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那小丫頭被鸞音罵了兩句,嚇得趕緊的跪下去:“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鸞音回頭看了一眼錦衣,冷聲哼道:“你連實話都不敢說了?你怕別人,難道就不把本姑娘放在眼裡了?畫眉!去叫人來,把這不知死活的賤婢給我綁起來掉在那邊樹上去,狠狠的打!”

錦衣自然聽出了鸞音的話外之音,卻只是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頭,不說一句話。

那小丫頭被鸞音的話嚇到,慌張不知所措,連聲求道:“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奴婢不是不敢說,是……是四姑娘……四姑娘非要穿一身白衣裳到前面來,綠雲姐姐怕侯爺生氣勸着她穿別的,姑娘大發雷霆,把奴婢們都趕出來了!綠雲姐姐正要叫奴婢去回侯爺呢。”

“什麼?”鸞音嚇了一跳,她想到了燕舞會接着衣裳的事情找茬,卻沒想到她會這麼偏激,竟然要穿着白衣服來前面。這若是讓父親看見了,還不得氣死啊。

錦衣看鸞音說不出話來,便上前問那小丫頭:“四姑娘難道沒有衣服穿了嗎?怎麼會撿白色的衣服呢?你不要胡說八道。”

那小丫頭已經嚇得壞了,聽錦衣問,立刻回道:“不是,不是。綠雲姐姐和幾個姐姐找了十幾套衣裳來給四姑娘挑,可四姑娘都不喜歡。”

錦衣問:“怎麼不喜歡?是尺寸不合適,還是顏色不合適?”

那小丫頭忙道:“尺寸不合適的衣裳早就收起來了,姑娘們的衣裳首飾都是大事,奴婢們哪敢馬虎?不管紅綠黃紫,綾羅綢緞,各種顏色各種面料的衣裳姐姐們都找出來了,四姑娘不喜歡,奴婢也不知道爲什麼。”

錦衣回頭看了看鸞音,無奈的嘆道:“這可真是難爲死人了。還請二姑娘快過去勸勸四姑娘吧。前面宴席已經開了,四姑娘還不到,侯爺再等的不耐煩了發起火來,大家可都沒好日子過了。”

鸞音想了想,說道:“好了,咱們去看看吧。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沒有合適的衣裳嘛。回頭錦衣跟大嫂子說一聲,好歹叫裁縫來給四妹妹多做幾身她喜歡的衣裳就是了。”

錦衣答應着:“是,奴婢一定把姑娘的話跟少奶奶說。”

那小丫頭見沒事兒了,便站起來跟着鸞音等人往回走。

蝶舞已經發過了脾氣,自己躺在牀上漸漸的生出悔意來。想着自己已經十來天的功夫沒出這道門了,若是今兒這個機會過去了,恐怕又不知等到什麼時候纔有機會。自己見不到父親,就沒有機會扳倒大哥,給姨娘報仇又從何說起呢?

想起了羅氏,蝶舞又悲傷起來。

自己的姨娘這輩子都是爲了自己,臨走的時候還把自己平生的積蓄都拿了過來,還勸自己不要跟父親和大哥較勁兒,要好好地聽他們的話,好好地或者,安心的出嫁,然後把她忘了……

鸞音進了燕舞的房門,看見丫頭們都安靜的站在臥室的門口,便問:“四妹妹呢?”

綠雲等忙福身給她請安,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臥室的門口,低聲說道:“四姑娘在裡面呢,不許奴婢們進去服侍。”

鸞音嘆了口氣,說道:“好好地家宴,父親叫她過去呢,怎麼又鬧起小脾氣來?”說着,她擡手掀開了門簾,進了臥室。

燕舞剛從牀上坐起來,拿着帕子擦淚,見鸞音已經進了門,便裝作沒事兒的樣子問道:“二姐姐怎麼來了。”

鸞音上前去坐在牀邊看着燕舞紅紅的眼圈兒,輕嘆道:“好好地,你哭什麼?不就是衣服不稱心麼?你也是有月錢的,喜歡什麼樣的自己拿錢去叫人做去,我就不信咱們大少奶奶的臉上能過得去!”

燕舞啐道:“她那小氣勁兒,巴不得把我們手裡的那點銀子都扣去呢。”

鸞音好笑的搖搖頭,說道:“你呀,就是小孩子脾氣。你只道她把家裡的採買都裁了,以後但凡花一文錢都要驚動她知道。你卻不知道那些採買被她收服的服服帖帖的,這會兒還感恩戴德的爲她賣命呢吧?”

