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銀
震顫的爆鳴聲不斷,衝擊的漣漪一重接着一重,猶如持續不斷的重拳,毆擊着伯洛戈的身體,隨後紛飛的碎屑中,一道又一道的疤痕自伯洛戈的體表上綻放,影刃刮擦而過,一瞬間鮮血淋漓。
“你看起來不是很幽默。”
伯洛戈吃力地刺下怨咬,劍刃在地面上犁出數米長的距離,才令伯洛戈的身影緩緩停下,而在伯洛戈的前方,攝政王大步向前。
“我只是單純覺得,瑟雷並不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甚至說,我有點厭惡他,你覺得呢?”
攝政王反問着,影刃瞬間瘋長了數米長,直接觸及伯洛戈的周身。
伯洛戈當即起躍,躲過了這致命的橫斬,狹長的縫隙在周圍的建築上一閃而過,高樓崩塌。
“這一點我承認,他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伯洛戈話音一轉,“但他至少比你強!”
詭蛇鱗液構建起密集的鋼雨洪流,其中夾雜着赤紅的色澤,高速摩擦中,夾雜在金屬裡的紅水銀被紛紛引燃、爆炸,化作轟鳴的流火覆蓋了攝政王。
刺目的光芒遮掩了攝政王的全部視線,可隨着榮光者的以太震盪,焰浪與漣漪盡數消散,攝政王穩立於其中,不受任何干擾。
這時攝政王再去尋找伯洛戈的身影,發現他已經位於另一棟高樓之上了。
伯洛戈氣喘吁吁地看着下方的攝政王,他一手拄着劍,一手捂着腹部,經過高強度的戰鬥,伯洛戈的以太已經消耗大半了,此刻就連血肉之軀的自愈速度,也明顯放緩了下來。
女皇?
伯洛戈腦海裡閃過攝政王提及的詞彙,他不禁感到一陣可笑與荒謬。
按照伯洛戈的推測,攝政王應該是經由奧莉薇亞賦血所誕生的,夜王是一切的初始,瑟雷是自夜王之後的一代種,推演到攝政王這一代,他應該隸屬於第三代。
攝政王是純血,但他身負的純血繼續向下層賦血,只會變得越來越稀薄。
嘴上說着,希望奧莉薇亞見證他的成功,成爲新一代夜族的女皇,但實際上,攝政王只是想把奧莉薇亞變成一個純血母體而已,只要有了奧利維亞,攝政王就具備了源源不斷的、高純度的純血,進而繼續壯大新一代的夜族。
他們將如病毒般擴散,伯洛戈必須將這一切扼殺在搖籃裡。
狂怒!狂怒!
攝政王察覺到了伯洛戈瘋漲的怒意,伴隨着戰鬥烈度的提升,攝政王也變得欣喜若狂,他身影開始扭曲、模糊,忽然消失,隨即出現在了伯洛戈的頭頂。
高速移動所帶來的轟鳴姍姍來遲。
影刃當頭劈下,按照攝政王的預計,這一劍會劈開伯洛戈的頭顱,伯洛戈則會在大約十幾秒後自愈。這一劍殺不了伯洛戈,卻能消耗他的以太。
漆黑的影子在伯洛戈的眼瞳裡迅速放大,作爲專業人士,攝政王所能預料到的,伯洛戈自然也能想到。
雙方的推演如同預知未來一樣,一招一式都將導向不同的結果。
“喝!”
伯洛戈震聲大喝,眼底映起了靈魂的輝光。
靈魂碎屑,完全燃燒。
這一次攝政王那從容的姿態終於有了些許的變化,神色多了幾分震驚。
本該陷入以太枯竭的伯洛戈,居然再度啓動,以太量迅速回升,迸發的力量填滿了胸膛,乃至在攝政王看來近乎遲緩的斬擊,也突然加速,擋住了影刃的當頭一擊。
兩股以太流對撞在了一起,炫目的流光湮滅了大片的物質,在腳下形成了一個恐怖的真空圓坑。
“這又是什麼?”
攝政王困惑不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力量。
“你贏了就知道了!”
