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苦澀

“是黑駝衛!”

王興記是蘇南一帶知名的商號,貨通南北,自然也有高手坐鎮,立於王知秋馬車之前的一名身穿斜扣勁裝,腳踏黑麪白底布靴的紫面大漢,便是姑蘇玄妙觀的弟子,王知味身邊的第一高手王庭安。

王知味上車之時,只是看得清數十道極快的身影,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模樣,這王庭安卻是一眼就看清楚了。

這些以驚人的度朝着那條街道聚集的黑色身影,赫然是匈、羌聯軍之中,精銳之中的精銳,負責暗中守護中軍大帳的死士,黑駝衛!

匈、羌兩族之中的黑駝衛,都是從幼時便接受殘酷訓練,每百人之中才會有一人脫穎而出,每一個都是技藝驚人的大高手。但王庭安卻知道,這黑駝衛最厲害之處,是每人都配有一柄朔月鐵胎弓,這種鐵胎長弓,是匈、羌兩族的大工匠聯手製造,射程達到驚人的八百步!

而且所用的弓箭,更是用大漠中的異獸火蜥蜴的氣血,混合精金煉成的破魔箭!

這些破魔箭雖然威力不比飛劍隨心所欲,飛絞而出之後還能隨心所欲,當空隨意改變方向,但是這些黑駝衛都會連珠箭法,往往瞬息之間,便能接連射出十幾箭。只要有數十人一齊引弓齊射,頓時便會是一圈滔天箭雨。

一兩個普通修道者,沒有極其厲害的防禦法寶,根本就沒有辦法抵擋。

現時天下各**中,都有奇人異士存在,這黑陀衛,名義上是保護中軍大帳的死士,實際上更爲重要的功用,卻是用來破魔,擊殺對手軍中的修道者!

而現在王庭安一眼看到,除了那些以幾乎足不點地的度,飛馳在屋檐上的數十道黑色身影之外,很多條巷子,街道里,亦有數十名黑色的身影,在朝着那條被封的街道瘋狂飛馳而去。

總共上百的黑駝衛,已然是千里範圍之內,四部大軍之中,近乎所有的黑陀衛了。

而眼看這些黑陀衛朝着那街道聚集的架勢,顯然不是要對付剛剛當街殺人的勾離道的人,而是要和勾離道的人,一起對付那街道中的人。

“就連大軍都已牽涉其中!”

再看了一眼那上百道黑色身影,出身於玄妙觀的王庭安也不敢有絲毫的停留,驅動馬車就往城西狂奔。

在這種時候,修道者往往比普通人更加的危險,雖然心中也極想知道,這些勾離道和黑蛇衛的人同時要對付的人是誰,但王庭安更加清楚,現在最保險的就是遠離那片是非之地。

馬車才跑出不到半里,那條被勾離道的人封鎖的街道地面,突然微微的震盪,連在一些污水泥濘之中的小石子也都跳了起來。

空氣中,竟然是響起了咚咚咚如同戰鼓一般的響聲。

這響聲並非戰鼓,只是那上百飛迫近的黑駝衛整齊的腳步聲!

從四面八方,以驚人的度靠近的黑陀衛,腳步、呼吸,竟然是如同一個人一般的整齊!

血氣陽剛、殺氣縱橫,光是這上百名黑陀衛潮水一般涌來時,聚集散出的血氣和殺氣,便能破除一些專門惑人心神,或是以陰魂煉製的道法。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

到距離這條被封鎖的街道都是五百步之遙的時候,突然錚的一聲巨響。所有的黑駝衛,全部從背後取下了朔月鐵胎弓,瞬間拉至滿圓。“放!”隨着十數人的齊聲大吼,嘭嘭嘭!以烏骨巨蟒膠筋鞣質而成的弓弦急劇爆響,四面空中,頓時密密麻麻的佈滿了箭矢!

連珠狂射!

上百名黑陀衛,每一個人在這瞬間,都射出了不下十枝長箭。這百人的瞬間齊射,甚至比普通的千人的弓箭手,射出來的箭還要密集,還要暴烈!

黑陀衛手中的鐵胎長弓,射程八百步,但五百步,卻正好是殺傷力最大的距離。

而這一瞬間射出的箭矢,都是渾身烏黑,箭尖卻帶有紅光的破魔精金箭!

這些箭在空中飛行之時,度不亞於普通飛劍,在空中都是出了撕裂空氣的尖利響聲。

遠遠望去,天空之中,就好像瞬間多了一個黑色陀螺,朝着那條街道飛快收縮。

上千枝破魔箭的目標,是那條街道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兩層茶樓。這座茶樓斜挑着一面李記的小旗,朝南的門面,路口也擺着三四張座位,尋常木質大門緊閉,顯然是今日還未開張做生意。

“噗”“噗”“噗”“噗”….一陣爆響,上千枝破魔精金箭射入這座普通茶樓,頓時將這座茶樓射至千瘡百孔,但這座茶樓竟然一時還未倒塌,東面初升的旭日的陽光,絲絲縷縷的從無數破洞中穿出,景象蔚爲壯觀。

看這座兀自沒有倒塌的茶樓上孔洞的密集程度,別說裡面有一個人,就算是一條狗,一隻兔子,身上亦會被同時射出數個孔洞。

“我不犯人,人卻爲何無故犯我,逼我”

但是,此刻從這千瘡百孔的茶樓之中,竟然是傳出一聲略帶蒼老的喟嘆。

隨着這聲略帶蒼老的喟嘆,從千瘡百孔的茶樓中透出的陽光,似乎瞬間耀眼了數倍。

剎那之間,上百名黑駝衛的腦後,都同時爆開一團血霧!

這一剎那,從茶樓那些孔洞中射出的,竟然不是陽光,而是折下的破魔精金箭的箭頭。那茶樓中的人,非但沒有被這上千破魔箭一下擊殺,反而是不知以什麼手法,折下了上百箭頭,一下子從那些原先破開的孔洞中丟出,而這些丟出的箭頭的力量和度,比鐵胎弓射出的還要強大許多。上百黑陀衛,竟然是一個都沒有能反應過來,瞬間便被穿頭秒殺。

“鄴召南”,此等手段一出,剛剛滅殺了張大先生的勾離道的人也都是臉色變了數變,但就在此時,先前那淡淡的,卻輕易斷人生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如同白雲飄在空中,讓人摸不清方位,“你出手如此狠辣,瞬間結果上百人性命,還如此惺惺作態?”

