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賭約

“好大的樹木!怕是至少生長了數百年了。爹爹說過,有種紅紋杉,只要生長了千年之久,樹心之中就會結出比精鋼還要堅硬數十倍的神鐵木,可以直接用來做飛劍劍胎,不知道那紅紋衫是長得什麼模樣。哼,看這個傢伙沒有見識的樣子,肯定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眼前身處的密林之多的是一種闊葉的杉木,站在最近一棵的下面,身材窈窕的采菽覺得自己渺小的如同螻蟻一般。這棵滄桑、巨大的杉木有些盤根錯節的樹根裸露在外面,采菽跳上了其中的一根樹根,拿自己的雙腳比劃了幾下,卻現自己兩個腳加在一起,還不如這顆巨杉樹根上的一根根鬚來得粗。

巨大的杉木和其餘的一些巨木遮天蔽日,使得山嶺之中有些潮溼,踏足的山石上都長着斑駁的青苔,泥土是黑色的,夾着着枯葉,有些潮溼鬆軟。雖然此時還是正午,但是茂密的山林之中顯得陰暗,總是讓人覺得走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幽暗世界,耳朵裡有些細微的沙沙聲,像是總有人在遠處低聲的說話一樣。行走之間,經常會有一些奇異的昆蟲毫無徵兆的從灌木中啪啦啦的飛出。就算是采菽,都會不自覺的想象樹後面是不是會跳出什麼恐怖的東西出來。

這天燭峰很明顯是人跡罕至,幾乎沒有什麼路,蜀山中人若是沒事想必也不會在這種山林之中浪費時光。雖然修道者大多比普通人擁有更長久的生命,但這長久的生命卻是建立在同樣長久的修煉之上,普通人花五十年可能便已能做一輩子要做的事,成家、立業、子孫滿堂。但對於修道者來說,五十年的時間,或許還不夠參透一篇訣法,有些修煉內丹訣法的人,或許五十年也未必能順利結丹。

修道,除了天賦、努力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機緣。

人世蒼茫,相見,便已是緣。

采菽的容顏清麗,很容易讓人看了便有好感。尤其是看着她天真浪漫的跳在樹根上,用腳在比劃大小的樣子,洛北心裡便對這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心生了幾分親切。

“沒見識的傢伙,應該害怕了吧。”

可採菽這個清麗少女卻並沒有半分相見便是緣的感悟,相反一開始對洛北有錯誤認知的她是對洛北百分看不順眼,她此刻滿心希望的是能從洛北的臉上看到驚懼害怕的神色,可是讓她再次失望的是,她卻看到洛北神色如常的折了一根細長的樹枝,摘除了枝椏和葉子,開始拍打着周圍的灌木和草叢前行,而且還時不時的在走過的樹上做上記號,根本不像害怕心驚的樣子。

這蜀山山脈之中的天燭峰,雖然亦是一副蠻荒的景象,但卻不像羅浮那麼溼熱。和羅浮那種經常會無緣無故下一場暴雨,到處都是泥濘不堪,隱藏着色彩斑斕的蟲豸的雨林相比,對於洛北來說,已經是安全多了。

當初洛北未成爲羅浮弟子,在攀爬那座無名山峰之時,每天便是要走過數裡的雨林,還要花去不少時間在那危機四伏的雨林之中找尋可吃的食物,羅浮的規則溫情而又殘酷,像這蜀山,新入門的弟子直接放入山林之中已經在各派之中算是比較苛刻的錘鍊,但和羅浮的不斷挑戰生死相比,卻是根本無法相比。

“真是個討厭鬼!看都不要看!”沒有從洛北臉上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神色,采菽忍不住有些莫名的惱怒,故意和洛北保持了一段距離,看都不看他。

天燭峰上各種奇花異果甚多,種類之繁盛在蜀山羣峰之中僅次於長右峰和堯光峰,采菽一路前行,突然看到左手邊的一株藤蔓上,長了一些硃紅色的果子。這些硃紅色的果子都是鳥蛋般大上去皮薄肉厚,十分誘人。“不知道這果子能不能吃,是什麼味道?”采菽終究也是十三四歲的少女,看到這誘人的果子,忍不住就嚥了口口水。“我先採上兩顆帶回去問問明浩師叔。”

“采菽師姐”忽然,洛北喊了一聲。

“幹什麼啊。”采菽沒好氣的轉過頭去。

“采菽師姐,你看這應該是明浩師叔說的鎏丹木吧?”洛北手持一株只有三片葉子,但葉子卻如同豆莢一般厚實,通體有些金黃色的植物朝着她晃了晃,“好像比明浩師叔凝出的樣子還要好看點。”

“……!”

