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在一千年前就已經註定。深入骨髓的恨像瀰漫在墳墓裡的怨氣,無時無刻不在等待重新現世的時刻。
愛,藏在我們心裡,一步是深淵,一步亦是天涯。
1.A)
雪還在下,飄飄灑灑的,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男子緊了緊身上的風衣,輕輕呵了口氣。然後,四處看了看,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安和焦慮。
鐘樓下,幾個孩童正在嬉笑着打雪仗。除此之外,空蕩的廣場,再無其他人影。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淌,男子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不時地看着手腕上的表。
當,當。鐘樓響了三下,一聲接一聲,旁邊嬉笑打鬧的孩童都站了起來,面容肅穆地望着鐘樓。
男子似乎也被孩童們的表情感染了,目光也望向了鐘樓。
鐘聲停止的那一刻,男子忽然痛苦地捂着胸口坐到了地上。他的目光急切地望着前方,嘴脣劇烈地顫抖着,右手吃力地擺動,像是向誰招手。旁邊的孩童似乎沒有發現男子的異常,恢復了嬉笑。
終於,他身形不支,癱到了地上。一道殷紅的血跡從嘴裡流下來,融進了地上的積雪裡,嫣紅一片。他的手裡緊緊握着一張黑色的卡片。
投影機關了,燈亮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蘇圖身上。蘇圖轉着手裡的魔方,漫不經心地低着頭,彷彿沒有看見似的。
青本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拿着遙控器的林介。
“要不要,再放一遍?”林介輕聲問道。
“警察,你們被騙了。”蘇圖把魔方往桌子上一放,輕輕拍了拍手。所有人都愣住了,底下一陣騷動。
“第一,遇害時間不對;第二,被害人不對;第三,死亡通知書不對。報告完畢。”蘇圖說完,嘿嘿一笑,又拿起了桌子上的魔方。
“可以具體說一下嗎?”青本看着和自己一樣迷惑的其他人,問道。
“第一,那些小孩爲什麼停下來看鐘樓,包括那個男人?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鐘樓時間錯誤。就是說,鐘樓在不該響的時候響了。所以,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第二,被害人如果真的死了的話,旁邊的小孩爲什麼沒有任何反應。解釋有兩種,一,那些小孩知道被害人會死,二,被害人沒死,只是在拍着玩,那些小孩只是襯托的風景而已。第三,死亡通知書,只有天門才能發出來。絕對不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蘇圖說完,眼神瞬間暗了下去。
“天門?”青本喃喃自語道。他的眼前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女孩。
木槿花在眼前飛揚,女孩說:“我們的路不同,無論如何都不會在一起的。”
青本站在那裡,一直看着女孩的背影變成一個黑點。再後來,天黑了,路燈亮了,青本悲哀地哭了起來。
“天門,哈哈。”蘇圖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然後,起身站起來走了出去。
林介望着蘇圖遠去的背影,努了努嘴,想說什麼,卻沒開口。
“按照蘇圖說的,查找真正的遇害人和遇害時間。”青本揮了揮手,簡單把任務分配下去。
會議室的門被關上了。青本拿起一個檔案袋,從裡面取出了幾份文件。他仔細地盯着眼前的文件,沉思片刻,拿起筆在上面用力地圈了幾個圈。
尋找天門。
2.B)
生命是什麼?
