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火藥味十足,皇帝一看這樣下去可不行,把司空震招過來耳語幾句,一番商量最終決定有什麼事進王府再說,不能在帝京百姓面前讓他們大動干戈不是?
雖然事情已經鬧大,但皇家的威嚴不可侵犯,御軍清場的速度極快,百姓也是看臉色的人精,知道什麼該好奇什麼不該好奇。
司空翊壓根兒不願司空祁踏進王府,可自己的話根本無足輕重,無奈下只能在司空震的半威脅半壓迫下同意。
司空翊蹲下要去扶柯容,黑木他們掙脫司空祁手下的鉗制一窩蜂涌過來,將柯容團團圍住。
“主子······”老何艱難喚了一聲,瞥見司空翊僵硬的脊背,再看看地上頗爲狼狽的柯容,一時語塞。
皇上他們還沒出來的時候,司空祁就用馬拖着柯容跑了一圈。現在柯容臉上全是擦傷,身上的衣服破得厲害,整個人都要散架的樣子。他們原本這一路就頗受折磨,如今柯容再被這樣折騰,怕要歇上好一陣才能好了。
等到衆人都進了去,司空翊在幾人扶持下一把將柯容背在肩上,因爲暈了過去他整個人格外得沉。司空翊心中很是沉重,一步步往上走。
陸蒙不忍勸道:“主子我來背吧。”
司空翊搖頭,只低低道:“你先把樂姑娘安排到別處去,別牽累無辜。”說完淡淡瞥一眼處於極度茫然的樂明夏,又轉頭問老何:“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信柯容會動手,這種莽撞的事更適合黑木做。況且就算柯容要害司空祁,也不會笨到留下一個足夠指證自己的傷口。
老何抿脣,半晌把在明城遭圍攻以及司空祁拿柯容的劍自殘的事交待了個遍。聽到最後司空翊不禁冷笑連連,果真是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司空祁什麼時候開始會做一些女人喜歡做的栽贓嫁禍的芝麻小事了?
關鍵他還把柯容給拖行了一圈?用他那匹該死的黑馬?怪不得自己劈了那畜生的腦袋,黑木亢奮地朝他比大拇指呢。
他看看幾個人,胳膊大腿或多或少都掛着彩,就數晉宵好些。司空翊嘆口氣吩咐道:“陸蒙你先去找家客棧把樂姑娘安置妥當,怎麼說這次也是我們牽扯了她,務必保證司空祁的人不找她麻煩,”他說完皺皺眉看黑木幾個,接道,“你們下去包紮,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再到前廳來。”
“對了晉宵,”司空翊喊一聲,晉宵經歷了上次明城的大變如今倒沉穩不少,應得極快,“幾個太醫剛走沒多久,你給我攔下院使大人,帶他到偏廳給柯容看一下。”
晉宵點點頭拔腿就跑,剛跑沒幾步回頭問道:“院使蘇大人?”
司空翊頭也不回否定:“不,院使錢大人。”蘇丙山是蘇子卿的爹,屬於太子一黨,雖說一貫的好脾性,他總還是信不過。倒是另一個院使錢有道剛正不阿,自己還可以一用。
雖然柯容沒什麼致命傷,但傷筋動骨還得要一百天呢,他這渾身血肉淋漓的,不好好醫治傷口發炎麻煩就大了。
皇帝的御軍幾乎包圍了整個王府,也不知他現在是什麼心思。但司空祁的下屬斷不會讓柯容離開王府半步,所以司空翊只能讓晉宵去請太醫來。
他交待好一切,晉宵已經跑遠,而陸蒙暫時按下忐忑去安頓樂明,黑木老何以及一干侍從也各自去後院處理傷勢。剛纔還鬧得不可開交的成王府前,此刻平靜得詭異。
司空翊把柯容背得高一點,路過前廳的時候直接無視了那幾個等待的人,皇帝、雙親、太子夫婦、襲城以及司空祁。司空震剛要發火,可看到司空翊是要去安置柯容,一時也沒說話。畢竟柯容呆在府裡也好多年了,適才他也看到他傷得重。無論怎麼說就算柯容真的犯了欺上的罪,大皇子也不該隨意處置的。
皇帝也沒在意,他覺得眼下最要緊的是確保司空祁身體沒有大礙。他留下了宮中醫術最好的兩個太醫給司空祁治療,甚至當場叫他們開了藥方派御軍去抓藥,直接在成王府後廚煮了起來。
泠蘭王妃橫眼相看,真把這王府當他家皇宮了呢還?!她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可憂着自家兒子了,而且司空翊手下那幾個傷得也不輕,人比人還真氣死人!