“怎麼了,采菽師姐,你覺得不像麼?”

“應該…是鎏丹木。”采菽的小胸脯又一陣起伏,好不容易從嘴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這個傢伙居然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一株鎏丹木!

要是說不是,這傢伙肯定也不會丟,會帶回去給明浩師叔看看到底是不是的。到時候明浩師叔說是,那不反而顯得自己沒眼光?

洛北可是完全不知道采菽此刻氣得牙癢癢的,聽到她說是,洛北高興的呵呵一笑,一邊把一尺來長的鎏丹木放進腰間的布囊之中,一邊對采菽道:“采菽師姐,明浩師叔說每人都要採集一樣,我們還要再找一株才行。”

“我們?誰和你‘我們’啊!”采菽這麼想着,隨手扯了一張樹葉,狠狠的捏啊捏的…。

“采菽師姐,這株鎏丹木是在一段腐爛的樹根上找到的,可能這鎏丹木就生長在腐爛樹根上,你可以留意一下已經敗死的大樹底部。”洛北好心的提示她。

“呸!居然還敢來教我了!”采菽白生生的小手捏樹葉捏的更加起勁了。

“采菽師姐”

“別老喊我師姐師姐的!”采菽忍不住了,呼的轉身衝着洛北叫了起來,“難道我看上去比你老麼?”

“…那我喊你采菽師妹?”洛北無辜的看着采菽,不知道這個清麗的少女爲什麼會怒氣衝衝。

“……。”采菽實在是無話可說了,瞪了洛北好大一會,才極其無奈的轉過小腦袋,“你愛喊就喊,不過現在開始別和我說話!”

……。

“采菽師妹…。”

“不是讓你別和我說話麼!你幹嘛又找我說話,你不覺得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糾纏一個女孩子說話是很無禮的麼?!”采菽看到洛北愕然的點頭,但是才往前走了幾步,歪着頭正看打量着一邊樹叢的采菽卻又聽到洛北在喊自己,這次采菽終於忍不住很是惱怒的大聲叫了起來。“噗”,就在這時,腳下一軟…采菽的鼻子裡還聞到一股酸臭的味道……一堆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糞便,此刻采菽的鞋子就踩在這堆糞便上。

“洛北!你就在我後面,爲什麼不提醒我!”一聲巨大的憤怒驚叫,驚得山林之中的一些飛鳥噗噗的飛出山林。

“采菽師妹,我本來就是要提醒你的。可你不讓我和你說話啊…。”洛北很是無辜的說。

……。

“咕嚕、咕嚕”寂靜的山林之中,突然又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這聲音是從青色衣衫下,洛北的腹中傳出來的。

“這個傢伙東看西看,怎麼也不踩上一堆!”

正在心中這麼想着的采菽,聽到洛北的肚子咕咕作響,又是恨恨的想,“真是豬一樣的傢伙,明明出前吃了那麼多的飯菜,現在肚子又叫得這麼響了。”

此時日已微微西斜,不知不覺已經是小半天過去,再過一兩個時辰,天色就將漸黑。入山過索橋之時,明浩便已和衆人說好,到時他亦會放一道飛焰符,看到這道飛焰符,不管找不找得完全那五種藥草,便都要動身趕回天塹般的鐵索橋邊集合了。

這個時候洛北和采菽的腰間布囊之中,已經都有了一株開着青色花朵,形如青蔥的祝餘草,一株三葉的鎏丹木,外殼柔軟,長有細微絨毛、青黃色的荸荔果。

五種草藥,洛北和采菽是找到了其中三種。

“看來要走快一點,也不能深入,只能在附近加快尋找了,否則到時候也來不及趕回去,誤了時辰。”這些天都未停止練習妄念天長生經的洛北,此刻卻沒管自己的肚餓,腦海中只是浮出了這樣的念頭。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一道紅光突然衝上天空,化做數十道紅色霞光炸開。

飛焰符!