很多時候,蘇圖都在問自己。
記憶從五歲那年開始,蘇圖和葉離被送到孤兒院。院長說,他們是來自黑暗的孩子,沒有過去,亦沒有未來。
可是,葉離不信。她總是拉着蘇圖,想和其他人一起玩耍。結果是,他們同時遭到院長的懲罰。
跪在寂靜的弄堂裡,葉離哭着問:“爲什麼?爲什麼我們是這樣?”換來的是沉默不語。
十歲那年,葉離被安夫人帶走了。
安夫人,是孤兒院裡的傳說的一個神奇人物。如果有誰能被安夫人看中,那麼,他的一生也將徹底改變。
葉離很開心,不停地擺弄着自己的頭髮。她眉開眼笑地看着蘇圖說:“蘇圖,我再也不用呆在這裡了。”
黑色的斗篷車開遠了,蕩起一股灰塵。蘇圖的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院長握着蘇圖的手,莫名地用力。
蘇圖緊了緊身上的風衣,用力地吸了口氣。
“你是,蘇圖?”一個低沉的女聲忽然在他身後響起。蘇圖一驚,側了側身體,剛想轉身,腰上卻頂上了一個尖銳的物體。
“你是誰?想做什麼?”蘇圖已經感覺出頂在腰上的,赫然是把尖刀。
“玩個遊戲。你說,下一個從你身後走過去的人是男人,還是女人?”對方聲音中帶着一絲挑釁。
蘇圖沒有說話,似乎在沉思,又或者是在猶豫。
“請說出你的答案。”腰上的刀又逼近了一點。
“男人。”蘇圖脫口而出。
“這麼自信?”對方有些意外。
“不錯,不論我的答案是對還是錯。你都不會刺進來,因爲,這並不是你的目的。”蘇圖依然保持着鎮定冷靜。
“哈哈,果然厲害。”對方說着,收起了刀子。
蘇圖慢慢轉過了身。身後站着一個身穿紅色大衣的女子,黑色的禮帽壓得很低,看不清樣子。
“這個給你,我們還會再見的。”女子說着,遞過來一個信封。然後,折身往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羣中。
信封裡只有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句話,下午三點,明安大廈。
蘇圖怔住了。紙條上的話是什麼意思?剛纔的女人又是什麼人?
“吱”身後一輛車停了下來,發出刺耳的剎車聲。車窗慢慢放了下來,裡面探出一個老人,神色安然地望着蘇圖。
蘇圖慌忙把紙條收起來,恭敬地迎了過去,“院長。”
“蘇圖,怎麼,不回去啊!”老人乾咳了一下,問道。
“我,我有點事耽誤了。”蘇圖有些慌亂地解釋着。
“上車吧,我有事和你說。”老人微微正了正身子,柔聲說道。
蘇圖點點頭,繞過去打開了車門。上車後,他看見院長微微閉着眼睛,似乎在想怎麼開口。蘇圖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蘇圖,你還記得你是怎麼來到孤兒院的嗎?”終於,院長說話了。
“是,是被人送來的。”蘇圖想了想說。
“那,你記得送你來的人是什麼樣子嗎?”院長繼續問道。
蘇圖搖了搖頭,五歲之前的記憶,蘇圖一直都很模糊,唯一能記住的便是一個高大的城堡和一輛白色的轎車。
C)
天門,傳說是隱匿在一個小島上的神秘殺手組織。他們一年只接一筆生意。做生意之前,天門會發一封死亡通知書告之對方,然後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裡將對方殺死。
一直以來,接到死亡通知書的人用盡各種方法都躲不開天門的追殺。所以,提起天門,黑白兩道,無不變色。
蘇圖很早便聽說過天門。他一直都不明白,當別的小孩在睡覺玩樂的時候,自己卻在學習天門的殺人方法,天門的追蹤模式,天門的一切。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院長說:“蘇圖,你的父母便是死在天門手上的。所以,我從小便教你一切,希望有一天,你能爲父母報仇。”
院長走了。蘇圖站在街道上,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曾經想過無數次,父母遺棄自己的原因,可是他沒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這樣。
街上人羣熙攘,有調皮的小孩騎在父親的肩上,笑容天真燦爛。
蘇圖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發呆了多久,一直到對面的鐘樓砰聲響起。他才醒了過來。對面明安大廈的門口聚滿了人,似乎發生了什麼事。蘇圖猛然想起了那個女人給自己的紙條。他慌忙跑了過去。
人羣中,躺着一個男人。黑色風衣,黑色墨鏡,手裡拿着一張黑色的卡片。他的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讓一讓,警察來了。”人羣讓開了一條路,幾名警察走了過來,爲首的正是青本探長。看見蘇圖,他愣了一下。