伯洛戈的攻勢變得越發致命與迅猛,眼下的靈魂碎屑燃燒所帶來的以太,是他僅存的力量了,他必須利用好每一股。
剎那間,兩人的速度像是加速了數倍之多,如同影片按下了快進鍵,可怖的劍鬥異常激烈,劍刃相互碰撞,帶來一連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每一次斬擊都帶着毀滅性的威力,將周圍的建築物打碎,灰塵瀰漫,殘牆斷壁四處飛散。
攝政王從容的姿態逐漸變得嚴肅起來,隨之而來的便是伯洛戈的壓力巨增,他的身體被激烈的戰鬥摧殘,傷痕累累,可伯洛戈的戰意卻越發狂熱。
恍惚間,伯洛戈逐漸忘記了其他的事,生死、情報、目標……一件又一件事從他的腦海裡被剔除,只留下了那最純粹的、最原始的、廝殺的狂怒。
伐虐鋸斧雖不在伯洛戈身邊,但長久以來的使用,早已令那股暴戾之氣融進了伯洛戈的血脈裡,直到這一刻完全釋放、迸發。
攝政王似乎也被這股氣氛感染了般,他們在劍刃交擊的瞬間狂笑着,彷彿盡情享受着這場殊死的較量。
伯洛戈與攝政王都是頂尖的劍士,意識與技巧都極爲出衆,每一個劍招都富有變化、迅猛無比,他們的動作快到肉眼難以捕捉,詭詐、飽含殺意。
“殺了他!”
癲狂的念頭下,伯洛戈的眼中閃爍着瘋狂的光芒,暴怒的力量從血脈裡映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幾乎放棄了一切,只爲了擊敗攝政王。
攝政王則保持着冷酷的微笑,他看似從容不迫,但實際上也在拼盡全力,伯洛戈給他帶來了太多的驚喜,他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能以負權者的階位來看待伯洛戈。
伯洛戈是少有的,能做到超越階位的凝華者。
血腥味瀰漫,扭曲的笑容在戰場上顯得格外可怕,他們彼此扼殺着對方的生機,決心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騰轉挪移間,猶如一場死亡之舞。
“哈哈!”
攝政王忽然大笑了起來,伴隨着他的笑意,他找到了伯洛戈的一處破綻,影刃順勢刺穿了伯洛戈的胸膛。
與此同時怨咬也劈開了攝政王的肩膀。
兩人像是力竭了般,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伯洛戈一手握持着怨咬,一手抓住了腹部的影刃,即便手指被割傷,還是一點點地將影刃從腹部拔了出來。
攝政王也將怨咬從肩膀的恐怖傷勢裡抽出,一邊嘔着血,一邊對伯洛戈微笑,這一次他那失焦的目光,終於清晰了起來,映照出伯洛戈的樣子。
“你身藏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要多。”
攝政王挺直了身子,作爲榮光者,他的恢復速度要比伯洛戈快太多了,十幾秒後,伯洛戈也氣喘吁吁地站了起來,每一寸血肉都在悲鳴,彷彿要撕裂了般。
“你也沒差多少。”
伯洛戈深呼吸,努力保持冷靜,驅逐腦海裡的狂怒。狂怒可以令伯洛戈殺死仇敵,但無法爲他帶來勝利。
“很奇怪,你居然給我一種‘你是講道理’的感覺,”伯洛戈拄起怨咬,等待着傷勢的癒合,“我遇過的很多敵人,都是不講道理的,有些就連溝通都很難做到,是純粹的瘋子。”
攝政王明明有機會繼續擴大優勢的,但他沒有繼續進攻,而是等待伯洛戈的傷口癒合,傷痛令伯洛戈有些分不清,攝政王究竟是傲慢地將這一切視作一場無關緊要的遊戲,還是他確實具備着一些高貴的騎士精神。
但這都無法改變攝政王是敵人的本質。
攝政王說,“哦?講道理這種事,聽起來太幼稚了,我只是對我自己要求很苛刻而已。”
“比如?”
“比如我承諾的事,我就一定會做到,”攝政王再次強調道,“所以這會是一場公平的決鬥。”
聽到這,伯洛戈無奈地笑了起來,“你們這些不死者活太久了,都活傻了嗎?”