“人敬我一寸,我還之一尺,人欺我一尺,我欺之一丈。你修煉的是道藏真元妙要,應該是玄垣的弟子卓沉道吧。西側隱隱有金罡劍氣,應該是問天的弟子唐卿相,你們倆人有備而來,我和你們若是動手,這些雖然都是凡人兵士,但我到時必定要分神對付這些破魔弓箭,只能先行除去。”茶樓中的聲音緩緩道來,隱隱透出蒼涼與一絲的無奈。

那在空中飄忽的聲音一時沒有迴應,似乎在考慮什麼,片刻之後,才又徐徐的響起,“鄴召南,你修爲高絕,但你也應知道,我崑崙號令天下,以你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與我們爲敵。念你修爲不易,只要你說出原天衣弟子的下落,我便放手,任你離去。”

“你們崑崙,已經知道羅浮有所傳承了麼?你們想將他找出來除去麼?凡事豈可做得太絕,太盡。這麼做,似乎和崑崙正道領袖的正氣浩然不符吧。”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多言。”

隨着這聲飄忽不定的淡淡聲音響起,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天空之中,分別有人現出了身影。

在這四人現出身影之時,一路策馬狂奔,還未趕到城西的馬車上,王興記的人只看到天空一下子似乎變了顏色,那條街道上空的雲彩都聚集了起來,變成了一個漏斗形狀。

“鄴召南,只是你或許並未現,我們來的遠不止兩人。”

東側天空之中,身穿一件淺藍色道袍,頭盤道髻,滿如冠玉的年輕人淡淡的繼續說道,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瞳孔中似乎有閃電一閃,給人一種他的瞳孔之中亦是一個相同的世界一般的玄妙感覺。

而他這瞳孔中的閃電一閃而過之時,轟隆一聲巨響,刷的一道水桶般粗細的紫色雷光當空落下,砸向那已破敗不堪的茶樓。

“如是我聞……”與此同時,西側的一名身穿黃色袈裟,頭戴金環的矮胖頭陀念出一聲梵語,已然凝成漏斗狀的雲彩驟然收縮,當空凝成一隻帶着尖銳指甲的巨大魔爪,隨着那道紫色雷光一起抓下。

現身於南側的,是一名身穿黃衫,羽扇綸巾,文士模樣的年輕人,面目如玉,看上去只有二十如許,但能不惜道元,不借任何法寶憑空站立虛空之中的人,顯然也是修行多年,駐顏有術的高手。看到東側的年輕人和那矮胖頭陀已然出手,這名文士模樣的挺拔男子伸手便是一丟,一張籠罩方圓數十丈的金色巨網,便隨之兜頭罩去。

結成巨網的每一根繩索都只有手指粗細,但網格間隙卻只有手心般大小,而且每條金色的細長繩索上,竟然都燃着白色的熊熊火光!

東側那眼中似乎先有閃電閃過的年輕人,就是此次行動的統領,崑崙十大金仙之一玄垣的弟子,卓沉道。而那身穿黃色袈裟的頭陀,便是大同寺的住持不樂禪師。

只是一看這兩人出手,在場的勾離道衆人便全部變了臉色,直到此時,他們才現,自己根本就只是用來投石問路的小卒子。

而再看到這張落下的巨網,連那一人擁有一面陰鱗黑旗的兩名華服男子,也都臉色變得煞白,瘋狂的往外狂衝!

因爲他們已然從這面巨網看出,那文士模樣的男子,便是乾元宮的掌教,宮離真人。這面巨網,便是乾元宮的鎮派法寶,地仙級的乾天金蛛火這乾天金蛛火靈網是以千年金蛛所結元珠,淬鍊金蛛蛛絲煉製,當年乾元宮開山祖師便是以這個法寶,敗了不少高手,創出了自己的山門,又經歷三代掌教,到了宮離真人的師傅赤眉真人的手中,赤眉真人修的是三陽真火訣,便又現這法寶不抗拒自己三陽真火真元,天生便有融合、吸收三陽真火的特性,於是赤眉真人便再用三陽真火細細淬鍊,終於煉出了這地仙級的法寶。

眼下這法寶非但蛛絲極其強韌,神兵利器也難斬斷,一被裹住便死死纏住,極難掙脫,而且整張網上都是盪漾威力還在地心離火之上的三陽真火。

勾離道是和王屋派一般的小派,若不是受崑崙指使,也未必敢隨意滅殺一個王屋弟子,兩名華服男子手中的陰鱗黑旗和這乾天金蛛火靈網的級數相差太遠,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現在這乾天金蛛火靈網與宮離真人心神相通,可按心意所指隨意罩落,要是被這面籠罩方圓數十丈的巨網籠在其中,不須裹緊,光是熱力足以熔化普通飛劍的三陽真火,便能燒得他們形神俱滅。

大同寺、乾元宮,都是修道界中有名的大派。

現在這兩個大派都是由掌教級別的頂尖人物出手,再加上以勾離道和隨意調動匈、羌軍隊中黑陀衛投石問路的手段,足以看出崑崙在世間的權勢是如何之大。

“這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倒是真出了力氣,沒有留手,不過以我崑崙之威,想必他們也不敢留手。”

看到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的出手,扼守北側,一襲紫色長衫的唐卿相心中便頓時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唐卿相是崑崙十大金仙之一的問天的弟子,崑崙十大金仙之下可數的高手,見識自然不凡。

原先唐卿相和主持此次截殺的卓沉道還有些擔心雖然接受崑崙相邀,但這兩人不出全力,現在看來,卻已經不必有此顧慮。

眼下不樂禪師一出手就是不動明王怒,凝雲氣化修羅爪,這一份修爲和術法的威力,不在卓沉道出的紫光神雷之下,但三人中最厲害的卻是宮離真人的這面乾天金蛛火靈網。這面乾天金蛛火靈網已被宮離真人煉至心神相通,可在空中隨意改變方位罩落,如同飛劍一般靈活,而且這面巨網覆蓋面積極廣,唐卿相在心中思量,便是自己用出全力,對上這一面法寶最多也只能自保或是不顧自身,用劍元殺敵,和宮離真人拼個兩敗俱傷,無法輕易走脫。

“如此修爲的三個人聯手,又是有這種最佳的截殺法寶在手,當世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夠走得了。“

這樣的念頭隨即在唐卿相的腦海中浮現。

“喀嚓”一聲,就在這樣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浮現之時,整座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的小樓,終於裂爲萬千片碎片。

卓沉道的紫光神雷和不樂禪師的不動明王怒凝出的修羅爪還未落下,從空中罩落的無盡威壓和氣勁,已經如同無形巨錘一般,當空落下,使得這座茶樓在片片碎裂之時,周圍也泛出高達數丈,翻滾而出的氣浪。

但這萬千片碎裂的碎片,卻不是往下落下,竟然是全部往上以驚人的度彈起!