“警告變成了事實。”蘇圖望着地上的男人,沉聲說道。
“林介,驗屍。”青本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林介。
“死者名叫李笑天,年齡大約三十到三十五歲之間。死亡時間是下午三點整,死亡原因是氰化鉀中毒。”蘇圖說着,拿開了死者的眼鏡。只見死者兩眼通紅,瞳仁擴大。
青本和林介面面相覷,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蘇圖起身站起來,無意轉頭望了一眼。人羣中有個人影一閃而過,雖然只是短瞬的幾秒,蘇圖還是看清了她的樣子。
蘇圖聽見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聲,猶如幾面鼓同時擂動般激烈。
那個人影是葉離,蘇圖曾經想過千遍萬遍的葉離。雖然,蘇圖已經有九年沒見過她,可蘇圖依然可以確定。
有些人,分開再久,也不會忘記。從葉離離開的那一刻,蘇圖的心裡便再也沒有裝過別人。葉離的容貌,葉離的笑顏,葉離的一切,時時鑽進蘇圖的夢裡,無法擺脫。
“蘇圖,你,你怎麼了?”旁邊的青本拉了他一下。
“哦,沒什麼,只是,看見一個熟人。”蘇圖很快又恢復了冷傲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死者的身份,還有,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呢?”林介摘掉手上的塑膠手套問道。
“這很簡單,死者左肩上的工牌上有他的名字。一個人如果突然死在公衆場合,只有兩種可能,要
不是射殺,要不是意外。死者肯定屬於後者,他嘴角上的黑血已經證明他是屬於中毒。”
“是我們疏忽了,蘇圖,你不愧是林院長推薦的學生。”青本拍手稱讚道。
“那,青本探長,我們是不是先調查下死者的社交關係。”林介問道。
“殺死他的人是天門的人,他的手裡拿着的是死亡通知書。”蘇圖說着,伸手拿起了死者手上的那張黑色卡片。
D)
蘇圖眉頭緊蹙,他盯着手上的資料,半天沒有回過神。
姓名:李笑天
性別:男
年齡:29歲
職業:珠寶設計師
代表作品:《黑色聖石》
黑色聖石,是曾經轟動一時的天價寶石。2002年,在美國最大的一次拍賣會中,被人以2500萬美金的高價買走。後來,便失去了蹤影。三年後它卻離奇地出現在明安博物館。
天門爲何要殺死黑色聖石的設計師?難道李笑天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蘇圖覺得思緒有些混亂,這是他思考問題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青本探長,我們查到,李笑天在死前曾經和一個男子見過面。根據目擊者陳述,那名男子也穿了件黑色的風衣,身高大約有176公分。哦,他還帶了頂黑色的禮帽。”林介把筆錄放到桌子上說。
“天門,究竟想做什麼?是向我們挑釁嗎?”青本用力地砸了下桌子,站了起來。
“他們的目的是黑色聖石。”青本話音剛落,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頭上帶了頂黑色的禮帽。分明是剛剛林介說的那個人。
“李笑天死前曾經找過我。”男人說着,坐到了桌子旁邊。
“你是什麼人?”蘇圖問道。
“別人都叫我安夫人。”男人微微笑了笑,望着蘇圖。
“安夫人?”旁邊的林介驚聲叫了起來。是的,連蘇圖也沒想到,安夫人會是一個男人。
“天門需要黑色聖石。所以,他們把李笑天殺了。因爲,他們想要的東西,必須是世界上唯一的。李笑天接到死亡通知書後,曾經找過很多人幫忙。可,都被人拒絕。直到他遇見林院長。”安夫人的眼睛裡帶着一絲哀憐的柔情,彷彿是在泣訴一個故事般婉轉悽怨。“林院長找到了我。我這才知道,其實,一直以來,林院長都沒有放棄過和天門的爭鬥。”
青本陷入了沉思中,三年前的那場戰爭,使年近半百的林院長從一個督察變成了孤兒院的院長。現在,天門又回來了。青本的心裡有種惶惶然的感覺,是怕見到她嗎?青本的眼睛暗了下去。
“黑色聖石現在在明安博物館VIP展列室,天門之子會在明天晚上八點前把聖石取走。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讓天門得逞。”安夫人沉聲說道。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青本看了看他問了一句。
