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暢最終沒有說服皇帝赦免皇后的死罪,走出御書房的時候,她下意識攥緊了袖中那封信。垂頭思默片刻,安暢眸光閃了閃,吩咐在外等候的婢女清黎先回安樂殿傳喚小瑞,自己則一個人去了皇后寢宮。
午間才接到廢后聖旨的寢宮瞬間已是門庭蕭瑟,安暢揚起一個自嘲般的微笑,心頭泛起絲絲涼意。自古無情帝王家,自己竟到此時才明白嗎?
門口守着兩個侍衛,再進去只有三兩忙着拾掇的丫鬟,看見安暢獨自進來也只是微微福禮。安暢也似乎看透,徑自推門進去。
皇后靜靜坐在梳妝檯前,還是素白寢衣後披長髮,整個人看上去憔悴而羸弱。曾經放着天下稀奇珍寶的屋子,如今卻是空空如也,顯得落寞又悽慘。
“母后……”安暢輕輕喚了聲,卻已經哽咽。誰能想到一國之母會在一夕之間跌入地獄,而如此狠心對待她的竟是十多年枕邊人?
皇后聞言肩膀一顫,慢慢轉過身,不施粉黛的臉上瞬間滑下淚兩行。她動了動嘴卻說不出話,只對着安暢緩緩擡起雙手,就像天下所有的母親對着兒女張開懷抱一樣。
安暢急走兩步,撲進皇后懷裡的同時,淚已奪眶而出。她緊緊揪着皇后的衣袍,不想埋怨她任何,可到底還是忍不住委屈,一聲聲問着“爲何”。
皇后細細撫着安暢滿頭青絲,雖流着淚眉眼卻似乎仍在笑。她略彎腰把安暢摟得更緊,臉頰蹭着安暢清香的發,低低道:“暢兒,娘怕是不能再保護你了。”
安暢埋着頭,似乎並未發現皇后的自稱從“母后”變成了“娘”,卻瞬間明白,這是一個母親在交待遺言了嗎?
“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你的行事又嬌蠻,如果可以,想辦法出去吧。”皇后又輕輕說了句,對上安暢突然擡起的淚眸,看到了她的不解和悲傷。
皇后慘淡一笑,是啊,這是一個廢后在囑咐公主出逃?聽來就很滑稽不是嗎?可她笑完卻立刻嚴肅,並要求安暢發毒誓,如果沒有平淡無爭老死宮廷的心,就要想盡辦法出宮。
安暢驚異於皇后的態度,可轉念一想,不說這裡除了父皇母后自己沒有親人,如今父皇鐵了心要處置母后,若是母后真出了事,誰還能一直護着她……她又想到自己偷來的那封信,露出一個悽楚的笑。是啊,自己早做好了最壞打算,不是嗎?
“母后,您真的……”安暢不死心,如果父皇只是被奸人挑撥呢?母后一向潔身自好母儀天下,怎會……怎會像他們說的幹傷風敗俗的事?!
皇后摟着安暢的手頓了頓,聞言卻無半分表情,只是忽然鬆手往後靠,眉眼一彎竟露出一抹釋然。
那天皇后再沒有說一句話,安暢陪了她半夜,她卻只陷入自己的深思與回憶,再顧不得女兒痛徹心扉的表情。
十二歲的時候,先皇就爲先皇后肚子裡未出世的小太子指定了秦府的女兒當太子妃,也就是今後東衡國的國母,這對於秦府來說是莫大的榮譽。當然一切與她無關,她的年齡太大,而府中除了她以外其他女兒都是庶出,所以當時母親燒香拜佛很是想求懷上一女胎,這樣自己的嫡出親妹妹就會是太子妃。
她並不放在心上,依舊每日開開心心與王家哥哥嬉戲,等三年後及笄就嫁爲人妻。可是慢慢地,府裡氣氛開始凝重,她才知道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三年就過了,自己的成人禮就要擡上事宜,但母親的肚子,卻是父親最掛記的心事。
三年,母親只爲秦家添了一個男丁,任憑神醫如何篤定母親下一胎必是女兒,可肚子還是遲遲沒有動靜。父親母親那段時間常常嘆氣,最合齡的女兒是庶出,父親猶豫良久,終是不願冒險開罪先皇,然後把她推了出去。
大公公來宣佈先皇賜婚的時候,王家伯伯帶着王家哥哥來拜訪。前一刻她面若桃花等着他提親,下一刻她跪在冰涼的地面上,捧着聖旨呆若木雞。最後一眼,她看到素來身姿挺拔的他,微勾着背,跟在王伯伯身後慢慢走了。
她沒有反抗,也別無選擇。入宮前兩年,她就像個農家可笑的童養媳,整天對着一個還在流鼻涕的娃娃扮笑臉。她幾乎已經看到自己的未來:最美好的韶華浪費在看小太子長大,而當他成爲可以依靠的少年君王時,她已人老珠黃,哪怕佔着鳳座,也得不到愛情更沒有爭寵的資本。
她想,就這樣罷……
然而一個月後,她遇見了這一生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她已心灰意冷的人生,似乎就要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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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忙着開學補考,對於文關注的有些少,然後評論區冷清地不行啊嚶嚶嚶~
妞兒們還在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