伯洛戈發現自己遇到過的不死者,就沒幾個正常人,爲此伯洛戈在心底反覆告誡着自己,一定不要活成他們那副樣子,太糟糕了。
以太於兩人之間升騰,下一刻疲憊的身影再度撞擊在了一起,階位的差距於這一刻完全顯現了出來,疲憊的伯洛戈不敵攝政王,身上再度被扯出一道猙獰的傷口,緊接着極境之力將伯洛戈高高地拋入空中。
伯洛戈一頭撞在了高樓的外壁上,深深地嵌進了其中,下一刻攝政王再度襲來,漆黑的身影狠狠地撞在了伯洛戈的身上,連同的建築一併撞穿。
翻滾中怨咬刺入攝政王的體內,同時整座建築都在伯洛戈的號令下,朝着攝政王刺出刀槍劍戟。
天花板坍塌成無數墜落的箭雨,周身的物質也紛紛長出了尖牙與利爪,死物像是活了過來般,紛紛撲殺向攝政王,一瞬間,攝政王一度覺得自己在與整個世界對抗。
兩人筆直向下,撞穿數層天花板,如同一道足以劈開高樓的巨劍,最終嵌進了一樓的地面裡,濃密的煙塵釋放,緊接着一道身影率先殺出。
伯洛戈衝出煙塵,攝政王緊隨其後,磅礴的偉力在伯洛戈的頭頂匯聚,攝政王眼中閃爍着嗜血的輝光,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像伯洛戈這樣有趣的對手了。
於是屬於榮光者的極境之力完全釋放。
伯洛戈仰起頭,他目睹到了一輪烈日緩緩墜落。
剎那間,天地之間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震耳欲聾的轟鳴姍姍來遲。
氣流瞬間變得狂暴起來,橫飛的碎片和雜物像是一羣猛獸撕裂着空氣,瘋狂地襲向周圍的一切,龐大的建築物也無法逃脫這股恐怖氣流的捕捉,熱浪隨着爆炸一併擴張,如同一記令人窒息的重拳,瞬間籠罩了整個城市中心。
高濃度的以太帶來極致的高溫,乃至變成了實質化的以太之火,街道上的車輛和建築物迅速被燒燬變形,烈火燃燒着建築物的鋼筋混凝土,使之剝落、破碎,城市的輪廓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樓羣在爆炸的威力下變得岌岌可危,一棟棟高樓在可怕的力量下搖搖欲墜,烈火蔓延,樓體開始傾斜,玻璃在高溫的作用下瞬間熔化,如同一道道熱浪般流淌下來。
榮光者的力量令伯洛戈感到一陣窒息,緊接着以太的強光奪走了他的視力、聽力,短暫的劇痛後,身體也失去了知覺,只剩殘存的意識在以太的風暴中搖曳。
以太燃燒,在鏡像世界內掀起一場撼天動地的衝擊。
當伯洛戈再次醒來時,他只感到渾身傳來難以扼制的痛楚,彷彿自己剛剛從絞肉機裡鑽了出來,他不清楚自己剛剛是昏迷了,還是被殺死、復活。
伯洛戈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燒焦了,血肉粘連在了一起,變成污濁不堪。
濃煙緩緩散去,伯洛戈這才見識到自己所處的位置。
地面在榮光者的力量下轟然崩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周圍的建築物被衝擊力摧毀,形成了一片廢墟,建築物的殘骸散落在坑洞周圍,看起來如同蜂擁而下的瓦礫雨。
坑洞底部是一片漆黑,深不可測,伯洛戈則正處於這漆黑之中,他能看到破損的牆壁和斷裂的柱子,支離破碎的磚石堆積在一起。空氣裡散發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道。
管道的橫截面因爲爆炸而暴露在外,扭曲的金屬管道覆蓋着厚厚的灰塵,一些管道破裂流出的污水混合着碎石和泥漿,形成了一條混亂而惡臭的河流。管道上的閥門和接口被破壞,冒出的氣體和煙霧使周圍環境更加陰暗和危險。
伯洛戈不太清楚自己正處於哪裡,但當他看到被灰塵掩蓋大半的地鐵站牌時,他才意識到,攝政王的致命一擊,直接鑿穿了地面,把自己捲入了下方地鐵站內。
零星的碎石從頭頂的坑洞之上墜落,隨即一個熟悉的身影浮現,他一躍而下,落在了伯洛戈的眼前。
伯洛戈屏住呼吸,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僅有的以太掃過這片地下廢墟,在一堆碎石裡,他找到了脫手而出的怨咬,在秘能的感召下,劍刃折返回伯洛戈的手中。
“呼,我看過其他人對你的評價,說你是一位敬業的專家,”攝政王的身影藏在陰影裡,聲音格外空洞,“我還以爲‘專家’只是客套的修飾詞。”
攝政王踉蹌地走出陰影,濃重的血氣撲面而來。
只見他的胸口處插着一道又一道銀白且纖細的長釘,如同聖職人員對罪人的殘酷行刑般,長釘不止貫穿了攝政王的胸口,還貫穿了他的後背、手臂、大腿。
按理說,這樣的傷勢本影響不到攝政王的纔對,可這一次他的自愈速度放緩,甚至說被壓制了。
伯洛戈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但鍊金矩陣仍在運行,一條又一條銀白的蟒蛇纏繞上伯洛戈的身體,早在參與對夜族的追獵中,伯洛戈就委託艾繆,對詭蛇鱗液進行了針對性的強化。
比如在這奇妙的液態金屬裡增添一定量的銀。
致命的銀。
“不……這東西確實能傷到我,可它本不該命中我的。”
攝政王伸手抓住長釘,血肉接觸的瞬間,就發出了一陣火焰炙烤的滋滋聲。
抽掉一根根染血的長釘,感受着其中殘餘的以太,這時攝政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是你的以太,你的秘能?
它瓦解了我的以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