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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Chapter 30

那天晚上,徐少謙突然莫名其妙跑到家裡來抱了抱安巖,還奇怪地說了聲謝謝就走了,安巖實在是搞不懂這個男人的思維,忍不住好奇心,又不好意思當面問徐少謙是怎麼回事,只好假裝不經意地給哥哥安洛打了個電話。

從安洛口中得知,徐子正是在法國談生意的時候突然病倒的,據說腦部長了個腫瘤,做完手術之後一直昏迷不醒,徐少謙把他帶回國內,安頓在一傢俬人醫院裡治療,徐家現在亂成一團,徐少謙作爲長子,正在處理翡翠世家生意上的事情。

安巖聽完後恍然大悟。果然沒有猜錯,徐少謙之所以那麼難過,原因就在他四叔。

然而安巖只猜中了一半,他並不知道,讓徐少謙難過的不僅是四叔病倒的事,還有那難以相信的關於他身世的二十多年的騙局。隨着真相水落石出,徐少謙的世界幾乎完全被顛覆,所以,一向強勢的男人,纔會在回家後輕輕抱住安巖,尋求最後的一點點溫暖。

好在,安巖並沒有讓他失望。

這麼多年,安巖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他總會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關心人的時候嘴硬的說什麼“隨口問問”,他根本不知道,這樣的“隨口問問”,對徐少謙來說有多麼重要。

想起那天晚上輕輕抱住安巖時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徐少謙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的揚起。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徐少謙收起微笑,低聲道:“進來。”

敲門進來的是徐子正的助理莫煬,這個男人徐少謙曾經見過幾次,是四叔最信任的心腹之一,男人五官端正,可惜眉弓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毀掉了原本英俊的容貌,讓他看上去有些不易接近。

事實上莫煬是個溫和、勤懇的人,多年來踏踏實實幫徐子正料理着各種瑣事,徐子正忙起來的時候他還會順便料理家務事,就連徐少白當年出國讀書也是由他親自陪同的。

莫煬走到徐少謙桌前,把一個文件夾遞了過來,低聲說:“徐總,這是今天下午的會議流程,您看看有沒有問題?”

徐少謙接過流程表仔細看了一遍,點點頭說:“沒問題。”

下午三點,會議準時開始,偌大的會議室裡坐滿了股東,徐少謙並沒有直接坐在董事長的那個位置上,而是坐在了旁邊。負責主持會議的莫煬朗聲開口道:“各位股東,首先要宣佈一件重要的事,徐子正董事長因爲生病的緣故必須住院治療,翡翠世家董事長的職位,暫時由他的侄子徐少謙來接任。”

這話一說完,屋裡頓時響起一陣議論聲。

徐少謙從座位上站起來,冷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會議室立即安靜了下來。

徐少謙這才一字一句地說:“各位好,我是徐少謙。從今天開始,由我暫時代替四叔處理翡翠世家的各項事務,董事長的這個位置……”徐少謙指了指他身邊那個空着的座椅,“我會等四叔出院之後,原封不動地交還給他。”

“在他住院的這段時間,翡翠世家,一切照舊。”

年輕的徐少謙冷靜從容的模樣,像極了當年接任公司時的徐子正。有些元老級的股東甚至有些懷念,當年的徐子正,也是這樣冷靜從容地站起來,銳利而冰冷的目光緩緩的掃過了全場,然後,他說:“有我徐子正在,翡翠世家不會倒。”

他果然說到做到,把整個企業慢慢從死亡線上拉了起來,幾年內還清大筆債務,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資產連翻了好幾倍。

而如今,徐少謙卻冷靜地說:“一切照舊。”

簡單的四個字,讓所有人立即放下心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翡翠世家在徐子正的經營之下發展得已經非常穩定,股東們最怕的就是新來的年輕人沉不住氣搞一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幼稚改革。