這道飛焰符亦是從洛北和菜菽眼前所在的一處山腹中衝出,顯然不是明浩在訊息讓他們回程。

見到這道突然衝出的飛焰符,洛北和菜菽都是心中一凜。

“不知道是哪位師兄師弟有危險。”

“但願不是藺杭師兄。”

洛北和采菽對望了一眼,都是不自覺的往那出飛焰符的方向前行,但走不到數十步,就看到天空中一道驚鴻般的劍光一掠而過。

“應該是明浩師叔他們有人去了。”兩個人心中頓時一鬆,低下仰起的頭,眼神再落到前方之時,兩個人卻都是不自覺的出了一聲驚呼。

一條深深的山淵。

兩人這下才注意,離兩人不到二十丈的地方,有一道深深的峽谷,寬約十幾丈,長也不長,數裡而已,可以繞過去,就如同鬼斧神工在山體上劈出的一道裂口。但對面的山崖邊上,卻長着一小片開着紫紅色花朵,莖葉如同厥葉,顏色淡黃的花草,正是除了兩人不知的刺桐草之外的最後一種藥草,細莘。采菽和洛北花了約半個時辰,繞到了峽谷的對面。

因爲離得近了,眼前那細莘的紫紅色花朵上凝着細微的水珠,看上去妖豔欲滴。采菽忍不住就移步上前想要去採,忽的覺得腳下有些鬆軟,一些沙石嘩啦啦的滾落山崖,直到許久才傳上來輕微的回聲,采菽纖細的身子頓時頓住,“這條山澗至少有數百丈深,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就算放出飛焰符,肯定也是救不了了。”

採還是不採?

這個個性要強,又是冰雪聰明的少女一時便有些猶豫。

“采菽師妹”,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就在自己身邊的洛北對她說道,“你的身子比較輕…。”

“這個傢伙!”一聽洛北如此說,采菽就有些咬牙切齒的轉過頭去。“這個傢伙肯定是想說我身子比較輕,不容易踩塌山石,讓我去採吧,真是無恥,卑鄙!”

“這裡山風比較大,你站那比較危險,你到後面我幫你採一株就好了,反正明浩師叔說一組的可以互相幫忙採集的。”但是洛北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一下子愣住了。

在山風中,這個黛眉如月,微蹙着眉頭的少女看着神色如常的洛北,不由得有些入神的想,“難道我有些看錯了他?”

“采菽師妹真是好看…。”看着一縷縷青絲被山風吹動,脖子白皙細長,容顏如畫的采菽,這樣的念頭也不由得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直接走過去採,好像有些危險。”洛北慢慢的蹲下身子,仔細的看着眼前地面,雖然山崖邊的細莘就在眼前,但是這山崖邊的山石卻有些風化嚴重,隱隱看到很多裂痕,看上去有些虛浮。左右看了看,略一思索之後,洛北轉過頭看着身後的采菽,“采菽師妹,你冷麼?”

“冷什麼冷啊,都什麼時候了,還問這個幹嘛。”采菽心中如是想,不過此刻對洛北的形象大爲改觀,口氣也柔軟了些,“我不冷,你自己看好吧。”

“哦。”洛北哦了一聲,就脫下了身上外面的青色袍子。

“…。”采菽本來就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這個師弟是腦子有毛病,還是耳朵有毛病?我不是說不冷麼,他還要脫衣服給我?!”

就在這時,她忽然又聽到洛北看着她說道,“師姐,你也把你的外衣脫了吧。”

“什麼?”采菽一怔,隨即差點跳起來,雙手也不自覺的環繞在了胸前,“你想幹什麼?”