燕舞不解的問道:“二姐姐這話時什麼意思?”

鸞音便把剛在前面聽見的事情說給她聽,燕舞聽了之後嘆道:“沒想到這村婦還有這麼多手段。”

鸞音冷哼:“她那手段,你我應該早就領教過了。所以我說你這些小打小鬧的,也不過是給自己找不痛快罷了。聽姐姐的話,開開心心的換上衣服,跟姐姐往前面去吧。好生討父親高興,再做長遠的打算。”

燕舞想了想,說道:“嗯,我聽你的。”

鸞音便笑着拍拍她的手,說道:“這就對了。”說完,轉頭揚聲喚丫頭們:“來人,快些服侍你們姑娘換衣服,梳洗。”

綠雲聽見忙帶着丫頭進來服侍燕舞洗漱,鸞音替她挑了一件粉色的襖裙換上,看着鏡子裡嬌小的身影,摟着她的肩膀笑道:“瞧瞧這小模樣,真是可人疼。”

燕舞無奈的笑了笑,擡手攏了攏耳邊的三根髮辮,說道:“走吧。再晚恐怕父親要生氣了。”

姐妹二人到了前面後,規規矩矩的請安問候,葉敬淳正同葉敬源說着什麼,看了燕舞一眼,什麼也沒說,只示意她去裡面入座。

蘇夫人正拉着錦瑟說笑,好像錦瑟是她的親女兒一樣的疼愛,叮囑這個叮囑那個。錦瑟正甜甜的笑着點頭。

燕舞和鸞音進來給蘇夫人請安,鶯歌忙站了起來上前去拉了她們的手笑道:“我住在外邊的都過來了,四妹妹還沒梳洗完,可見是越來越懶了。”

燕舞似是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錦瑟,淡淡的笑道:“我有些日子沒出門了,蓬頭垢面的,總要好好地梳洗一番才能見人呢,怎麼能跟三姐姐比。”

鶯歌擡手捏住了她的臉頰,輕笑着啐道:“幾日不見,你這嘴巴是越來越刁鑽了。”

衆人都笑,鸞音和燕舞各自入座。

錦瑟便吩咐丫頭們:“把二位姑娘愛吃的飯菜都端上來吧。”

丫頭們應聲出去,蘇夫人又笑:“感情還有好吃的呢?我還只當好吃的都在這兒了,想不到你這丫頭還藏了後招。還有什麼呢,快拿出來給我瞧瞧。”

錦瑟笑道:“二太太愛吃的都已經端上來了。剛纔有幾道菜是二妹妹和三妹妹喜歡的,剛她們二人沒來,我便叫人單獨留着呢。”

說話間,丫頭們已經擡了一個食盒進來,打開後,第一層放着一個團城的泥巴團,燒得黑乎乎的還帶着幾分泥土的氣息。丫頭們還沒端,鸞音便皺起了眉頭。

燕舞心情正不好呢,轉頭看見盤子裡是一團泥巴,便冷笑道:“原來我們已經豬狗不如了。大嫂子居然把一團爛泥巴燒糊了端上來,還說是我們愛吃的。”

錦瑟掩着嘴巴笑了笑,說道:“這可是名吃。你們常年悶在家裡不知道罷了。”說着,便吩咐墨菊:“你去把那個打開。”

墨菊應聲過去,親手把那團泥巴從食盒裡端出來放在桌子上,然後伸手在那團泥巴上摁了兩下,把乾巴巴的泥巴摁的裂開了幾道縫隙之後,便有一股濃濃的香味飄散開來。

蘇夫人便驚喜的笑問:“這是什麼好東西,聞着這麼香?”

墨菊把泥巴一塊塊的拿走丟到旁邊小丫頭捧着的痰盂裡,便露出裡面的荷葉來。

蘇夫人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旁邊的顧無雙說道:“你去搭把手,把那荷葉揭開,我倒是要悄悄這裡面到底包了什麼美味。”

顧無雙笑着上前去把荷葉一層層的掀開,裡面卻是熱騰騰香噴噴的一隻雞。

蘇夫人立刻呵呵的笑起來:“快撕下一塊兒來給我嚐嚐。”

顧無雙果然撕了一塊雞翅遞過去,蘇夫人只在她手中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着,點頭笑道:“嗯,好吃!真的很好吃。肉爛味美,一點也不油膩,還有荷葉的清香。”