“守住聖石,抓住天門之子。”安夫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安夫人走的時候望着蘇圖說:“你是林院長的希望,同時也是我們的希望。我會派人和你一起守護聖石。爲了你的父母,爲了林院長,請你一定要盡力。”
門被關上了,安夫人的話還在耳邊迴響。每個人都在思索什麼,房間裡靜靜的,沒有一絲雜音。
“只是,探長,我們爲什麼要聽外人的調動分配啊!”林介有些不明白。
“他們不是外人,安夫人是警局派在外面的便衣督察。”青本深深地舒了口氣。
E)
明安博物館,是江海市的一顆最爲耀眼的明珠。在這座僅僅只有三百平方的建築物裡,卻集合了價值數億的文物。
黑色聖石,因爲天門的介入變得尤爲重要。紅外線防護系統,手紋識別,瞳孔認證。全世界最先進的保險系統都應用到了VIP展室後邊。用安全系統負責人的話來說,就是一隻蒼蠅都別想飛進來。
蘇圖望着身邊來回巡邏的保安,心裡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妥當。在蘇圖的記憶中,天門想要的東西,無論防守再怎麼嚴密,人員再怎麼精良,到最後卻仍然能得手。蘇圖一直在想,這次天門之子會以什麼方法拿到聖石呢?
“蘇圖。”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蘇圖的思緒,蘇圖身體一震,緩緩地轉了過去。
探照燈下,一個女孩站在那裡,鵝黃色的緊身裙,性感而不失清純。光線傾斜在她的額頭上,碎影點點。女孩嘴脣微微抿着,眼睛裡閃着晶瑩的光亮。
“好漂亮的女孩啊!”旁邊的保安輕聲議論着。
“葉離,真的是你?”蘇圖嘴脣顫了顫輕聲問道。葉離,這個名字曾經千百次出現在他的心裡。如今,她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葉離走了過來,身上帶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蘇圖不禁有些眩暈。
“恩,是,安夫人讓你來的吧!”蘇圖怔了一下,恢復了冷靜的表情。
“是啊!”葉離說着,往對面的紅外線防護系統範圍區走去。
“小心。”旁邊的保安慌忙喊道。只見一道激烈的紅光瞬間向葉離襲來。葉離側身翻了個跟頭,避開了紅光。
葉離回頭望着蘇圖說:“傳統的紅外線防護系統,怎麼可能難住天門之子。他們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天門之子,顧名思義,是天子門生。他們沒有姓名,沒有背景資料。每個天門之子都身懷絕藝。他們的唯一作用便是幫助天門,完成任何任務。
“他們就要來了。”葉離擡頭望了望對面頂上的時鐘,臉色有些顫然。
對面牆壁上的鐘表,馬上就要指向20點整。蘇圖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所有的保安都握緊了手裡的槍,滿臉戒備地望着四周。
當,當,當。時鐘響了,一下一下,彷彿敲在蘇圖的心上。四周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響。
時間到了。可是,天門之子卻沒來。怎麼回事?天門做事,從來都是守時守點的呀!疑問寫滿了每個人的臉上。
蘇圖的腦子快速地飛轉着。忽然,一個念頭涌了上來。他慌忙擡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時間是,晚上7點59分58秒。
“不好,我們中計了。”蘇圖話說了一半,所有的燈都滅了。整個VIP展室,瞬間漆黑一片。
黑暗中,人羣騷動,不時傳來撞擊的聲音。
“大家冷靜,誰有電話,快和外面的控制室聯繫。”是葉離的聲音。雖然很輕,卻很清晰。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現在,我們……哎呀!”葉離忽然驚叫了一聲。
“葉離,葉離,你怎麼了?”蘇圖慌忙喊了起來。
燈突然亮了起來,有些刺眼。蘇圖眯了眯眼睛,眼前漸漸清晰起來。對面躺着一個人,是葉離。她的手裡緊緊攥着一塊碎布。
蘇圖擡頭望了望對面水晶保險盒,不禁驚呆了。裡面的黑色聖石,不見了。
F)
安夫人輕輕地轉着手裡的鋼筆,每轉一圈,便吸一口氣。整個大廳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黑色聖石,沒有離開這裡。它,就在現場某個人的身上。”安夫人開口說話了,他的目光裡帶着敏銳的犀利,彷彿要看穿每個人的心。
“這,這怎麼可能?”