這一瞬間,就好像有什麼驚人、巨大的東西,從碎裂的茶樓中孕育,長大,站起一般。

萬千如同箭矢一般,全部往上彈起的碎木片,只是和落下的紫光神雷的電光光暈一觸,便隨即化爲灰燼。但分別扼守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四大高手,瞬間卻全部駭然變色!

青氣迸,從廢墟中瞬間顯形的,竟然是一尊頂天立地般的龐然**。

這尊猛然顯形的龐然**,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面前平空多了一座巨山一般。

只見這尊青氣繚繞的龐然大物身高百丈,牛頭人身,一面十二臂雙足,面相忿怒兇惡,頭上兩個青色巨角就如兩座尖利巨塔,胸前兩條粗大的主臂一手握着一柄巨大的金剛鉞,一手捏着一尊白底紅色大碗,其餘十條手臂都是結成各種手印。

那白色紅底大碗往上一託,和這尊**相比小如水蛇和雞爪的紫光神雷和雲氣凝結成的修羅爪被砸得粉碎,爆開爲上萬道好看的紫光流焰,另外一手的金鋼鉞同時一劃拉,扯住乾天金蛛火靈網。乾天金蛛火靈網極其強韌,未被扯破,但眼見其大多隻能裹住這龐然大物的一條手臂,宮離真人駭然變色的同時,心意自然流轉,整張網上火山噴一般,猛然暴出熊熊的三陽真火。

“嗤嗤!”白色的三陽真火燒得那巨大的金鋼鉞出熱油入鍋般的聲音,但只是這一剎那,金剛鉞用力一拉一扯之間,宮離真人便元神巨震。

他和這乾天金蛛火靈網的元神聯繫,竟然也被硬生生的扯斷!

毀天滅地般的法力波動,轟然炸開!

“嘎巴拉碗!大威德金剛密法!大威德金剛身外化身!”

扼守西側的不樂禪師,出了不可置信的狂呼,一時間竟然不由自主的往後狂退,根本不敢再行出手。

這猛然出現的,竟然是一尊修習佛門密宗大威德金剛密法,修到最高深境界,方能化出的,和羅神將一般的身外化身。

就在不樂禪師飛退之時,硬生生扯斷了宮離真人和乾天金蛛火靈網聯繫的青色身外化身,其餘十二條手臂之中兩手忽的伸出,將這張巨網一團,一揉,這張巨網便消失無蹤。

另外兩手往地下一抓一合,卻是將一尊形如干屍的肉身抓在了掌中。

這尊呈盤坐狀,形如干屍的肉身身披獸皮袍子,苗夷老人裝扮,赫然便是洛北時常會在心中想到的老召南!

這尊身高百丈的身外化身,接起肉身之後,直接向扼守東方的卓沉道衝去,一時已然化出藍色劍光的唐卿相又是滯了滯。因爲他原本以爲老召南會從元神巨震,一時被眼前景象震撼至無法守住本心的不樂禪師那側突破,卻怎麼都未想到,老召南竟然會反其道而行之,從四人中可以說是最強的卓沉道一側突圍。

“想逃?!”

眼見魔神一般的巨大身外化身朝着自己衝來,卓沉道的兩顆眼珠瞬間充滿耀眼的紫色,就如同瞬間變成了兩顆耀眼的紫色寶石。

紫色的氣浪翻卷而出,宛如盛開一朵紫色蓮花。

數千道紫光神雷從空中滾滾落下,每一道又凝成紫金長錐,在天空之中劃出長長的焰尾。

紫雷破神錐!

卓沉道修煉的道藏真元妙要,最爲厲害的一點便是法由心生,自身爲小世界,外界爲大世界,心意一動,訣法便立即出,道法施展的度,比煉劍高手的飛劍射出度還要快。這紫雷破神錐,已然是卓沉道所能使用的術法中,威力最大的術法,幾乎瞬間便抽空了卓沉道大半的真元。

對自己這紫雷破神錐,卓沉道也是極有自信,心想雖不至於擊殺老召南化出的這尊身外化身,但至少也能將他纏住,只要能將他纏住,其餘三人再加援手,這老召南就未必走得脫。

但這遠遠望去,在空中如同數千道紫線一般的紫雷破神錐,竟然是全部落空!

身高百丈,青氣繚繞,魔神一般的身外化身,竟然是突然消失,而這尊魔神一般的身外化身驀然消失的同時,原本被身外化身合在掌心的,如同乾屍一般的老召南的肉身,卻突然充盈了起來,渾身出湛湛青光,雙眼驀然睜開,泛出琥珀般光澤。

這一刻,原本風燭殘年一般的老召南臉上核桃一般的皺紋都似乎消失不見,看上去,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蒼老?

卓沉道只覺得胸口一空。

修道至今,他從未想過,自己最爲厲害的術法,竟然會被對手用一個甚至連術法都不算的元神歸竅,散去身外化身,回覆自身的手段閃過。

他的紫雷破神錐一落空,老召南瞬間就已在他的身後。

“刺啦”一聲尖利的破空之聲,一道湛藍色的劍華橫空向老召南斬去。

蓄勢已久的唐卿相,終於出了他的一擊!

本命劍元!

這一道湛藍色的劍華無體無形,劍胎劍魂和本身真元完全熔鍊在一起,竟然亦是飛劍術法中的最高境界,本命劍元!

雖然劍元修爲比起當日的問天要相差甚遠,沒有當日問天那本命劍元一出,便有如連空間都要撕裂,四周瞬間泛出結晶狀裂紋的威勢,但本命劍元畢竟是本命劍元,一施展出來,便都是有如將全身真元和法寶威力,瞬間匯聚一點擊出,沒一擊都是凝聚全部威力。

唐卿相這道劍華一,天地也頓時有如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但老召南根本沒有停留,依舊往前繼續衝出,數百點紅光射向驅使劍元追擊他的唐卿相。

數百點紅光,都是剛剛那些精金破魔箭的箭頭。“刺啦!”沒有任何停留,唐卿相一聲冷笑,本命劍元依舊破空飛斬,那數百支箭頭,距離唐卿相的本名劍元還有數丈的距離,邊紛紛爆裂,碎成粉末!