直到晉宵氣喘吁吁將錢大人帶來,給柯容處理了身上幾十處可大可小的傷口,最後開藥離去,司空翊才略微放下心把柯容交給晉宵照顧。去前廳的路上又碰到歸來的黑木老何,當下只吩咐兩人去後院臥房守着,他擔心司空祁或者司空璟會對宋歌下手。
黑木訝然,這才發現司空翊身上穿得居然是大紅喜袍,他想笑卻笑不出來,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喪氣道:“主子啊你咋在今兒成婚吶!你說我想說些祝福討喜的話都、都······說不出口······”
老何拍拍他肩膀,隨即轉頭對司空翊道:“主子你別理他,他就這樣。”
司空翊笑笑,聳肩狀似無奈道:“可不是嗎,好事不成雙,壞事一籮筐。你們給我看好世子妃了,別害爺晚上入不了洞房!”
黑木這一聽立馬來了精神,直覺司空翊這話很是自信,看樣子對司空祁的刁難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捶了老何一拳興奮道:“那必須啊!保證完成任務!”
司空翊輕扯嘴角,不再說什麼轉身往前廳走。
老何嘆了一口氣,揉揉被黑木打得生疼的肩窩,沒好氣道:“不知道我這裡捱了別人一刀嗎?走吧!你想世子爺*苦短不成?”
司空翊回到前廳,上座是皇帝和受傷的司空祁,司空震和泠蘭王妃坐在左側,司空璟和蘇子卿坐在右側,襲城抱劍站在司空璟身後。
待司空翊進門,皇帝揮揮手示意廳前把守的御軍將門闔上。如此,也算沒有閒雜人等了。
“皇侄,你老實說,事情是不是真如阿祁所說?”皇帝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語氣,兩手緊緊抓着太師椅的扶手,盯着司空翊道,“給和親隊伍添亂?又縱容手下傷人?”
最後的話音已經提高一個調,可以聽出皇帝還是慍怒的。
司空翊淺笑,那笑卻沒有溫度。他站在廳中央淡淡掃了衆人一眼,最後停在司空祁譏諷的面容上,隨即再轉頭,朝皇帝一鞠躬波瀾不驚道:“皇上,要不要問問和親公主,到底是我奪了人,還是大殿下丟了人?”
說完,司空翊再看向司空祁,對面色青黑的他倨傲挑眉,眼神似乎在說:就許你搬弄是非誣衊柯容,還不許我顛倒黑白嫁禍於你嗎?
司空祁悶哼一聲,整個人被氣得一抖,他顫着手指指向司空翊,語氣森然:“公主現在是你成王府的世子妃,她要是幫着自家人說話,我也無計可施!”
司空翊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出口快速且字字雷霆之重!
“噢?大殿下您可別忘了,今日我司空翊的喜嫁新娘,不止是這成王府的世子妃,更是東衡的公主!”他瞥見司空祁身子一怔,不禁泛起淡淡冷笑。
“您這是在質疑和親公主的爲人呢,還是藉此發揮引起皇上對東衡的不滿呢?”
滿座譁然,齊齊色變!
司空翊閒然抱胸,此刻的神情和當初在鳳儀殿對峙皇后的宋歌如出一轍!他們就是擅長把事情七拐八拐繞到國家大事上,然後施施然把燙手山芋扔給別人!
這次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司空震,他一向護主又對兒子嚴苛,哪裡能由着司空翊大放厥詞,不等皇帝發話已經大巴掌拍在桌案上怒吼:“太放肆了司空翊!”
泠蘭王妃死死抓住司空震的胳膊阻止他欲起身的動作,皇帝愣了片刻擡起手掌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朕都還沒怒呢你急什麼。”
皇帝看向司空翊,眉眼裡倒是少了慍怒,反而多了思索和考量。司空祁一看這形勢不對,剛想開口反駁,卻瞥見司空璟悠悠舉杯朝着他笑。
司空祁更氣了,太子果真擺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姿態。他咬咬牙,明白今日和司空翊的對峙自己決計不能輸!這一輸輸的不是尊嚴,輸的是他在父皇跟前的信任!輸的是他對於皇位最後的競爭!
“好,”司空祁深吸一口氣,笑得猙獰,“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畢竟證據不足對吧,那我們就清一清另外一筆帳?”
皇帝皺眉點點頭,似乎比較滿意司空祁的反應,接道:“是啊皇侄,和親之事朕也可以不怪罪你,但阿祁的傷······”話有些爲難,於他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到底一邊是親兒子。
司空翊淡淡瞥了司空祁的傷口一眼,語調輕鬆:“皇上,剛纔您也看到了,我並沒有傷到大殿下分毫只是覺得您都站着呢,大殿下怎麼能高居馬上?所以只是把那不懂事的畜生給教訓了一下,從頭到尾沒碰到大殿下一根髮絲呢。”
他笑,伸手拂開鬢角墨發。看似在說那黑馬是畜生,聽在司空祁耳裡總有種指桑罵槐的感覺。
司空祁冷哼一聲,似笑非笑道:“你明知道父皇說的是另一碼事。”
皇帝也有些不悅:“是啊皇侄,你給我把柯容傷你堂兄的事解釋清楚,其他一概不究。”
司空璟繼續喝茶,時不時和襲城耳語幾句,再一臉溫和輕聲問蘇子卿累不累餓不餓之類的。
司空翊眉頭凜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司空祁見他如此反而神態輕鬆了些,看吧,也有你頭疼的時候,看你如何囂張!