“難道,我們之間有人是天門之子。”人羣中,議論紛紛。
“青本,再把現場情況說一下。”安夫人放下了手裡的鋼筆。
“監控室裡顯示,從晚上7點開始便沒有外人進來。短暫的停電事故,是有人把VIP展室的電源線撕開了半截。應該是天門之子所爲。”青本把情況說了一遍。
“所有的一切顯示,從出事到現在,根本不可能有人出去,或者進來。也就是說,天門之子拿到了黑色聖石。可是,他並沒有離開這裡。並且,他現在就在這裡。”安夫人眼睛直直地望着蘇圖。
蘇圖努了努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他回頭看了看身邊的葉離,葉離低着頭,似乎在思索什麼事情。
“葉離,你有什麼話說嗎?”安夫人眸子裡閃過一絲柔惜。
“我……當時……一片黑暗。我讓大家冷靜,先和外面人聯繫。後來,背後卻被人打了一下。慌亂中,我撕掉了那個人衣服的一角。”葉離說着,把手裡的衣角放到了安夫人面前。
那是一塊襯衫的衣角,米色的棉質衣料。安夫人微微沉思了幾秒,然後猛地一下把衣角扔到了林介腳下。
“我,不是我。”林介慌忙擺了擺手,可是看到腳下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衣角,他的神情惶然到了極點。
“青本,原來我們大費周折防禦的敵人竟然在自己身邊。”安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不是,探長,我怎麼可能和天門扯上關係。這塊衣角,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
“別說了。”青本探長瞪了他一眼,然後輕嘆了口氣,“好在VIP展室裡的黑色聖石是假的。要不然,真的就虧大了。”
“假的?”蘇圖愣住了。
“好了,青本,回去吧!”安夫人揮了揮手,他望着葉離說:“你和蘇圖多年沒見,應該好好敘敘舊了。”
VIP展室,只剩下了葉離和蘇圖。明亮的光線下,兩個人的影子只差了一點點距離。
“我們……蘇圖……”葉離有些怯意地捻着衣服邊角。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蘇圖說話了,細碎的光影落入瞳孔裡,觸痛了心底最深處的記憶和糾結。
“我……我怎麼了?”葉離的表情有些惶恐。
“時鐘是你調
整的吧!林介的襯衫衣角也是你提前準備的吧!其實,你纔是真正的天門之子,對嗎?”蘇圖無力地閉上了眼睛,他說出了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你說什麼?”