修煉本命劍元之前的一個境界,便是要引劍入體,用自身真元和天地靈氣滋養淬鍊,數十年的真元、靈氣滋養、淬鍊下來,就是光是劍胎,也不是這些破魔箭頭所能抗衡,更何況本命劍元,還是凝聚了唐卿相的一身本命真元。

但是讓唐卿相的瞳孔瞬間收縮的是,他突然現,數百道紅光之後,竟然還隱藏着一道綠色的劍光。

彈指之間,老召南飛遁的身影未停,這道綠色劍光卻是在唐卿相的本名劍元之上彈丸彈跳般連斬了這道綠色劍華近乎無聲無息的出現,絲毫不顯山露水,在唐卿相的本名劍元上只是連斬了三記,便嗖的飛了回去,但是唐卿相卻如中雷擊,渾身巨震的同時,“噗”的一口夾雜着本命真元的鮮血就從口中噴了出來。

剛剛回過神來,準備截殺的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頓時又是駭然一頓。

兩人當然看得出來,老召南放出的,亦是一道劍光。

這種飛劍對飛劍,純粹就是沒有任何花巧的硬拼,拼的就是飛劍和修爲。

本命劍元,是世間所有飛劍訣法的巔峰,試問天下飛劍的威力,還有什麼能比得上以飛劍本身和威力和自己本身修爲溶於一體的本命劍元的威力?

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都是一派之尊,見識也是極廣,但是修道至今,兩個人也只是在今天的唐卿相身上見到了這本命劍元。

這本命劍元將法寶和本身道元完全結合在一起,不顧其它,完全就是純粹追求殺傷力的道法。一見到唐卿相用出這本命劍元,不樂和宮離便都心如明鏡,清楚就算是修爲比唐卿相高,擁有像乾天金蛛火靈網那樣級別的厲害法寶的高手,面對唐卿相,也未必能保證不被唐卿相所傷。

但是老召南用飛劍和唐卿相的本命劍元硬撼,竟然是瞬間將唐卿相擊得連元神都遭受重創,噴出本命精血,這是何等的修爲!

“天都明河!”

唐卿相一口鮮血噴出,臉色隨即灰敗,連御空道法都無法控制,往下跌落。

從那道飛劍上盪漾着的極精極純的離火之氣,唐卿相看出,老召南的這柄飛劍便是羅神將當天用來試原天衣心性、修爲的天都明河劍。

這天都明河劍也是數百年前金頂道魔決戰時,青城掌教李浮屠身隕後失落的罕見法寶,從劍胎本身品質來說,要比唐卿相的癸水神劍要好上幾分。但是專於劍元一道的唐卿相卻看得出,老召南的這道劍光,還只是到了引劍入體的階段,還要差一步纔是本命劍元。

這引劍入體的階段,只是用本身真元和天地靈氣淬鍊飛劍,用元神和真元依附,對敵之時,最多就是能依附三四分的真元道力在飛劍之上。

可就是如此,在這硬拼之下,唐卿相還是被瞬間重創。

要是老召南修出本命劍元,到時候唐卿相的本命劍元,肯定是遠非敵手。

唐卿相這一刻的臉色灰敗,控制不住自己的道力,一半是因爲傷勢,一半卻也是因爲這瞬間的信心被擊潰。

專精一道,便是要有堅定,堅信之念,堅信自己的劍元,無堅不摧,這才能揮出本命劍元一道的威力,唐卿相被以劍破劍,信心一失,心神便也瞬間擊潰,道力失控。

問天閉關數十年,修的便是無上劍意,而和原天衣一戰之下,被原天衣擊至信心不足,他的本命劍元威力,便至少下降一個級數,便也是因爲這點。

卓沉道紫雷破神錐一擊落空,唐卿相這本命劍元又未能將老召南攔住,只是數個彈指之間,老召南的身影已經在數十里之外。

“不要追了!”

卓沉道臉色變了數變,正待追去,一聲沉靜的聲音卻突然從遠處滾滾而來。

“是,祁連師兄。”

一聽到這聲音,卓沉道馬上就站立不動,低下了頭。

“他施展的是極光遁法,飛遁起來會越來越快,一開始攔不住,現在再追已然是追不上了。”

“未料到羅浮的一個僕人,竟然是此等修爲。”

“不過他身外化身還未完全修成,爲突圍強行施法成型,又用元神飛劍和唐師弟的本名劍元硬拼,已然身受重傷,短期根本無法恢復,便是逃,也逃不太遠。”

緩緩的幾句話之後,一道人影才從遠處雲際飛掠而來。

這道人影飛掠而來的度,快得就好像在虛空之中瞬間移動跳躍一般,幾個呼吸之間,便過百里。以這度,剛剛他出聲之時,人還在千里之外。

這人身穿普通粗布麻衣,但身上卻竟然隱隱流露出那種只有在戰場上率軍身經千戰,統帥數十萬人馬的將帥纔可能有的殺伐凜冽的王者之氣。

光是這種氣息,就足夠讓人覺得他這個人本心堅定如鐵,任何外物難侵。

“祁連師兄”站立在已成廢墟的街道上的唐卿相,見到這人,也隨即低垂下了頭。

這人便是凰無神四大親傳弟子之一,現在崑崙卓沉道、唐卿相這一輩中,修爲可以說是最爲高絕的祁連連城。

“他便是凰無神的親傳弟子祁連連城?據說是凰無神最信任,也最喜愛的弟子,有可能崑崙下任掌教之位便是傳給他,他好高深的修爲…。”

只是遠遠的望了一眼祁連連城,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的臉色就又是如同和人交手耗力甚多般一白。此時和祁連連城相距還有百里,但只是被祁連連城的眼神一掃,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便有中**裸的呈現在他眼前的感覺,似乎自己的修爲底細,弱點,全部被祁連連城一眼看穿。

“光是親傳弟子便有這樣的修爲,那貴爲崑崙掌教的凰無神,他的修爲到了什麼樣的境界?渡劫真仙麼?”

