!
爲什麼不是我!爲什麼是一個普通人!
她不就是長了好看了點?穿了一襲純白衣裝!?
“如果剛纔我能開口……”一個紅妝黑衣青年女子,嫉妒幾乎凝成了實質,悔恨瀰漫心頭。
唐蓉蔚愕然,呆萌問道:“您……您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方成微笑着,淡淡說道:“自然是聽到的。”
唐蓉蔚心頭一緊。
聽到的?
那麼……關於純白情侶裝的話題,天吶啦!
唐蓉蔚極其不自然地咬了咬粉嫩下脣,小心翼翼地瞄着方成,悄悄說道:
“一個請求嗎?那……求您,饒過他們吧。”
雖是輕聲,卻蘊含堅定。
方成訝異一笑,饒有趣味地看了看唐蓉蔚:“你確定?這一個請求的份量,你應該明白。”
唐蓉蔚吸了口氣。
“我明白的。”
方成輕輕頷首:“如你所願。”
說罷,方成擡手一指。
瘋狂磕頭撞地的黑髮老者、張博源兩人身軀一震,上半身不由自主地仰了起來,跌坐在了地上。
方成漠然說道:“赦你死罪。”
黑髮老者雙目一閃,激動狂喜,連連點頭,像是小雞啄米一樣,隨後他卻雙手猛地一抓。
他徑直將張博源抓拿過來,陡然兩拳如同幻影一般,不留力道,狠狠打在張博源的雙腿上。
“咔嚓。”
“咔嚓。”
張博源的兩條小腿,被黑髮老者硬生生用拳頭打折,雖然疼的滿頭大汗,但他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黑髮老者欣慰地暗歎一聲,又躬腰鞠身對着方成行了一禮:“您的寬恕慈悲,永不敢忘。”
張博源身軀顫抖,也低垂着腦袋說出這麼一句話。
方成淡笑擺擺手。
而後,他席地而坐,眼眸醞釀着平靜,遠眺羣山湖水。
“嘭。”
念能一動。
湖水浪潮恢復,砸落下來。
但潮起潮落卻十分輕柔,短短三秒鐘不到的時間,南湖水面恢復了靜謐平靜。
遠處。
以皇陽戶爲首的三個罡氣真人,破空飛行。
在距離方成百米之地,降落下來,躬身邁步前行,迅速走到方成身前,先是恭敬道了一聲:
“方先生。”
“恩。”
方成頷首。
皇陽戶鬆了口氣,鷹睨四方,眼眸閃爍着寒芒:“爾等速速離去,擾到方先生的心情,當心我親手上門拜訪。”
親手?
上門拜訪?
衆人駭然大驚失色。
皇陽絕戶者的名頭,在古體者世界之中猶如殘忍惡魔,聞者驚心,知者震怖。
一片細瑣聲音響起。
衆多古體者盡數迅速退離,不敢有片刻逗留。
他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情——
破碎者白衣青年,稱爲方先生,能夠得知一位破碎者的名諱,也是頗有榮焉。
——
南湖之外。
黑髮老者熱淚盈眶地緊緊看着手足無措的唐蓉蔚,連聲道謝,態度懇切。
剛纔,若是白衣青年、破碎者存在當場擊殺張博源,確實理所應當,黑髮老者也毫無怨言。
但由此造成的後果,將是不可想象的——
不知會有多少古體者世家,爲了討破碎者歡心,屠盡張博世家滿門上下,斬盡殺絕不留情面。
“唐女士,您是我們張博世家的恩人啊!請您放心,古體修行法門,錢財權勢名氣,我們都有的!無論您想要什麼,請一定要給我們一個感謝您的機會啊!”
黑髮老者言辭熱切。
一個紅妝黑衣女子卻走了上來,嬌笑道:
“小美女,你可要慎重決定哦,我們琪妝世家,有着一位化勁宗師存在,而且世家內以女性爲主,只要你點頭,你就是琪妝世家的座上卿,無論什麼東西,我們都爲你取來。”
黑衣女子心中冷笑。
這唐蓉蔚小姑娘,也不知得了什麼運道,居然使得破碎者爲其青睞,網開一面,寬恕罪孽。
況且!
在無盡誘惑面前,唐蓉蔚依然固執己見,這固然很蠢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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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能知道,這種單純無知的蠢笨,會不會引起破碎者的關注、讚賞?
就在唐蓉蔚茫然四顧,與三個呆愣的舍友對視之時。
一個魁梧健碩的中年人,龍行虎步而來。
他,正是罡氣真人、皇陽佇!
黑髮老者、黑衣女子盡皆一怔,連忙鞠躬行禮:“皇陽佇真人。”
“恩。”
皇陽佇面無表情,從鼻子裡面哼唧了一聲。
他扭頭看向唐蓉蔚,卻猛地轉爲熱情洋溢的笑容:“唐蓉蔚小姑娘是吧?我是罡氣真人古體者,你可願拜我爲師?”
一旁的黑髮老者、黑衣女子,都看呆了。
他們瞠目結舌地看着,皇陽佇的變臉絕活,堪稱絕招。
三分鐘之後。
唐蓉蔚一襲純白衣裝,清純氣息散發着。
她跟隨在皇陽佇的身側,聆聽着皇陽佇的言語。
“古體者……”
唐蓉蔚心頭低語呢喃,她扭頭望了眼身後拘謹的三個舍友,心頭一嘆,眼眸綻放光芒。
她知道。
她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前所未有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