“喏,那裡有棵樹。”洛北點了點身邊不遠處的一株野棗樹,“把我們衣服結在一起,一頭綁在樹上,一頭綁在我身上,應該就能萬無一失了。”

“……。”

采菽哭笑不得的盯着洛北看了好大一會,又看到眼前的山澗深不見底的樣子,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咬着牙跺了跺腳。“那你不許看我!”

“好的,采菽師妹。”

事實上洛北心中也根本沒有任何其它旖旎的念頭,因爲他們的衣衫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青色的袍子裡還有白色的內襯,亦不會有走露的春光。只是脫下外衣的采菽站在山野之是顯得清秀脫俗。

接過臉上有些難以察覺的緋紅的采菽遞過來的外衣,洛北小心的結了個結,用力的拉了拉,試了試,然後再一頭綁在了樹上,一頭綁在了自己的右腳上。

“也不算太笨。”采菽看出洛北這麼做,是因爲這兩件衣服結起來的長度還是略顯不夠。只見洛北小心的往前走出幾步,然後再匍匐下身子,盡力將手往前伸出。“嘩啦”一聲,那山崖邊的山石果然很是鬆動,突然之間幾塊拳頭大小的山石松脫往下墜落,但采菽卻忍不住出一聲歡呼,因爲她看到洛北已然穩穩的拔了兩株細莘在手中。

“采菽師妹,給。”

在羅浮之時,老召南就給洛北講過有一種事就叫功敗垂成,行百里而廢九十,修道也是一樣,往往在最接近成功的時候就最危險,所以洛北兩株細莘在手,也沒有絲毫得意忘形的念頭。小心翼翼的退後,站起,往後退到樹邊之後,才解下了衣衫,將采菽的外衣和一株細莘遞給了小臉興奮的采菽。

“這個傢伙。”洛北和年齡有些不符的沉穩讓采菽又有些微微的怔。不過采菽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讓他不準看,而自己卻老是呆呆的看着他好像有些和嫣然師姐一樣的癡嫌疑,於是接過藥草的她馬上低頭開始仔細的端詳起這一株來之不易的藥草。

紫紅色的細小花朵就像小小的蝴蝶,中央有着黃色的花蕊,散着一股略帶辛辣的淡淡香味。淡黃色的莖葉不像其它的藥草一樣有些冷,反而是有些觸手生溫的感覺。

“都是這個傢伙!不然說不定我們連刺桐草都找到了。”忽然她又想起兩個人都未看到的那一種藥草,嘴巴便又不自覺的嘟了起來。

“采菽師妹”,就在此時,也和采菽一般在仔細打量手中藥草的洛北突然聽到樹林中沙沙作響,六識敏銳的他下意識的覺得好像是有人在其中行走一般,忍不住喊了采菽一聲。

“怎麼?”采菽擡頭看了洛北一眼,還未來得及問洛北有什麼事,便也聽到身後不遠處嘩啦一響。轉身望去,卻只見幽暗的密林之中,轉出三個和她及洛北年紀相仿的少年。

洛北初一看到還以爲是其餘的師兄弟,正好在這撞到。但隨即現,出現在眼前的這三名少年都是身穿玄色的衣衫,和戈離羣峰新進弟子所穿的青色衣衫截然不同。

居中的一名身型矯健,五官端正,有些英俊的神色,但是眉毛兩側有點斜飛入鬢,這一點卻又使得這個少年有些狂傲的氣息。

左一名少年身材和臉型都略微瘦小,正是書上描寫的尖嘴猴腮的典型,而右的一名少年相貌普通,只是左臉上有一顆黑痣,看上去有點扎眼。

這三名少年乍一看到洛北和采菽也都是一怔。

“是戈離峰的弟子。”中間那名少年有些眼光,一眼之下就自語的說了這麼一句。而接下來三個人卻又是不由自主的愕然,“你們….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采菽清麗的臉上頓時又是不可察覺的微微一紅,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洛北一眼。

因爲兩個人此刻外衣纔剛剛披上,還沒穿好,又盡是褶皺,實在是容易令人誤解。

“心術不正,纔會亂想!”但采菽馬上又怪到這三人頭上,臉色一寒,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道,“我們在這裡,關你們什麼事?”