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都是一派掌教,在修道界內也已經是屬於宗師級的人物,但是見到老召南和這祁連連城的修爲,兩個人才越清楚山外有山的道理,心中更是涌起千萬不能對崑崙有絲毫違逆的想法。

“唐師弟,你受傷頗重,先至勾離道山門休養,三日後再來與我會合。”

“鄴召南必定是逃往北俱州,但以他的傷勢,極光遁法無法讓他支持到北俱州,卓師弟,你去找歸北明師弟,讓他用靈光躍空法去北邙,讓北邙派和勾陳天道的高手協助截殺。”

“不樂禪師,此行你出力甚多,我崑崙這丸金菩丹對你修煉佛法有些用處,你便收下吧。”

“宮離真人,我等皆未料到鄴召南竟有如此修爲,讓你乾元宮失去鎮派法寶,乾天金蛛火靈網此等法寶難得,我崑崙也是無法補償,我有一道金液流丹訣,對你們乾元宮道法有些裨益,稍補其憾吧。”

祁連連城到了四人跟前,便分別對四人說了這樣的話。

“金菩丹!”

“金液流丹訣!”

而一聽到祁連連城說的話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的眼中頓時忍不住暴出熾烈神光,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全部都是對祁連連城行了一禮。

金菩丹,是佛門顯宗靈丹之一,相傳是顯宗活佛用千年金菩提子煉製,加佛法修持,非但能提升修爲,在修到瓶頸突破之時服用,還能鎮定神魂,增加對天魔幻境的抵禦能力。不樂禪師修的是佛法法訣,修行中極易遭受心魔來襲,這一丸金菩丹,對於不樂禪師來說,可以說是可遇而不可求。

而乾元宮最爲厲害的道法亦便是宮離真人的師尊赤眉真人傳下的三陽真火訣,但這三陽真火訣注重訣法威力,卻不重養生,所以赤眉真人雖然功法高絕,也只活了一百五十多歲,比起有些高深訣法,修到深處不遇紛爭,不爲人所滅,動輒便有兩三百年的壽元相比,這套功法便有極大的不足。宮離真人修煉這三陽真火訣多年,也是同時在找一門注重養生的道法,而這金液流丹訣便是一門上佳的養生道法。這一門道法對於乾元宮的意義,亦不下於那一面乾天金蛛火靈網。

所以兩人都是誠心施禮謝過。

“兩位不用客氣,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祁連連城回禮,又慢慢說道,“日前曾邀大羅派相助,若有大羅派追星落月弓在場,鄴召南要走脫更難,但大羅派卻無一人趕來,想必是念及原天衣舊情,原天衣犯我崑崙,大羅派此舉,無異與我崑崙爲敵。我等要追擊鄴召南,無力兼顧,就請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幫我將這大羅派除了吧。”

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互望一眼,隨即便都點頭。

兩人如何能不點頭,卓沉道還只是輕斷一人生死,但祁連連城,卻是隻言片語,便滅人滿門。他這做法,是標準的恩威並重,這種殺伐凜冽,本心堅定如鐵的氣息,讓不樂禪師和宮離真人背心都是不由得出了密密的一層冷汗。

若是拒絕,可能會遭受滅門之災的就不是大羅派,而是大同寺和乾元宮了。

卓沉道、唐卿相和不樂禪師、宮離真人四人,馬上領命而去。即便是卓沉道和唐卿相,面對祁連連山,都會有很不舒服的壓迫感。

整個支離破碎的街道上方,在一場驚天大戰之後,便空空蕩蕩的剩下了祁連連城一人。

“這蛟丹果然是天地至寶,非但讓我修爲大進,再過十幾日便可修出元嬰,還熔鍊了蛟龍的皇者氣息,自然威壓。”

一道肉眼難見的紅光,在祁連連城的臉上一閃而過。

這是蛟丹的內元,還未完全被祁連連城煉化的緣故。

祁連連城得到凰無神授意,是崑崙在外歷練的一半弟子的總統領,他未參與這次截殺,便是在全力煉化凰無神給他的蛟丹。若不是他用道術感應這一戰,驚訝的覺老召南的修爲竟然到了這樣的地步,臨時出關趕來,可能再過幾日,他便能修出元嬰,成爲數百年來,崑崙修爲進境最快的第一人。

有這樣的進境,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的勇猛精進,本心極其堅定如鐵!

但是在卓沉道等四人離開之後,面對着老召南消失的方向,他的眼中,一瞬間竟然是不自覺的閃過了一絲略微的迷茫。

“要不是爲我們所傷,他應該便能修出真正的大威德金剛身外化身。”

“一個妖,竟然是修的佛法,還修到了如此的地步,化出大智慧的大威德金剛身外化身。我這認知,到底是對,還是錯?”

但是這一絲略微的迷茫也只是在瞬間一蕩,便即消失無形。

他的眼神,便即充滿凜冽殺伐之氣,本心便再度堅定如鐵,沒有任何疑慮,雜念!“噗”的一聲輕響,一個成熟的椰子掉落在潔白色的沙灘上。

一個修長的身影緩緩走在沙灘上,走過去,將這顆從椰樹上掉落的椰子撿在手中。

這個人身穿鎏金長袍,長袍兩襟用一道乳白色玉環相扣,渾身散出一種天上地下,九天十地唯我獨尊般的王者之氣。

從崑崙九重環島的最外層島嶼上,輕輕撿起這顆椰子的,便是普天之下,最有權勢的崑崙掌教,凰無神。

和原天衣的天人合一的境界不同,凰無神靜靜佇立時,給人的便是一種無神無我,我即是神,即爲世界的境界。

但此時,夕陽下,依舊緊閉着雙眼的他,長長的睫毛微微的跳動,似乎是在靜靜的“看”着手中的這一顆椰子。

“況無心師弟,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初入崑崙之時,每日黃昏,便也是到這片沙灘上,來撿這椰子麼?”

眼下,這普天之下,最有權勢的人,竟是在緬懷當日剛剛身爲崑崙弟子時的日子。

“當然記得,我還記得你和問天打賭,賭一晚上不會有椰子掉落下來,結果你晚上偷偷的爬上椰樹,將椰子全部採了,當然一個都無掉落,讓問天賭輸,鬱悶了幾日。”身穿淡黃色長衫,儀態瀟灑,眼中隱然有七彩華光流露的男子微微的點頭。

這名身穿淡黃色長衫的男子,便是當日原天衣和崑崙大戰時,身處崑崙第六重環島之中,設朱雀玄壇,率七七四十九名弟子在煉製法寶的那名男子。原來他,便是崑崙十大金仙之一的況無心。

“況無心師弟,你的修爲,又精進了。”聽到況無心的回答,凰無神靜靜的說道,“當日我們在這片沙灘上嬉笑玩耍之時,你恐怕也未想到,我們會有今日這樣的修爲吧。”