“啪嗒——”一陣門鎖輕輕落下的聲音,隨即“吱呀”一聲,伴隨着輕緩的腳步慢慢靠近。
泠蘭王妃坐得離廳堂的側門最近,第一個轉身循着聲音看去。這一看立刻便騰的起身,一聲驚呼:“呀——”
其餘人聞言同時望去,纔看到通着後院臥房的側門口,站着一身豔紅、喜帕翻起一角隨意掛在珠釵上的世子妃。
“哎喲公主!您這、這······”泠蘭王妃大駭,眼見宋歌這蓋頭隨隨便便掀起,露出精緻的一張臉,慌得趕緊起身衝過去,“這蓋頭得等翊兒來揭的呀!嬤嬤呢?嬤嬤!帶公主回去!”
泠蘭王妃真是急死了,手忙腳亂想把宋歌的喜帕蓋回去。如今廳內都是男人,而且還屬年輕男人居多,新娘子的臉哪能被看到,傳出去太不像話了!
宋歌輕輕搖搖頭,透過泠蘭王妃看向站在廳中央一動不動盯着她的司空翊。他已經注意到,眸子牢牢鎖着自己,眼底有笑意。
“王妃,您信我不是要搗亂,我得幫您兒子不是?”宋歌眨眨眼,語氣很是禮貌輕鬆。
說完這句話,卻突然低下頭湊到泠蘭王妃耳邊,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輕輕道:“不會讓他受欺負的,”宋歌一頓,下一刻噙着笑意接了兩個字,“母親。”
泠蘭王妃一愣,原本對宋歌無禮任性的不滿通通化爲烏有,幾乎是喜形於色!那一聲“母親”叫得她魂兒都丟了,當即朝她擠眉弄眼,對兒媳婦頗爲滿意!
宋歌抿嘴微微一笑,這個婆婆好相處,今後日子很幸福!
她屏退跟在身後惴惴不安的周嬤嬤和瓏錦,經過司空震身前時抱歉地衝他笑笑,後者不語,只是眉頭有些蹙起。
皇帝吸了一口氣,對於宋歌的出現雖說驚駭,但畢竟顧忌她是和親公主,纔剛到西庭沒多久,所以語氣還是很和善的:“不知公主這······”
宋歌走到司空翊身邊,大紅色裙裾有些沉重,她不動聲色踢了踢內袍,站到司空翊身邊目不斜視福禮道:“回聖上,安頌曾在東衡學過一些醫術,不知可否爲大殿下檢查一番呢?”
司空翊訝然,偏頭打量側臉精緻的宋歌,不免好笑:一個公主還對醫術有興趣?她倒總給他一些意外和驚喜。
司空璟啜茶的動作頓了頓,朝宋歌看去,隨即低頭繼續品茗。長得倒是不錯,可惜終歸紅顏薄命。
司空祁鼻間一聲輕嗤,她不就是想看自己的傷口嗎?太醫們都驗過了的確是出自柯容的劍,倒不知她要如何力挽狂瀾?他面上卻是一副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樣子,朝宋歌笑得挑釁:“公主隨意,只是您纔剛拜堂,這樣合適嗎?”
這話說的在理,畢竟司空祁是成年精壯男子,宋歌當衆看他胸膛怎麼說也不合規矩。
“那就這樣吧,大殿下身邊那位大人,您是太醫嗎?”宋歌並不堅持,卻話頭一轉朝蘇丙山道,“您給告訴我,那傷口的形狀、深淺以及位置,可以嗎?”
蘇丙山一愣,下意識看向太子司空璟,可對方只顧着低頭喝茶根本不在意任何事情。蘇丙山也不知宋歌什麼意思,既然太子殿下沒發令,那一切就照實說吧。
皇帝見蘇丙山在猶豫,直接施壓道:“蘇丙山,你有什麼問題嗎?”
“啊不敢不敢,臣不敢!”蘇丙山嚇了一跳,朝宋歌施禮道,“公主容我再仔細檢查一遍。”
宋歌點點頭,在這期間朝司空翊耳語道:“剛纔我在院子裡都聽到外頭的聲音了,雖然和柯容接觸不多,但相信他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吧?”
雖然司空祁人討厭,但惡人自有惡報,柯容不會那麼不理智。
司空翊同樣壓低聲音回道:“當然不會!老何說了,是司空祁有病自殘,想賴在柯容身上!”
宋歌揚眉,轉頭盯着司空翊認真道:“真的?”
司空翊一陣點頭,隨即狐疑道:“你怎麼聽到這話那麼開心呢?”
宋歌嘿嘿一笑,回過頭注視着快檢查完畢的蘇丙山,直到他抹一把額頭的汗朝皇帝行禮表示結束了,宋歌才輕輕道:“那就好辦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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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把司空祁給解決掉~然後安安穩穩過幾天甜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