難得徐少謙如此穩重,沒有做出任何衝動的變革,就連董事長的那把椅子,他也沒有急着坐下去,反而空下來留給他正昏迷不醒的四叔。

幾位對徐子正極爲忠心的元老,對這位冷靜穩重的徐家大少不由得多了幾分好感。會議在平穩地進行了下去,翡翠世家順利交接,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忙碌的日子過得特別快,等徐少謙處理完娛樂圈的各種廣告宣傳,適應一個商人的身份搞定翡翠世家的交接問題時,時間已經到了二月中旬,安巖所參演的古裝電影《少年天子》早已開始了拍攝。

整個劇組被江雪凝帶到了遙遠的南方——江州市郊區的電影城裡。

這個電影城並不出名,只是很適合古風劇組,電影城裡有許多古色古香的建築,取材非常方便。徐少謙曾經來過這裡,對這裡十分熟悉,得知整個劇組去了江州之後,徐少謙很想立即飛過去看望安巖,可惜公司事務纏身,忙了大半個月才終於有了幾天的空閒。

這天正好是情人節,徐少謙訂好了去江州市的機票,一大早就趕去了機場。莫煬提前安排了車子去接徐少謙,以免他被媒體發現,畢竟他還沒有正式宣佈退出娛樂圈,接任翡翠世家也是在秘密情況下進行的。

情人節當天,街道上到處都是捧着鮮花的年輕男女,熱戀中的情侶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着讓人羨慕。情人節這樣的日子裡去劇組探班,不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送太誇張的禮物給安巖,徐少謙乾脆投其所好,去買吃的。

安巖從小就嘴饞,他喜歡吃的東西徐少謙一清二楚,就連各種零食的牌子徐少謙都能背下來。未免自己去買東西被人認出,徐少謙直接列了一張清單讓助手去買,助手看着那長長長長的紙條簡直目瞪口呆。

下午的時候,車子終於開到了劇組的所在地——江州電影城。

現場正在拍戲,演的是先皇去世的場景。扮演太子的安巖穿着雪白的喪服,跪在靈堂前,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年輕的太子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鏡頭正在近距離拍攝他的臉部特寫,徐少謙跟江雪凝打了聲招呼,就來導演這邊看屏幕裡的效果。

安巖演哭戲從來不用眼藥水,絕對是真哭。他醞釀情緒非常快,顯然已經完全帶入了角色的狀態,眼淚一滴一滴從他臉頰上滑落,那種壓抑着情緒哽咽的樣子,讓徐少謙看了都忍不住心疼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同樣穿着雪白喪服的女子走到安巖的身邊,在他旁邊跪了下來,輕聲說:“陛下……”

安巖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徐少謙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認得出來,那個女人就是許可,本劇的女主角。按照劇本,女主角是太子少年時代皇帝給他指婚的太子妃,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在皇帝駕崩之後,太子登基立她爲後,最終的結局裡兩人也是一起死去的。

江雪凝拍這部劇,想要表達的就是這種“溫暖”的東西。

以前的宮廷劇裡各種女人爭來鬥去費盡心機,這部劇裡沒有任何的第三者,也沒有女人之間爭風吃醋的鬥爭。這是很一個簡單的故事,講的是原本無憂無慮的太子在父皇駕崩之後登基成帝,在亂世之中輾轉掙扎,無奈硝煙四起,他所在的小國很快就慘遭滅國,年輕的皇帝寧死不降,最後跟自己深愛的皇后手牽着手從容赴死,一起殉國。

不知爲何,看到安巖緊緊牽着那個女人的手,看着兩人在靈堂前一起並肩下跪的畫面,明知他們只是在拍戲,徐少謙的心底卻突然升起一股非常強烈的不安。

安巖曾經說過,他對這個許可一見鍾情,兩人在劇本里又是如此的夫妻情深……

很多演員演戲的時候非常投入,正因爲這種情緒的投入,在拍戲結束之後,男女主角放不下彼此,從而陷入熱戀之中,這樣的例子在娛樂圈裡數不勝數,安巖前幾任緋聞女友也都是借這種梗來炒作的。

這個女生是安巖的小師妹,是安巖最喜歡的類型,是安巖親口說過一見鍾情的人,是他在劇中最愛的、甚至願意同生共死的女人……

在這樣的前提下,演這樣的劇本,結束之後,他們會不會……真的愛上彼此?