“……。”三名身穿玄色衣衫的少年都沒想到看上去嬌柔、清麗的采菽居然口氣如此不善,一時左那名瘦小的少年和右臉上有黑痣的少年頓時一滯,有些唯唯諾諾,無法答話的樣子,但中間那少年被采菽毫不留情的語氣一撞,頓時也是臉上一寒,眉頭跳了跳,“怎麼,你們倆人衣衫不整的在這天燭峰,問都問不得麼?更何況你們不要忘了,這天燭峰是我們驚神羣峰的地界!”

“驚神羣峰,原來這三個是驚神一脈的弟子。”洛北想到了紫玄谷和凌東山對自己說過的,忍不住又偷偷的問采菽,“采菽師妹,這天燭峰是屬於驚神羣峰的麼?”

“什麼驚神羣峰,還不都是屬蜀山門中!”采菽眼中寒芒更重:“我倒是從未聽過,這天燭峰是屬於驚神羣峰的私有財產!”

“話雖如此,但天燭峰歸驚神掌管卻是不差。”中間那名少年絲毫不讓,冷然道:“天燭峰出產的藥材,平時也都是歸我們驚神羣峰統一煉製調度。”

“這位師兄可能有所誤會。”洛北看着他說道,“我們是明浩師叔讓我們來此修行的…。”

但洛北的話還未說完,采菽便已冷冷的轉身,“洛北,走吧,不要與他們廢話!”

“放肆!”采菽剛剛轉身,那少年便一聲怒喝,“你們戈離師長,未教你們尊師重道麼,我們驚神一脈此次入門都比你們戈離要早,光是這點,你們便得尊稱我們一聲師兄,竟敢如此無禮!”

“入門早便得尊稱你們師兄麼?”采菽轉頭,忽然莞爾一笑,對洛北說,“洛北,你喊我什麼?”

洛北一怔,“采菽師妹。”

“聽到了沒?”采菽得意的笑了笑,忽又臉孔一板,“洛北入門也比我晚,可他喊我師妹。這師兄輩份,我尊敬誰便喊誰,不敬誰,便是入門早我十年,亦休想讓我喊一聲師兄!”

“你!”那少年未想到采菽竟然如此凌厲,一時眼珠暴起,額頭青筋跳動。

“宗震師兄,算了。我們還有兩昧藥草未找到呢。”那瘦猴模樣的少年見兩人劍拔弩張,頓時打起了圓場,“時間唯恐不夠了…。”

便在此時,右那名臉上有黑痣的少年,忽然看到洛北手中布袋之中的荸荔果,頓時眼睛一亮,不自覺的叫出了聲“荸荔果。”

洛北順着他目光看到自己袋子中青黃色果子,一怔之下醒悟過來,這荸荔果肯定也是他們還缺的兩昧藥草“走吧。”采菽撇了撇嘴,也不想再和那名叫宗震的驚神羣峰的弟子鬥嘴。

洛北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頓了一頓,“等等,采菽師姐。”

“你幹嘛啊?磨磨蹭蹭的。”采菽還沒來得及這麼說,卻看到洛北很是謙虛的問宗震等三人,“對了,三位師兄,你們一路看見了刺桐草沒有?”

“刺桐草?”宗震等三人對望了一眼,突然宗震得意的哈哈一笑,伸手從自己腰間的布囊裡掏出了一株結着紅色辣椒般模樣果子,但枝葉卻是黝黑色的植物,“原來你們是要找刺桐草,這下巧了,我這倒是有好幾株刺桐草。”

“洛北,走!”采菽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

因爲她已經聽出了宗震口中的戲謔,雖然只是十三四歲的少女,但是和很多同樣年齡的人在一起,她卻很容易看出別人的幼稚與淺薄。她知道洛北若是再接口,他對面那個囂張的宗震定是會說出“你們若是對我們道個歉,有點尊師重道的意思,我說不定會考慮考慮給你們一株”之類的話。

洛北要是再接口,要是真的向這幾個人乞求刺桐草,自己就絕對不理洛北這個傢伙!

