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後院二樓的一間客房之中，麻子站在無道身旁，低聲訴說着什麼，而他這一說，竟是小半個時辰之久。
最後等麻子話音落下，卻又過了好半晌，無道方纔開口，喃喃說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早已失蹤，下落不明瞭？”
麻子點頭道：“沒錯，據我調查，‘鬼見愁’最後一次出現在小鳳城，還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從那以後，這人就一直了無音訊，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
無道沉吟了片刻，問道：“鬼見愁與這家客棧，還有李青蘿，以及那個駝背老人都是什麼關係？”
麻子一愣，但很快釋然，回答道：“這家客棧的名字既然也叫鬼見愁，顧名思義，正是取自那個人的綽號，至於那人跟李青蘿的關係嘛……她們是……”
無道最不喜歡別人跟他玩這種欲言又止，欲情故縱的把戲了，不由得皺起眉頭。
而麻子一眼便看出了無道臉上的不耐煩，心中一驚，忙說道：“她們是師姐妹。”
“師姐妹？”無道滿臉詫異，脫口問道：“鬼見愁是個女的？”
麻子不容置否道：“此前我也一直認爲鬼見愁是個男人，誰讓江湖上都傳言說她是個男的。而且她在爲數不多的幾次公開場合中露面，全都是以男裝扮相示人。不過我最近得到可靠消息，鬼見愁確實是個女人，而且容貌不俗，只怕不在她的師妹李青蘿之下。”
此言一出，無道面色陰晴不定，雙眉差不多擰成了麻花狀。
麻子看見無道這副表情，雖不明白具體爲何，但想來肯定是遇上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了，靜靜站在一旁，不敢打擾。
時間就這樣約莫過了得有一刻鐘，無道緊鎖的眉頭方纔漸漸舒緩。
無道看了眼麻子，輕聲問道：“你知道她們師姐妹二人，師從何處嗎？”
“不知。”麻子搖頭道。“江湖上知道‘鬼見愁’是女兒身的人，都寥寥無幾，也就別說她的來歷了，恐怕除了這對師姐妹自己，其餘人根本無人知曉她們的來歷。”
無道不置可否，只說道：“那麼李老呢？”
麻子聽見有此一問，訕訕一笑，口中“嘿嘿”有聲，可就是不說話。
或許別人都不清楚李青蘿與她師姐的身份與來歷，但是這個駝背的李老，必然是知情人。
無道看出是麻子理解錯了，面色一沉，沒好氣道：“我問你李老的身份？”
“啊？”
麻子一驚，恍然大悟，乾笑道：“問那老頭的身份啊！”
“不然呢？”無道面色陰沉，轉而自語道：“想來這個李老的身份，同樣是無跡可尋嘍！”
“那倒不全是。”麻子如是道。
無道聞言，精神爲之一震，坐着的身體不由得直了起來，靜候下文。
麻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這個老頭是在‘鬼見愁’不知所蹤之後，纔出現於小鳳城的，三年來大多數時間都待在這家客棧之中，極少外出，不過……”
無道眼神一凝，深吸了一口氣。
麻子見狀，哪裡還敢遲疑，趕緊說道：“不過這個老頭每隔一年，就要外出一次，一去便是一個多月。”
無道怔了一下，急聲問道：“去了哪裡？”
“北方。”麻子不假思索道。“每次
都是沿着西門世家跟金光寺的勢力交界處，一路北上。”
無道接着又問道：“最終去了什麼地方，有調查到嗎？”
麻子使勁搖了搖頭，說道：“曾經有好幾個勢力，包括我們玄冥殿，都試圖想要繼續跟蹤，一探究竟，但是在那一望無際的冰雪世界，想要跟蹤一個人談何容易呢？所以最後都只能不了了之了。”
無道聞此，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麻子這回是明白無道心中所思的，奈何在思考的這件事上，他壓根幫不上任何的忙。然他所知道的全部信息都已經說了，但他十分清楚，這些東西說與沒說，其實差別不大。
無道沉吟了許久，長嘆一聲，低頭道：“罷了！看來如今的突破口，還是隻能放在李青蘿身上。”
麻子張嘴欲言，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他本來是想說李老興許知道的比李青蘿更多一些，但是轉念一想，發覺無道所言纔是對的。
畢竟李青蘿的道行比之李老，弱了可不止一星半點，再者她還是個女人，相對來說，對付起來肯定要比一個老謀深算的老傢伙，容易上許多。
不過，麻子心中雖然明白此點，但卻免不了還是生出一絲擔憂，情不自禁望向無道。
而無道何等警覺，立即有所察，微微擡頭，疑惑道：“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麻子表情糾結，顯然是心中有話，卻又不知該不該說。
