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秘之團的後續處理,比伯洛戈想象的要麻煩的多,先是幫助狂想家族重建權力機構,接着是秩序局對諸秘之團進一步的滲透、佔據主導,知識、情報、研究彼此共享,整合這零零散散的勢力,把他們擰在一起……
這些東西光是聽起來,就令人頭疼不已,好在這些事不用伯洛戈來負責。
當海涅率領的部隊徹底佔據至聖樞紐,清洗掉那成堆的屍體後,在狂想家族的引領下,一扇臨時的曲徑之門被搭建了出來,它將登陸中轉站,成爲那諸多門扉之一,進而直達秩序局本部、墾室。
確認安全後,成批的後勤職員沿着曲徑之門降臨,他們先是原地嘔吐了三分鐘,簡單地服藥後,就立刻火燒火燎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外勤職員負責打打殺殺,後勤職員負責生產運營,各司其職。
在這緊張的運作下,伯洛戈等人倒是閒了下來,隱秘之土沒有敵人了,利劍因此收入鞘中。
接着,伯洛戈又在隱秘之土內度過了數日的時光,這幾天裡,隱秘之土還在緊張地重建與整備中,一場戰爭的結束,自然是另一場戰爭的開始。
這幾日裡伯洛戈幾乎逛遍了隱秘之土,期間也回到了先前自己作戰的各個區域,在鍛造坑底中,伯洛戈還見到了一羣極爲少見的傢伙。
第五組、獵者之弓。
外勤部內有許多沒有什麼存在感的行動組,他們很少在公衆視野中行動,大多承擔一些極爲特殊的職能,例如長年窩在深山老林裡,追逐以太渦流點的第八組、災難預警隊,又比如先前一直堅守在遺棄之地的第四組、絕境守望者。
第五組同樣是這麼一支特殊行動組,他們善於追蹤,如同賞金獵人一樣,遊走於諸國之間,狩獵着那些被秩序局通緝的罪犯,除此之外,他們和其他外勤職員們還有着一個很大的區別,幾乎每一位第五組組員都會有一頭經過鍊金改造的野獸作爲搭檔。
獵犬、獵鷹、戰馬……經過針對性的特化後,野獸們就像經過特化的工具般,協助着第五組的工作。
當伯洛戈抵達地下碼頭時,他就看到數名第五組組員在那裡偵查,獵犬在乾涸的血跡上嗅個不停。
似乎是注意到了伯洛戈的好奇心,一名名叫欣達的職員對伯洛戈解釋道,“近期我們一直在追逐着夜族的蹤跡,而這些小東西們經過訓練後,對夜族的氣味極爲敏感,哪怕過去了一個星期,也能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
伯洛戈點點頭,眼看着一頭獵犬從自己的腳邊走過,它一身健碩的肌肉,脖頸處套着如同荊棘的項圈,背部披掛着一層防禦的鎖子甲。
伯洛戈毫不懷疑,這鬼東西在必要情況下,能一口咬死一名一階段凝華者,這種經過特化的鍊金生物,在欣達的口中居然只是小東西。
獵犬繞着伯洛戈轉了幾圈,目光逐漸變得警惕,陣陣威脅似的咕嚕聲從它的喉嚨裡傳來。
“它是想要攻擊我嗎?”伯洛戈問道。
“安靜,這位不是敵人。”
欣達說着一巴掌拍在了獵犬的頭上,輕飄飄的一擊,直接把狗頭打歪了,這麼一大坨的獵犬發出一陣委屈的聲音,扭頭繼續搜索了起來。
伯洛戈的表情有些複雜,此時他不由地想起了萊卡,那頭堪比巨獸的大犬,帕爾默的童年之友。
“抱歉,它只是嗅到你身上有濃烈的夜族血氣,”欣達解釋道,“即便經過了種種特化,它們還是沒像人那麼聰明,無法處理過於複雜的事,需要馴獸師在一旁指導。”
伯洛戈表示理解,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都夠費勁的了,更不要說人和其它生物了。
“是行爲學?還是默契,你看起來能聽懂它的話。”伯洛戈好奇地問道。
“相關因素都有,但最重要的是長期的訓練與磨合,”欣達介紹道,“這跟我們的傳統有關,每個加入第五組的組員,都會領到一位搭檔,從小飼養,並伴隨着我們的晉升,對其進行鍊金化改造。”
欣達向伯洛戈微笑,“長此以往下,配合一些特殊手段,我們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與它通話,就像一種奇特的秘能。”
伯洛戈看着獵犬搜索的背影,除了它以外,還有數頭獵犬在碼頭上嗅聞着。
“有什麼線索嗎?”