錦瑟看着旁邊鸞音姐妹三個都已經饞的暗暗地流口水,便笑道:“都下手,這個叫做‘叫花雞’,要動手撕着吃纔好呢。”

鸞音回頭看了一眼顧無雙,卻見顧無雙已經撕了一隻雞腿兒遞給了蘇夫人,蘇夫人卻轉手遞給錦瑟。錦瑟笑道:“二太太請,我自己來就好。”說着,她也伸出手去,撕了一塊雞翅,卻轉手遞給正看着自己的鸞音,笑道:“二妹妹,你也嚐嚐。”

鸞音見她已經遞過來,卻搖搖頭,說道:“我這幾天身上不適,大夫說了要少吃油葷的東西。多謝大嫂子了。”

錦瑟笑道:“大夫就是事兒多。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這人的身子若沒有這五穀雜糧雞鴨魚肉的養着,怎麼能強壯?”說着,她又讓鶯歌:“三妹妹,你吃?”

鶯歌忙起身接過來,但到底她是大家閨秀,從小沒有用手拿着吃東西的習慣。一隻雞翅拿在手裡,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顧無雙已經又扯了一塊肉遞給燕舞,轉過身來又把另一隻雞腿遞給錦瑟,勸道:“你別忙活了,你有身子的人,好生坐在那裡陪着太太吃東西吧。”說着,她又撕下幾塊肉來,便吩咐身旁的銀屏:“你把這個端給那邊,給幾位姨奶奶們嚐嚐。”

銀屏答應着,把端了剩下的半隻雞下去。

這邊墨菊又把另外幾道菜一樣樣的端上來,錦瑟又招呼大家動筷子。

那邊一席上坐着金氏姨娘,凌霄,碧桃三人,還有兩個是葉敬源的侍妾,銀屏也被拉了過去,卻又想着顧無雙這邊需要有人搭把手,只吃了一杯酒就回來了。

這會兒銀屏端着叫花雞過去,金氏凌霄等人便起身欲往這邊來道謝,又被蘇夫人給攆回去坐了下來。

席間大家興高采烈的說話,從吃到穿,還有家長裡短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可謂無話不說。其中說的最多的還是錦瑟肚子裡的孩子,還有碧桃懷孕的事情。

一會兒葉逸風和葉逸平進來給蘇夫人倒酒,蘇夫人便拿出一對紫金鑲紅寶石的手鐲來遞給錦瑟,笑道:“這個是給我孫子的見面禮。你這當孃的先收下吧。”

錦瑟笑道:“還不知道是男是女,二太太就說是孫子,可也太早了吧。”

蘇夫人笑道:“我知道的,肯定是孫子,不是我倚老賣老,這話兒我先放在這裡。等將來我們家的大孫子落了地,我再吃個雙杯。”

衆人都笑起來,葉逸風也微微笑着對錦瑟說道:“二嬸孃的話素來不會錯的。你先收着吧。”

錦瑟只到了謝,把手鐲轉手交給墨菊,吩咐道:“好生收起來。”

葉逸風又給蘇夫人滿了一杯酒,轉身笑問顧無雙:“大妹妹這邊怎麼樣呢?”

顧無雙忙道:“我已經吃了好些了。大哥可不比讓着我,我又不是外人,在這裡可從來都不客氣的。”

葉逸風笑道:“那就好。幾位妹妹都自便,我們在這裡你們也難以說笑,就先出去了。”

鸞音和鶯歌燕舞三個姑娘家聽蘇夫人的話裡話外都離不開孕婦,她們女孩兒家卻不好插嘴,吃了點東西后便往旁邊去坐着說話。

鶯歌見燕舞一直都冷着臉,一絲笑意也沒有,便悄悄地拉了她一把,低聲問道:“四妹妹,你鬧什麼情緒呢?”

燕舞冷笑道:“人家連叫花子吃的東西都弄到席面上來了,分明是警告我們要好生聽話,不然就趕出去要飯去。我能高興的起來麼?”

鶯歌嘆道:“四妹妹是怎麼了?大嫂子不過是弄些新鮮的花樣兒讓大家吃着高興罷了。若是別有用意,豈不是首當其衝的衝着二太太去?哪裡會是我們呢?”

鸞音輕嘆道:“三妹妹現在不在這邊住了,算是跳出了火炕。二太太不管怎麼說對你也是嬌生慣養的。就像之前太太活着的時候,我們再不是親生的,太太帶我們也從不刻薄。如今可好——哎!你是不知道其中的苦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