“當日孩童心性,又哪會想得如此之遠。”況無心笑了笑。

“祭煉虛空生死索,已然耗你三十年光陰,本不想再耗你光陰,阻你進境。”凰無神面對着況無心,緩緩說道,“但師弟你是修煉陰陽生死道的,應該比我還要更清楚的看到,天下氣運轉化,我崑崙有衰敗之態。若無法削弱妖道、魔道氣運,會有大變數。”

“師兄你是要我入世,逆轉妖道、魔道氣運?”況無心看着凰無神說道。

“祁連連城已然率衆去截殺鄴召南和羅浮傳人,本來其餘弟子都歸金青雲統領,但這百年之中的妖道、魔道潛伏的高手修爲卻已然出乎我的預料,他唯恐也鎮壓不住,所以那些爲禍天下,對我崑崙圖謀不軌的妖道、魔道,便要師弟你剷除了。”

“好。”況無心也不多言,只是一笑,“我也五十多年未曾出過崑崙了,我便入世那些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東西,這麼多年到底修出了個什麼氣數出來。”

“凰無神,你的無色定大華輪的修爲,終究還是比我高明瞭一些。”

空曠的銀色沙灘上,況無心一人獨立,靜靜的看着手中的那一個椰子。連續三道七彩的華光,從他的眼中射出,射到他手中的椰子上,前兩道華光和椰子一觸,椰子上卻都化出黑白兩色的波紋,將那兩道七彩華光消弭無形。直到第三道七彩華光從他的眼中射出,射到這椰子上,這椰子才波的一聲,破了一個孔洞。

況無心的陰陽生死道對凰無神的無色定大華輪。

當時凰無神和況無心這一羣師兄弟,到這沙灘上之後,卻並不只是簡單的採些椰子,釣些海魚,偷偷嘴,也會習慣性的在椰子上互相加些禁制,比試一下各自的修爲進境。現在凰無神顯是憶及當日情景,亦和當時一樣,和況無心重複了這樣的遊戲。

一試之下,況無心便知道,自己的修爲還是比凰無神要差上幾分。

“原天衣一去,九跋重創,連修出的元嬰都毀了,看來普天之下,單打獨鬥,已經是無人可以和你抗手了。”

崑崙環島之中的所有生靈、植物,都是受極其濃厚的天地靈氣滋養,和外界不同,這顆椰子破開一個孔洞,其中便頓時飄出香甜清冽的氣息,但是況無心卻並未和以前一樣,將這顆椰子中清甜滋潤的汁水一口喝下。“喀嚓”一聲,破了凰無神留的那道禁制之後,這個破開了一個孔洞的椰子,卻被他在手中,硬生生的捏爲粉末!

“你居然不問我要虛空生死索,你不問我要,我自然不會傻到主動給你。”

“凰無神,你邀我在此相見,又拋出諸多言語,提及以往,是要我觸景生情,怕我藉口不肯入世,幫你逆天改運麼?”

將凰無神留給他的這個椰子捏爲粉末之後,一絲陰冷的笑容從況無心的臉上一閃而過。

“凰無神,你錯了。我非但會幫你,而且會幫得更加徹底!”

況無心隱隱流露七彩光華的雙眸,忽然變成了一片空洞,宛如深深的虛空。

“衆師侄聽令,掌教有令,即日開始,只要現任何修煉魔道、妖物之流,全部剷除!”

“什麼!師叔,一律不分….全部剷除,有些並不作惡的亦在其中,這是否太過嚴厲苛刻了些?”很多驚訝質問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些聲音,卻是直接響在況無心的腦海中。

況無心修煉的陰陽生死道,便是有以神溝通陰陽,不論距離,可以直接跨越虛空,和想要交談的人神念溝通的神通,便是一個人肉身潰滅了,只要神魂不散,況無心亦可直接依靠這個功法,與之溝通交談。

聽到這些聲音,況無心只是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你們知道些什麼!天下氣運轉化,我崑崙已經到了極其危險的境地,這麼做,便是爲了逆天改運,掌教和我,無奈之下才做此決定,如若不這麼做,不到百年,我崑崙可能就不復存在了!”

“什麼!”那些和況無心神念溝通的弟子,似是被他所說的話震撼,片刻之後,無數的聲音才紛紛響起,“弟子謹遵法旨。”

“凰無神”,況無心收了陰陽生死道,神魂溝通的神通,臉上卻又浮現出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容,“你我所修功法,以你我的境界,都能看得出天下氣運的轉化,但你只是擔心害怕崑崙地位不保,你卻未想到,越是亂世,便越有人能乘亂成王,在這天下氣運把握上,我卻未必會輸給你。”

蜀山,秋風吹拂着山林,片片金葉飛舞。

正是秋高氣爽,可以四處遊玩的好時節。

蜀山上千峰,其中有些更是以絕妙道法,懸浮在天空,如同仙境,在這等天氣,光是看看這些山峰的景象,都會令人覺得心曠神怡。

但是洛北卻一點都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

“怎會如此!”

此刻洛北的心裡,一直都在重複着這一句話。

這個時候距離洛北修煉妄念天長生經突破第一重煉血汞漿,渾身氣血如江河奔涌,生生不息的境界已經過去了足足三個月。

現在洛北等七人之中,修爲進境最快的采菽,凝神內觀的時候,已然可以看到大道直指翠虛訣凝結的絲絲青色元氣凝聚成液,慢慢凝鍊成了一顆光的青色蓮子。

這便已是修到了大道直指翠虛訣的第二重境界。

屬於內丹道法的大道直指翠虛訣,一共分九重境界。第一重便是引起入體,凝氣如液,而到了第二重,真元凝液,便會在泥宮識海中凝成一顆青色蓮子。第三重,青色蓮子再聚元氣滋養,便會形成一株青色蓮花,到了第四重,青色蓮花便和渾身血脈相連,這時便是道元滋養肉身。蜀山現在隱然是崑崙之下的第二正道玄門,這套大道直指翠虛訣是蜀山飛劍訣法的基本,是養生、訣法威力兼顧的上佳秘訣,修到這第四重境界,便已經壽元大增,擁有普通人數倍的壽命了。到了第五重,蓮花會慢慢凝形,孕育生命一般,如有心跳、呼吸,到了第六重,蓮花便會化形,慢慢變成一個本相嬰兒。這便是隻差一步,就可修出真正的元嬰了。修到第七重,便是真正元嬰大成,可出竅御使法寶,即便飛劍劍術未煉到本命劍元的地步,亦可將渾身真元聚於元嬰之上,驅使飛劍,使得飛劍非但度大贈,而且威力也接近本命劍元。有些沒有本命劍元訣法的門派,使用飛劍的修道者,也能使飛劍揮出巨大威力,便是因爲本身內丹道法的威力。而到了第八重,便如同多了一條命,元嬰離了肉身也不會潰滅,可以一分爲二,相當於一個人可以做兩個人的事。至於第九重,便是所有修道者追求的最後一步,渡劫真仙的境界了,古往今來,便是創出各種驚天訣法的聖賢,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達到過這樣一步。