伯洛戈看了眼翻騰的地下暗河,忤逆王庭的夜族們,就是依靠着這條暗道,源源不斷地向外輸送血民,沿着暗河走到盡頭,或許能發現些什麼。
“發現了,但又算不上發現,”欣達解釋道,“第一天的偵查中,我們就沿着這條暗河前進,抵達了一處出海口,在海岸邊有廢棄掉的哨站,廢棄的時間並不長,應該就是那一日時發生的事。”
伯洛戈略顯失望地迴應道,“好,我知道了。”
“別那麼心急,循序漸進,遲早會找到答案的,”欣達安慰道,“你已經盡力了,伯洛戈,是時候休息一陣了。”
伯洛戈略感意外,“你知道我的名字。”
“當然,殺穿高塔的伯洛戈,你現在可算是大名鼎鼎了。”
伯洛戈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欣達則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禮貌性地鼓了鼓掌。
……
經過幾日的短暫駐留後,諸秘之團的情況趨於穩定,霍爾特率領着他的組員們繼續駐紮此地,伯洛戈與帕爾默則先行返回,享受着短暫的假期。
站在臨時搭建起的曲徑之門前,伯洛戈將藥物一口嚥下,以避免長途曲徑穿梭帶來的異樣感。
按理說,放假回家,是一件足以令欣喜若狂的事,可現在的伯洛戈算不上太高興,身旁那擾人的叫聲沒完沒了。
“感覺如何啊,大名鼎鼎的伯洛戈。”
帕爾默的表情眉飛色舞,誇張的不行,一邊問還一邊用手肘頂了頂伯洛戈,一副賤兮兮的模樣。
“快閉嘴。”
伯洛戈有氣無力地說道,蔓延盡是疲憊。
這時不遠處一名職員路過,他留意到了伯洛戈,興奮地衝伯洛戈揮了揮手,伯洛戈也只能提起疲憊的笑意,予以迴應。
在伯洛戈殺穿高塔的當夜,隱秘之土完全淪陷、先賢議會盡數死絕的情報便傳向了四面八方,每個勢力都被秩序局這閃電般的攻勢震驚到了,生怕自己會成爲下一個目標,一時間世界的局勢意外地安定了下來,平靜的不行。
在這份平靜中,倍感不安的勢力們紛紛試圖深挖情報,想搞清楚那一日在隱秘之土內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伯洛戈從不懷疑秩序局的情報封鎖能力,但這一次,當日的情報沒有被隱瞞下去,而是經過一定的稀釋模糊,傳遞在了各個勢力間。伯洛戈猜,這應該是秩序局故意放出的情報,威懾着其它勢力,宣告着自身的強大。
在這段經過稀釋的情報裡,秩序局透露了霍爾特的存在,一位無比年輕的榮光者,在許多的勢力眼中,他將接替耐薩尼爾的職責,成爲外勤部部長,作爲一個極度可怕的威脅者,繼續壓制着其它勢力。
霍爾特已是榮光者,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爲此比起霍爾特,真正令其他人感到威脅的,反倒是情報中的二號人物,也就是伯洛戈·拉撒路。
伯洛戈身負着許多頭銜,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莫過於他不死者的身份。
一位處於守壘者階段的不死者,在攻陷隱秘之土中起到了關鍵作用,一旦伯洛戈晉升爲了榮光者,那麼伯洛戈將是比霍爾特更加棘手的存在,甚至說,伯洛戈將憑藉着不死者的漫長壽命,在鍊金矩陣徹底被時代拉開前,都將對所有勢力造成無法抵禦的壓制力。
消息不斷地傳播,秩序局也不去控制,像是在有意造神般,伯洛戈的名聲越來越大,原本只是在外勤部內大名鼎鼎,現在直接在整個秩序局,乃至諸多勢力中大名鼎鼎了。
一日前偶遇霍爾特時,霍爾特還拿伯洛戈開玩笑,“我還以爲自己成爲榮光者後,能備受矚目呢,結果在你面前,我的燦爛時光短如流星啊。”
伯洛戈只能尷尬地笑着,他根本不在意名聲這種東西,反過來講,伯洛戈非常討厭名聲,這會影響到他的工作,這樣一來,以後所有敵人都會對自己加倍警惕的。
“享受這份榮譽吧,伯洛戈,這是你應得的,也是必須的。”
笑容過後,霍爾特帶着幾分嚴肅的語氣說道,“戰爭就要來了,我們需要那麼一面旗幟,來凝結我們的士氣與精神。”
伯洛戈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些什麼。
“沒人能保證,誰能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倖存,哪怕作爲榮光者的我,也許諾不了這些事,我、耐薩尼爾、任何高層的死亡,對於秩序局本身都是一次重大的打擊,但你不一樣,伯洛戈,你是不死者,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倒下。”
霍爾特向伯洛戈闡述着深意,“你將是旗幟的最佳人選。”
“大名鼎鼎嗎?”