“你早就算準了一切。把時鐘調快,竊取聖石。現場說話的其實並不是你,而是你事先準備好的錄音。你趁着混亂去竊取聖石。你一定有些奇怪,那個在現場替你說話的錄音機去了那裡,對吧!”蘇圖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黑色的錄音機。
“你……”葉離的臉皮顫了顫,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其實,安夫人也知道林介不是天門之子。他的智商,怎麼能和聰明絕頂的天門之子相提並論呢?也許,他猜到了,是你。”蘇圖的聲音低了下去。
葉離愣了很久。然後,她擡起了眼睛,一雙清眸如同月華滿布的夜空一般純然。她說:“蘇圖,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G)
那是一個依水而居的小鎮,它的名字叫水城。水城因爲環境優美,地處偏遠,所以,成了現代社會裡的世外桃源。
水城裡唯一的交通工具,便是河口擺渡老人福伯的烏蓬船。水城裡的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一直過着平靜安然的生活。
那天,擺渡的是福伯的女兒水穎。船行到中央的時候,她看見河裡飄着一個人。於是,水穎便急急地把船劃了過去。
男人似乎是被人打落到水裡的。被救上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他緊緊地拉着水穎的手,嘴裡喃喃地說着什麼。然後,便暈了過去。
男人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望着眼前陌生的環境,一臉迷茫。甚至,自己叫什麼都忘記了。福伯說,可能是傷到了腦袋,所以失憶了。
就這樣,男人留在了水城。因爲男人是被人從水裡救上來的,於是大家便喊他水生。水生做事很勤快,很快便在水城裡熟絡起來。偶爾,他會幫福伯一起撐船擺渡。
水穎也漸漸的喜歡上了水生。兩人的感情開始慢慢升溫。終於,在他們相戀半年後,他們決定結婚。
福伯對於他們的婚事非常歡喜。於是,在水城大設酒席,宴請水城裡所有的鄉親父老。
那天晚上,每個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水生在走進洞房的那一刻,忽然恢復了記憶。他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爲什麼來水城。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
一夜之間,整個水城的人全部被殺。
水生離開的時候,望着水穎說:“我是屬於天門,我不得不這樣做。請你原諒我!”
水生和水穎便是葉離的父母。
葉離似乎沉溺在長久的回憶中,她的臉上帶着其他人無法明白的難過。
“那,後來呢?”蘇圖壓着心裡的震撼,他從來沒想到,葉離竟然有着如此離奇的身世。
“父親並沒有殺死母親,也許是因爲我,或者是他心裡那份深沉的愛吧!母親醒來後,看着整個死屍如山的水城,她帶着滿懷仇恨離開了水城。
一年後,我出生了。父親並不知道當初他離開的時候,母親已經有了身孕。所以,當母親帶着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淚流滿眶地跪在天門門主的腳下,乞求天門門主能接受我們。”
“可是,他也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讓你成爲天門之子。讓你臥底到安夫人身邊。”蘇圖已經明白了一切。
“是的,安夫人對我很好。甚至,我幾次都想告訴他一切。可是,一想起母親和父親,我便開不了口。我的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我很想和其他孩子一樣,可是,我不能。只有你,蘇圖。你是唯一一個走進我心底的人,這麼多年,我唯一一個想到便心痛的人。我想,此刻,也許,我明白了爲什麼即使父親殺死了所有水城的人,母親卻依然要和他在一起的原因。那是因爲,愛。如同,我對你的愛。蘇圖。”葉離說完,抱住了蘇圖,她大聲地哭着,似乎要把所有的眼淚都釋放出來。
蘇圖的手顫了顫,深深地抱住了葉離。
我們如何遇見,又如何別離,又如何重逢。所有的愛,在淚水宣泄的那一刻,肆意而又張揚。
蘇圖忘記了一切,他只聞得見葉離的髮香,聽得見葉離的呢喃。世界安靜下來,沒有任何聲音。
門外,一個黑影輕輕地隱到了一邊。他望着裡面相擁而泣的男女,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是鄙夷,又或者是惋惜。
H)
這是蘇圖長大的地方。遊樂園,籃球場,宿舍,食堂,花園。每個地方,都帶着記憶一點一點地在眼前浮現。
林院長說,十八年前,一個男人敲開了孤兒院的大門。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把蘇圖交到了林院長的手裡。
蘇圖的襁褓裡只有一張明安婦幼保健院的出生證明。這就是唯一和自己有關聯的資料。蘇圖曾經去過明安婦幼保健院,可惜,什麼也沒查到。
走到院長的房門前,蘇圖猶豫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和院長說,告訴院長所有的一切都是葉離做的?還是,告訴他自己要離開?