三月過去,現在采菽每一拳擊出,都有數百斤的力道,而且元氣貫通在手,會綻開耀眼青色華光,便是堅硬的山石,一拳鑿下,也可輕而易舉的鑿出一個深洞。隨便一個縱躍,也是能輕鬆躍出幾丈的距離。

即便是修煉最遲,因爲受罰而錯過了幾味靈丹的玄無奇,現在也已經是青色元氣慢慢凝聚,快要濃厚成液,隱隱快要突破第一重聚氣凝液的境界了。

可洛北修煉到現在,體內的青色元氣卻只有數百絲,便是比起體內妄念天長生經的金色元氣都略有不如,連距離聚氣凝液體的境界都不知道還有多久。

而且洛北早已偷偷的問過了采菽和藺杭等人,采菽和藺杭等人,也並沒有在晚上偷偷修煉。

別人可能還會騙他,但他知道采菽和藺杭是絕對不會騙他的。

“同樣修煉,我的進境怎麼可能比別人慢這麼多,照這樣下去,采菽可能修到第三重境界,我還不能突破第一重,慢上七八倍!”

此時洛北雖然修煉妄念天長生經而變得氣力悠長,身體強健,但妄念天長生經這種逆天的強大功法畢竟進境要比世間幾乎所有法訣都要進境緩慢,即便有着這大道直指翠虛訣強力輔助,進境快了一倍有餘,但也還未達到第二重開始煉骨、煉皮的境界。再加上洛北雖然氣力大漲,也無法和其餘人大道直指翠虛訣的真元力量相比,所以現在洛北的心中不免有些急躁了起來。

“再快一些!”

修煉大道直指翠虛訣,入靜之後,本來就是純以一絲意念引氣,現在洛北重新開始修煉,意念之中存了這一個急躁的念頭,吸入身體的天地靈氣,在身體經絡之中運行的度,便陡然加快!

“好!”

本來感覺這天地靈氣運轉、凝鍊的度加快,洛北還是有些不自覺的欣喜。但是轉瞬之間,洛北便現,天地靈氣運轉的度越來越快,自己的那一絲意念竟然是跟不上,控制不住!

脫離控制的天地靈氣,頓時如同脫繮的野馬,決堤的洪水一般,在洛北的體內四處橫衝直撞!

任何修道訣法,最忌的便是急躁冒進!

大道直指翠虛訣這門蜀山精深功法,雖然修出的元氣對於本身自然溫潤滋養,但修煉時一急躁冒進,便亦會深受其害!

瞬息之間,洛北一些修煉大道直指翠虛訣,本不能經過,無法存儲靈氣,甚至靈氣流經便會有害的經絡也被刺入一道道靈氣匯聚而成的氣流。

“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沫,再睜開眼睛之時,洛北現自己胸口、腹部都是疼痛欲裂,稍微一呼吸,咽喉、肺部更是火辣辣的,顯然是連五臟六腑都受了不小的創傷。

“急躁冒進,是行不通的。”

洛北的腦海中,深深的打上了這樣的烙印。

隨即洛北受傷,有些蒼白的臉色又有些暗淡了下來,因爲明日“這麼多人?”

蜀山清晨,天光纔剛剛透亮不久,洛北和采菽、藺杭等七名戈離弟子就被丹凌生帶到了一面廣場上。

這面廣場地面竟然是整塊山石,呈青綠色,光滑如玉,竟然像是被人一劍斬掉了整個山頭,切成了這樣平滑的一個廣場一樣。

廣場的正中,矗立這一塊乳白色的,兩人多高的無字石碑。

這面廣場是在天翠峰頂,天翠峰位於驚神羣峰管轄範圍內,距離戈離弟子居住的天虞峰最遠,所以等到洛北等人到達時,驚神和天鑄的弟子已經全部到達。

一眼望去,身穿玄色衣衫的驚神弟子有十五名,而之前洛北從未見過的,身穿硃色衣衫的天鑄弟子,竟然是足足有三十六名,相比之下,戈離弟子就顯得人丁稀少了。

“難道我戈離弟子那次考驗,竟然是通過的人最少?”

一看到驚神和天鑄的弟子如此人多,洛北等一衆戈離弟子的心中就頓時浮起了這樣的念頭。

他們並不知道,蜀山最重飛劍訣法,戈離主修飛劍訣法,在三峰中爲主,戈離弟子說是蜀山的中流砥柱亦不爲過,所以這次只有戈離弟子經受了那生死考驗,被授了玉凝丹。那假扮北陰門餘孽的,全部都是驚神一脈修爲極高的師長,而玉凝丹那最後一味藥草又是極爲難得,驚神一脈主修符籙訣法、煉藥煉丹,那一顆玉凝丹便是連自己的新入弟子,都無緣享用,溫寧侯等人藉故挑釁,也是有這些嫉妒的原因在裡頭。至於天鑄弟子人數比起戈離和驚神多出甚多,那是因爲天鑄主要煉器,鑄煉飛劍法寶,往往要五行訣法配合,煉製一柄飛劍劍胎,可能便要集十數人之力,幾人控火,幾人負責用合適的元氣錘鍊,幾人負責融合其它精金,篆刻法陣。所以天鑄一脈的弟子在蜀山內外最不顯山露水,出外歷練的亦是最少,但實則人數加起來卻比驚神和戈離的弟子總和還要多。大道如天,殊途同歸,雖然天鑄主要修煉器訣法,但也不乏修爲極高,驚才絕豔之人。

“在那就在那!”

“哪個呀?”

“你蠢不蠢啊,戈離那唯一的女弟子,不就是采菽,她左那邊的那個,就是洛北。”

“……。”

現在這面廣場上,除了三脈的弟子外,三脈還各自有四五位師長在場,戈離這邊,便是有丹凌生、明浩、斷天涯和兩個洛北從未見過的戈離師長。而洛北等人一到,人頭涌動的廣場上便不自覺的有些騷動。一些驚神弟子和天鑄弟子,都是偷偷的對洛北和采菽指指戳戳。

很顯然,洛北和采菽的名氣已經在三峰弟子之中傳開了。

要是三月前,這樣的名氣和關注或許還會讓洛北不自覺的有些驕傲,但是現在,這會爲洛北帶來什麼?