“有什麼話就說。”無道直截了當道。“說完馬上給我滾回去，這裡不需要你，別留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麻子眼角一抽，頓了頓，一本正經道：“原本我是不想說的，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瞭解，發現你這人其實並沒有傳言中那般十惡不赦，良心尚且沒有被狗吃了，爲人的底線也還沒有徹底淪喪，所以我才決心提醒你這一句的。”
無道聽了這一串廢話，心生怒火，沉聲道：“再敢跟我說些沒用的，小心我就讓你嚐嚐什麼叫做真正的十惡不赦。”
麻子吃了一驚，忙不迭說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心死在李青蘿那娘們的肚皮上。”
無道聞聽此言，臉色頓時陰沉似水。
然而麻子不知是撞了什麼邪，明明害怕到身體都在顫抖，嘴上居然敢說道：“我知道你不一定會把我的提醒放在心上，但我請你務必要認清一點，女人的牀，如果容易上的話，恐怕都不太容易下。”
無道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額頭和眼睛是紅色的，臉上則呈現出了黑色。
麻子悚然大驚，但他真像是撞了邪一樣，繼續說道：“李青蘿那個女人，出了名的‘淫’蕩，只要是第三條腿健全的男人，就都有機會上她的牀。但是迄今爲止，能夠從她牀上走下來的男人，屈指可數，百不足一。因此你要是敢上……”
“砰！”一聲悶響。
麻子話音未落，整個人就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雙腳離地而起，向後倒飛出去。
與此同時，在鬼見愁客棧內，所有人都聽見了木頭斷裂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人的慘叫聲，還有重物落地所產生的轟響，以及地面的輕輕震動。
……
鬼見愁客棧一共分三層。
而就在三樓最角落的一個房間之中，李青蘿與李老皆是一震，被外面的動靜給驚到了。
李老眼神驟然一凝，作勢就要出去看個究竟。
“李老！”李青蘿急喚一聲，一把抓住了李老的衣袖，說道：“隨他吧！沒必要去管，反正也沒什麼大礙。”
李老皺着眉，但真就放棄了出去看看的打算。
李青蘿鬆開手，壓低聲音道：“李老！我們如今勢單力薄，師姐她又處處咄咄逼人，真可謂內憂外患，要是再樹立天魔門這個強大的敵人，只怕就真的要完了。”
“小姐……”李老欲言又止。
李青蘿說道：“李老，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李老聞言，便不再猶豫，沉聲說道：“小姐，這個無道想要找的人，可是大小姐啊！你覺得，他在得知真相以後，還會幫我們嗎？”
李青蘿秀眉微蹙，斬釘截鐵道：“不會了。甚至有極大的可能，他還會轉過頭，幫助師姐對付我們。”
李老一愣，沒想到李青蘿會如此直接，但這樣也好，省得他多費口舌了，於是問道：“既然小姐心裡跟明鏡似的，爲何還要想着拉攏此人呢？”
“不拉攏能行嗎？”李青蘿反問道。
沒有回答，李老一時啞口。
而李老的本意是想說行，但他稍一思量，也就不難得出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假如說，無道率領天魔門的人在這時候對付他們，以鬼見愁客棧的力量，根本不是一合之敵。就算是整個小鳳城，那也不可能是天魔門的對手。
一念及此，李老長長嘆了口氣，駝着的背變得更駝，像是一下子沒了精神。
“李老！您沒事吧？”李青蘿關切道。
李老擺了擺手，幽幽說道：“我沒事，小姐不用擔心。”
“可是您……”李青蘿神色慌張，有點兒舉足無措。
“真沒事。”李老強調道。
說話間，李老擡頭看了李青蘿一眼，忍不住問道：“小姐，老朽始終有一事不明，但不知當問不當問？”
李青蘿說道：“有什麼疑惑，李老儘管問出來便是，青蘿定當知無不言。”
李老見此，又聯想起當今的情勢，覺得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便是問道：“小姐，老朽一直想不明白，你和大小姐本是一對互愛互助的師姐妹，怎麼突然就變成生死仇敵了呢？”
“那是因爲……”李青蘿話剛出口，便戛然而止。
李老見狀，搖頭嘆息道：“不方便說就算了，老朽也不是非得要知道其中緣由。”
李青蘿身子一震，早已不見了媚態的眼角與眉梢，現如今剩下的，只有溢於言表的愁容。
李老不願意看着李青蘿繼續爲難，張口說道：“老朽不問了便是，小姐可莫要再難爲自己了。”
李青蘿哀聲道：“李老，青蘿不是不想說，只是因爲……”
“不必說了。”李老打斷李青蘿的話語，繼而說道：“不管小姐作何決定，老朽都會全力支持，所以過往那些事情的答案，其實都是不重要的。”
話音一頓，只見李老面色肅然，然後沉聲道：“小姐，老朽願意用這條老命，替你擋下所有的風和雨。”
“李老，青蘿我……”
李青蘿感動不已，竟然失聲。
（本章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