正在猶豫的時候,有低沉的說話聲從院長房間裡傳出來。
“怎樣?他相信了嗎?”是院長的聲音。
“我葉離辦的事情,什麼時候出過差錯。他還真信了。”葉離嗤嗤地笑着。
“不過,那個故事倒是真的。只是蘇圖永遠都不知道,他纔是水城裡那個唯一的一個生存者。當年,要不是您的妙計,也許,我們早已經輸給了天門。”安夫人感嘆的聲音,讓蘇圖全身顫慄。
“天門之子,各個都是絕世奇才。蘇圖的天賦你們是看到的。他是我一手帶大的,有時候,我真的捨不得把他當成犧牲品。”
蘇圖沒有再聽下去,他咬着嘴脣,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孤兒院。
江風很涼,涼到心裡。所有的溫情愛意,瞬間便成了剮骨的尖刀。最愛的人,最親的人,卻把自己當成了取勝的砝碼。這一場戰爭中,自己究竟是什麼角色?
電話響了,是葉離打來的。蘇圖猶豫了一下,接通了。
“蘇圖,你怎麼還沒來啊!大家都在等你呢?”葉離的聲音有些焦急。
“葉離,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欺騙我?”蘇圖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一塊一塊地裂開。
“蘇圖,我……你……聽我說。”葉離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
“什麼也別說了。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聽。”蘇圖說完掛掉了電話。
江面有船隻過來,是很少見到的烏蓬船,一搖一搖的,如同一個蹣跚的老人。一個女人站在船頭,紅色的風衣隨風輕擺。
是她。蘇圖忽然想起了李笑天遇害前在江邊給自己紙條的那個女子。
烏蓬船越來越近,終於,到了面前。“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女子微笑着,一臉親切。
“你到底是什麼人?”蘇圖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一個可以給你答案,可以讓你知道一切的人。”女子依然微笑着,眼裡柔情點點。
蘇圖愣了愣,然後,跨步跳到了船上。女子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錦色木盒,遞到了蘇圖的面前。
“這是什麼?”蘇圖疑惑地接了過去。
“黑色聖石,可以讓你恢復一切的鑰匙。爲了它,李笑天丟掉了性命。”女子輕嘆了口氣。
“李笑天,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圖越發迷惑了。
“戴上聖石,你便會明白一切。”女子說着,輕輕地打開了木盒。
蘇圖雙手微微顫抖,慢慢地拿起了聖石,然後,戴到了脖子上。一股巨大的氣流向他竄來,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你終於回來了。”女子輕聲說着,彷彿在吟訴一個千年的故事。
J)
天門有座世界上最大的花園。那裡的花朵連綿如海,在碧藍的天空下,結成華麗的緋。人們在那裡安居樂業,生生不息。
蘇圖看見了一場冗長的無聲電影。如同葉離說的一樣,只是,電影裡的主角是自己。他是真正的天門之子。黑色聖石,是解開他身上印記的唯一鑰匙。
天門和外界的爭鬥,一直都不曾中斷過。
十五年前,林院長,安夫人帶人來到了天門。他們用誠意打開了天門的大門,可是,卻用卑鄙的手段,搶走了剛剛出生的天門之子蘇圖。
所有的一切都是局,自己只不過是幫助別人勝利的棋子。林院長,安夫人,葉離,青本。所有的人在蘇圖面前一一閃過,然後又一一破滅。最後,他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女子滿懷深情地望着他。
眼前一片光亮,旁邊是五顏六色的花海。“這裡是,天門?”蘇圖問道。
“不錯,這裡是天門。你終於恢復了記憶。”女子微笑着。
蘇圖沒有說話,站了起來。許久,他望着前面說:“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又是正義,什麼又是邪惡呢?”
“我想,這個問題有個人可以回答你。”女子說着,拍了拍手。一個男人從旁邊走了出來。
“是你?”蘇圖愣住了。“是我。”男人微笑着,他是青本。
“你怎麼也在這裡?”蘇圖問。
“有的人因爲最愛的人離開,有的人因爲最愛的人留下。我是後者。”青本淡淡地說。
“可是,你是警察。”
“警察不一定代表正義,天門不一定代表邪惡。天門之子,我們進去吧!你會明白一切的。”女子走過來拉住了蘇圖。
有風吹過來,花海輕搖,花粉簌簌而落。彷彿是誰落下的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