“恩。”洛北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就朝着來時的路準備返回。

讓采菽的心中泛起一絲高興的他實際上也根本沒有一點不勞而獲的念頭,反正刺桐草的樣子都見過了,說不定回去沿途還可以找得到。

“你們這兩個才入門沒多久的,給我站住!”剛剛興起的得意之情瞬間消失,采菽和洛北的態度讓感覺被徹底蔑視的宗震忍不住就叫了起來。

洛北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了宗震等人一眼,天生困苦,即便是到了羅浮之中,也揹負着羅浮的命運,終日和命運抗爭,從來沒有任何優越感的洛北根本不能理解宗震爲何會如此的暴怒。而走在他身邊的采菽根本連頭都沒有回,好看的嘴巴翹起了一個不屑的弧度,冷冷的吐出一句,“你們到現在還在找荸荔果這種草藥,想必也是入門沒多久吧。”

“想不到戈離的弟子都是這麼狂妄。”宗震怒極反笑,“今天不教訓教訓你,恐怕你們今後在蜀山就要橫着走了。”

“那是什麼符籙?”洛北看到,怒極反笑的宗震的手中多了一張青色的符籙。

“乙木青雷符?原來你還有這種符籙。”采菽看着宗震忽然又笑了笑,漂亮的鼻子微微的皺起,點了點洛北,“不過你知道他是誰麼?傷了我倒是沒什麼,要是傷到了他,我恐怕你們三個都擔當不起。”

爲采菽一下子看出自己手中符籙的宗震怔了怔,用驚疑的眼光看着采菽和洛北,“他是誰?”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洛北,頭銜是蜀山數十年來天資最好的弟子,你們該不會沒聽過吧。”采菽對着洛北眨了眨眼,笑了笑。

洛北這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臉上微微一紅。

他就是洛北?!

宗震三人無聲的對望了一眼。

現在誰都知道,戈離新收了一個據說是天資極佳的弟子,名叫洛北,就連代掌教等人都皆很看重。

若是傷了他,必定會遭受嚴厲責罵。

再者,將來他成就若高,未必不報今日之仇。

一時這些念頭在宗震的腦海之中電閃,一張原本便要施放的乙木青雷符卻是怎麼都丟不出手了,臉色也是陰晴不定,十分尷尬。

“算了,大家都是……。”洛北看宗震神色尷尬無比,忍不住就要打圓場,他本來想說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弟,不要弄得劍拔弩張的,但是話還沒說完,卻突然感覺被采菽扯了扯衣角,他有些愕然的頓住朝着采菽看去之時,采菽卻已經眯起了眼睛又笑了笑,“不過,這位想讓我稱爲師兄的同門,我可是沒有什麼來頭,他不能教訓,教訓我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礙的。”

“你說什麼?”宗震也一下子眯起了眼睛,眼中寒芒暴閃。

“打個賭吧。”采菽根本不在意宗震眼中的寒芒,笑了笑,揚起白生生的小手,點了點自己和洛北放着藥草的布袋,“你要是打贏了我,我們的荸荔果就歸你們,你要是輸給了我,你們的刺桐草就歸我們。”

**味十足。

“好!你自己挑撥,莫怪我以大欺小!”

怒不可遏的宗震嘴中吟詠咒語,和紫玄谷一般,在入蜀山之前便有些修道的底子,在驚神一脈入門的弟子之中也是可以稱王稱霸的他依靠着咒語飛快入靜凝神,手中很快出淡淡的清光,但就在他準備丟出手中青色的符籙之時,所有人都只覺得眼前一花,采菽一下子就到了他的身前。然後他就看到一個逐漸擴大的拳頭砸了過來。

“砰”的一下,鼻血和眼淚幾乎同時涌出的時候,采菽那看似弱不禁風的身子不知怎麼便又到了他的身後,“砰”,他的**上隨即出現一個黑色的玲瓏腳印,然後他整個人就往前衝了出去,整個臉面和潮溼的地面來了一個徹底的親密接觸。