伯洛戈從回憶裡掙脫,嘴裡喃喃自語。
“是啊,大名鼎鼎,”帕爾默在一旁重複着,好奇道,“萬衆矚目的感覺如何,有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嗎?”
“沒有,只覺得沉重,彷彿雙肩上承載滿了他人的期待,壓的人快喘不上氣來。”
一想到這些,伯洛戈就深感疲憊,這也是爲什麼,明明戰勝了強敵,喜迎了假期,伯洛戈依舊快樂不起來。
“關於這點,我還真有些難以共情,”帕爾默擺擺手,“你知道我的,我可從不跟這種東西沾邊。”
伯洛戈聽罷笑了笑,作爲一名負權者、伏恩之子、克萊克斯家的繼承人,帕爾默理應與伯洛戈一樣大名鼎鼎,受人期待,可這傢伙卻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一場表演,充滿了喜劇效果。
“帕爾默,你有羨慕過這種感覺嗎?渴望這些虛名?”伯洛戈問道。
“沒有,我說過的,我這人說好聽點是沒什麼功利心,很難產生執念這種東西,難聽點講,我就是個半吊子,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帕爾默毫不客氣地評價着自己,“我只是比較走運而已。”
“走運?哪裡走運了?”
伯洛戈笑了笑,帕爾默這個倒黴蛋,很少會說自己“走運”。
“走運成爲伏恩的孩子啊,順勢繼承了這麼一個大家族,遺憾的是,我確實很容易滿足,給我這麼多財富、物質資源,我也只是把它們晾在一邊而已。”
帕爾默吃下藥物,避免自己再出洋相,“我有時候也幻想過,假如我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中,會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會是什麼樣?”
“沒什麼樣,”帕爾默強調道,“和現在沒什麼兩樣,我應該還會把各種錄像帶塞滿櫃子,牆壁上貼着樂隊的海報,每天窩在沙發上,吃着披薩,看着獵奇電影……唯一的不同,也就是工作了吧。從凝華者的打打殺殺,變成普普通通的安居樂業。”
帕爾默無奈道,“很令人失望吧,沒什麼志氣。”
伯洛戈搖搖頭,“怎麼會,帕爾默,你只是很容易被滿足,普普通通的生活沒什麼錯,絕大部分人都是這麼過來的,舞臺上的演員是少數的,更多的只是觀衆。”
容易滿足並不是什麼壞事,同樣的債務人,伯洛戈遊走在諸多魔鬼之間,抵禦着誘惑,警惕着陰謀,帕爾默就不同了,他根本不在乎那些。
自從成爲債務人後,帕爾默幾乎就沒怎麼接觸過魔鬼,恐怕魔鬼也懶得搭理這個胸無大志的傢伙,覺得誘惑他完全是件浪費時間的事。
“不一樣的,伯洛戈,我幸運成爲了伏恩之子,享受着奢華的待遇,但這也是有代價的,你也可以理解爲,我倒黴地成爲了伏恩之子,就算沒什麼志氣,也要爲自己的家族、爲自己身處的位置去戰鬥。”
帕爾默用力地揉了揉臉,苦笑道,“我已經在很努力地提起對工作的興致了。”
“別說那麼多了,先回家吧,我聽他們講,客廳已經裝修完了,我們可以住回去了。”
伯洛戈提了提行李,裡面裝了一些隱秘之土的特產,華而不實的工藝品、飾品。這是給艾繆帶的禮物。
帕爾默嗯了一聲,唸叨着,“也不知道耐薩尼爾怎麼樣了。”
戰鬥結束後,耐薩尼爾就被緊急送回邊陲療養院進行治療了,暫時還不清楚他的情況,爲此伯洛戈打算返回誓言城·歐泊斯後,找時間去看望一下耐薩尼爾。
“你們打算離開了嗎?”
正當伯洛戈準備穿過曲徑之門時,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
“我跟你們一起走。”
奧莉薇亞拎着行李,身上依舊罩着那層朦朧的黑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