徐少謙看着屏幕裡的畫面,沉默了很久,這才皺眉問道:“江導,這個許可跟安巖相處得如何?”

江雪凝笑着說:“很好啊。許可是安巖的小師妹,拍戲的過程中安巖一直很照顧她,空閒下來還經常陪着她對戲找感覺,他們兩個都很努力,正式開拍的時候很少ng,我預留的膠片都沒有用上。”

徐少謙聽到這裡,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

這一幕戲剛好結束,江雪凝打了個手勢,那邊就收工了,副導演認識徐少謙,看了他一眼,便笑着朝那邊說:“收工收工!陛下,有人來探班了!”

“誰啊?”因爲已經拍攝到太子登基的情節,安巖被劇組的人戲稱爲“陛下”,安巖也很沒節操地答應着。聽到這話,安巖很快就從拍戲狀態回過神來,接過助理遞來的毛巾擦乾淨臉上的淚痕,回頭笑眯眯地說:“來探班?是來給朕探班的嗎?”

許可笑着說:“陛下,不會是您的fans吧?這麼冷的天居然來給您探班啊。”

兩個人居然還用着拍戲時的口吻,一羣人頓時笑成了一團。

南方冬末的天氣的確非常寒冷,雨後那種潮溼的氣息幾乎能勾起人們骨子裡的寒意。來探班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風衣,手塞在口袋裡,烏黑深邃的眼中,似乎透着一抹寒冬時節揮不去的冷意。

擡頭對上徐少謙的目光,安巖愣了一下,握着許可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緊。

許可驚訝地說:“師兄,是徐影帝來探班了啊,你愣着做什麼?”

安巖有些心慌地匆忙放開許可的手,假裝沒所謂地走到徐少謙面前,笑着說:“怎麼有空來探班,咳,好久沒見了……”

導演監製那麼多人在場,兩人不論如何都不能翻臉。

徐少謙也壓抑着怒火,笑了笑說:“路過江州,聽說你們劇組在這裡拍戲,順便過來看看。”接着又回頭看了眼帶來的助手,示意助手把東西拿過來,然後看着安巖,低聲說,“給你帶了些吃的。”

機靈的助手立即提着五個巨大的塑料袋遞到安巖的面前,半車廂的食物,夠吃整整一個月的,整個劇組頓時驚呆了。

這麼多好吃的……徐影帝一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電影城在郊區,平時也吃不到什麼好東西,拍戲期間幾乎天天都在吃盒飯,一下子看到這麼多好吃的零食,大家都忍不住吞起了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好吃的不敢動手,畢竟徐影帝來給安巖探班,帶的吃的肯定是給安巖的。

安巖卻大方地笑了笑,說:“謝了。既然少謙犒勞我們,大家快別客氣,隨便拿!”

簡單的一句“我們”和“大家”,就讓徐少謙的探班變成了犒勞整個劇組。

安巖把幾個袋子直接遞給了助理,助理把袋子拿去一邊,衆人立即一擁而上,一邊說着“少謙太好了”“謝謝影帝”一邊瘋狂地搶起了食物。

“這個好好吃!”“這是什麼我從來沒吃過!”“你好土啊這叫排糖!”“居然有這麼多巧克力這種好貴的!”“天吶我最喜歡的糯米糕!”“這種烤肉口感超好……”

一羣人很快就把東西拿了個精光。

安巖回過頭來,笑着說:“少謙,不好意思,我這邊待會兒還有一場戲要趕着拍……你不是很忙嗎?要不先回去吧……以後再聊,下次見面請你吃飯。”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看在旁人的眼裡無比真誠。

只有徐少謙知道,他這段敷衍的話,是很直接的逐客令。

大半個月沒見,安巖的演技倒是越來越好了。

徐少謙看着安巖,微微笑了一下,說:“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然後,徐少謙不顧衆人的目光,直接拖着安巖到了不遠處的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