在被一拳打中鼻樑的時候,宗震手中的淡淡清光便已消失不見。

他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前摔倒之時,采菽伸出手接住了那張失去了憑依,在空中徐徐飄落的青色符籙,同時又轉過身去看着瞠目結舌的瘦猴般的少年和那個臉上有棵扎眼的黑痣的少年。

兩名少年在愣了愣,聽到宗震痛苦的嚎聲時,一下子就如同醒轉了過來一般,都不約而同的伸手掏出了自己隨身布袋裡的刺桐草,遞給這個魔女一般的清麗少女。

采菽看都未看跌倒在地的宗震,將到手的刺桐草遞給洛北一株,在洛北跟着她轉身的時候,她又笑得微微皺起了鼻子,“看你今天的表現還算好,這張東西就送給你吧。”

洛北一愣,手中便多了那張青色的符籙。

不遠處的山腰,一株蒼天巨杉的頂端,臉色略微蒼白,穿着玄色長衫的明元皺起了眉頭,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怒色,“這個戈離的小丫頭實在是太過份了。”

一聲自語的同時,這名宗震等人的師叔,驚神一脈中可數的高手腳下便亮起了紫色的霞光,但是他卻又突然的轉過了身。

“明元師兄。”身穿黑色長袍,一臉冰冷,似乎永遠沒有笑容的斷天涯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頂,目光同樣落向洛北等人所在的方向,“孩子們打打鬧鬧,沒什麼不好吧,總不能讓他們和我們一樣死氣沉沉吧?”

“斷師弟你的修爲又精進了。”明元看了斷天涯片刻,突然微微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我們驚神的新進弟子,依舊未必能贏得了你們戈離弟子啊。”

“明元師兄你執念了。”斷天涯看着明元道:“不過互有激勵,未必不是好事。”

“斷師弟說的對。”明元笑了笑,在夕陽中御風行至斷天涯的身邊,在斷天涯的身邊佇立,“這十二年來,我可是一直都想過你呢。”

一道紅光至已經爲淡淡的薄霧籠罩的半山腰鐵索橋旁沖天而起,突然爆開的幾十道霞光染紅了斷天涯冰冷的臉龐。

明浩施放了讓所有戈離弟子趕回集合的飛焰符。

“采菽師妹,那宗震傷得不要緊吧?”

“你管他的死活呢,反正死不了,最多以後鼻子塌了,難看點,呵呵。”

“這….采菽師妹,我們這算不算搶劫啊?”

“呸,那你不要是不是啊,不要的話,那把刺桐草還有乙木青雷符都丟了吧。”

“丟了…那還是搶了啊。算了,我還是留着研究研究吧。”

“你倒是不蠢啊?”

“采菽師妹,這乙木青雷符怎麼用的,是不是也和飛焰符一樣,未有道力之前,滴一滴鮮血在上面就可以使用?

“真是的,你煩不煩啊,問個不停。你不是天資號稱第一麼,怎麼什麼都不懂。你以爲你的鮮血是萬能的啊,什麼符都能用。反正你記得啊,這張乙木青雷符是張威力不錯的符籙,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麼得來的。恩,這麼着這張不是飛焰符一樣輕易就能練出的符籙,估計明浩師叔那樣的修爲抵擋起來也很費力,所以啊,你給我好好藏好。至於怎麼用,以後明浩師叔他們自然會教你的…。”

“菜菽師妹,你剛剛打傷宗震師兄的,又是什麼道法?。”

“洛北,你煩死了!你怎麼跟嫣然師姐一樣,什麼都要問的?幸好你還不像她一樣,容易花癡……。”

“采菽師妹…。”

“煩死了!你不口渴啊?…。”

小心翼翼的回程之中,采菽是一直在板着俏生生的臉說洛北煩,但是她這次不管怎麼說洛北煩,卻始終沒有叫洛北不要和她說話。

而一些早回到鐵索橋畔的弟子,包括在那等候的明浩,也驚訝的聽到洛北在喊采菽師妹。“怎麼菜菽都讓他喊師妹了,還不生氣?”而且更讓他們驚訝的是,他們看到采菽和洛北是幾乎肩並着肩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