人情冷暖,洛北突然想到了這四個字和藺杭,他不自覺的咬了咬嘴脣,嘴中泛起了一絲苦澀的滋味。

“驚神弟子在此等待最久,便從驚神弟子開始吧。”

掃了所有的弟子一眼,一襲黑衣的斷天涯冷冷的說道。

原來在衆多師長之中,一直永遠面冷,似乎永遠沒有笑容,不近人情的斷天涯,便是此次檢驗新入弟子修爲的主持。

“好!”一名站於一衆驚神弟子之前,身穿玄色長衫,臉色略微顯得有些蒼白的男子點了點頭,便轉過了身,對着驚神弟子說道,“等下我喊到你們的名字時,你們上去用力對無字碑打出一拳就可以了。”

這名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便是那天采菽和宗震交手時,站於天燭峰一株蒼松頂端,被斷天涯攔下的明元。

聽見這句話,全場的所有弟子,倒是都沒有什麼驚奇的表情,因爲來前,所有的新入弟子基本上都已經從一些師兄的口中,打聽到了,這三月一次的檢驗修爲,便是如此簡單。

那塊無字石碑,是蜀山天然生成的**石英,天造地設的法寶,只要一拳打到這無字石碑上,無字石碑便會自然出代表修爲的各色光華。

“宗震”

“弟子在!”

一個矯健的身影飛快越衆而出,驚神弟子中,第一個被喊到的,就是在洛北和采菽手中吃了個大虧的宗震。

走出之時,眼光掃及洛北和菜菽,宗震的眼中也是不由得閃過一絲怨毒的神色,顯然是有所記恨。

數月不見,現在的宗震長得更加的精壯,渾身給人一種有力,矯健的感覺。

站於無字石碑之間,宗震凝了凝神,深吸了一口氣,雙腳腳趾猛的抓地,瞬間爆般的朝着石碑轟出一拳。“波”的一聲,無字石碑上盪漾出一陣紫色的華光。

“紫玄氣訣,第二重。”

看了一眼無字石碑上散出來的紫色華光,斷天涯冷冷的吐出了這一句。

“王磊”

“弟子在!”

又一名驚神弟子上前,也和宗震一般,朝着無字石碑用力的轟出了一拳。

無字石碑上,又泛出一陣波浪狀的紫色華光,只不過這次泛出的紫色華光,比起剛纔的,顏色要暗淡了不少。

“紫玄氣訣,第一重。”

斷天涯又冷冷的吐出這樣的一句。

“接下來天鑄峰的弟子開始吧。”

“陳玄洞。”

“弟子在!”

“天地五行正氣訣,第一重。”

隨着驚神和天鑄峰的弟子逐一上場,洛北心中便知,驚神峰的弟子現在修習的是普通的築基氣訣紫玄氣訣,而天鑄峰休習的是天地五行正氣訣。驚神峰的弟子擊打無字石碑,出的都是紫色光華,天鑄峰的弟子擊打無字石碑時,出的都是白色的光華。

斷天涯等人,都是通過出的光華的色澤和亮度,才判斷出弟子所達到的修爲。

只得幾炷香的時間,驚神和天鑄峰的弟子便已全部檢驗完畢。

“不知道他們的修爲進境到底如何。”在所有上場的驚神和天鑄弟子中,只有四名弟子和宗震一般,修到了第二重,而且那另外修到了第二重的四名弟子,擊打無字石碑時出的光華的色澤和亮度比起宗震也是稍有不如,很顯然同爲修到了第二重境界,宗震的進境還是屬於但是宗震的目光,卻始終不時的聚集在一衆戈離弟子的身上。

他心中所說的他們,自然是洛北和采菽。

“玄無奇”

“弟子在!”

終於輪到了剩下的戈離弟子,被第一個點到名字的玄無奇很快越衆而出。

“大道直指翠虛訣,第一重。”

“還以爲戈離弟子都是如何驚才絕豔,原來真正平等修道了,修爲進境也不過如此。”一看到玄無奇用力一拳打到無字石碑上,無字石碑上閃出青濛濛的華光,很多驚神和天鑄的弟子,心中都是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因爲三種法訣雖然以大道直指翠虛訣最爲高深玄奧,但這三種道法,一開始的修行度,卻都是差不多的。

“采菽”

隨着丹凌生冷冷的喊聲,容顏清麗的采菽走到了無字石碑面前,沒有任何的停留,一拳就像無字石碑上打了上去。

“大道直指翠虛訣,第三重。”

“什麼!”

所有的人都只覺得眼前一亮,無字石碑上的青色光華,比起宗震一拳打上去時出的那紫色光華,都要足足亮了一倍!

斷無涯的話,更是讓所有的弟子,包括幾個在場的師長,都不自覺的有些悚然動容。

短短三個多月時間,便將大道直指翠虛訣修到第三重,雖然蜀山的這幾種內丹道法,都是一開始突破簡單,越修到後面就進境越難,但是用這麼短的時間,就修到了第三重,蜀山百年之中,亦只有寥寥十數人有這樣的進境。

“想不到這一個女弟子,竟然是我蜀山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才!”在場的幾個師長,腦海中都不由得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這每一重突破都是比上一重要難上幾倍,她的修爲進境,竟然是比我快了一倍!”宗震的臉也刷的一下白了。這樣的進境,便代表着他以後都未必有能夠一雪前恥的機會。

“洛北”

驀然之間,整個有些騷動的廣場又徹底的安靜了下來。因爲接下來,丹凌生便喊到了洛北的名字。

“輪到我了。”

“采菽前些天還是停留在第二重境界,沒想到今天已經突破到了第三重境界,我卻連第一重都沒有突破。”

所有的人都眼睜睜的看着慢慢走到石碑前的洛北,被譽爲蜀山近年來入門弟子最佳的洛北,一入門頭上便有着耀眼的光環,而且洛北和采菽讓驚神弟子連續吃癟的事已經偷偷傳開,尤其現在所有的人都震驚的看到采菽已經到了大道直指翠虛訣的第三重境界之後,他們心中就更是已經不自覺的想到,洛北該不會連第三重境界都已經突破了吧,可是他們絕對未曾想到的是,走到石碑前的洛北,嘴裡卻是越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