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職業軍人,沒有發現他們,並不是你疏忽大意的過錯。”狄長離對請罪的夏夫特擺了擺手,不以爲意地說道:“在戰場上,各種掩匿行蹤的手段太多了,我們缺乏必要的裝備,在這種環境裡,僅僅只有夜視儀當然很難發覺到敵人的動靜,不需要過多的自責。”
夏夫特這才稍稍釋懷,臉色自然了許多。
狄長離拿過他手中的夜視儀看了看,又道:“這種夜視儀的功用側重於對熱量的感應,只要敵人開啓了裝備的恆溫功能,它的作用就只等同最普通的望遠鏡了。而人類的視覺往往具有欺騙性,沒有經過系統的長期訓練,很容易把其實已經看到的東西忽略過去。嗯,就眼下的情形來說,有一個相對來說比較簡單的方法,能夠把你的視覺感官提高一些。”
他把夜視儀還給夏夫特,指點道:“在觀察的時候,不要過於頻繁地轉動你的視線,而是必須聚焦在某一點上,利用視覺餘光,就可以把附近區域完全納入觀察範圍內,在這個範圍內,再細微的活動也將難以逃過你的感應。不過,這個方法的弊端也非常的明顯,那就是觀察的範圍相當侷限,只適宜特定的環境中。”
狄長離的這一番話聽似平常,其實蘊含了很多不平常的內容,以點及面,至少就顯示出了他對武器裝備性能的熟悉,有着豐富的實戰經驗,以及對人體各種器官結構的瞭解。安東尼奧越聽越是佩服,忍不住問道:“狄先生,不知道你以前的職業是什麼,難道是聯邦的職業軍人?”
狄長離沉默了,漆黑的眼眸中有異芒一閃。
“對不起,狄先生,是我太貿然了,請當我沒說過。”安東尼奧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連忙道歉。被流放到天堂星上來的囚犯,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罪名,其過往都想必與開心愉快沾不上多少關係,因此除非主動告知,通常沒有誰會去詢問打聽他人的過去,否則很容易讓人誤會產生強烈的敵意。狄長離來歷神秘是大家所公認的事實,但是就連鐵木勒和古古密陀等人,也只是在私下作過猜測,從未當面向他探詢過這方面的事情。
伊力亞頗爲熟悉安東尼奧的性格,幫忙解釋道:“狄先生,老小子並沒有別的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什麼。”狄長離看了他們一眼,笑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可以說的……在來天堂星之前,我是聯邦政府機構的一名僱員,不過跟軍隊體系也有比較密切的關係,勉強算是半個職業軍人吧。”
聯邦政府機構的僱員?半個職業軍人?難道他是特警,或者是特工?聽狄長離淡淡一語帶過,伊力亞與安東尼奧越發地驚奇,在心中暗自猜測起來。
“狄先生,這麼說,你一定也曾經被授予過軍銜了。”達茜琳娜走過來,笑盈盈地說道:“從小,我就非常的仰慕那些軍人的風采,覺得軍銜越高的軍人就越威武,所以很想知道你的軍銜是哪一個級別,不知道你能不能滿足我這個小小的好奇心?”
“軍人風采威武與否跟軍銜級別有什麼必然聯繫嗎?我倒是從不知道還有這種邏輯。”狄長離斜睨住她,挑挑眉說道:“達茜琳娜小姐,如果你想了解我更多一點,下次不妨更直接一點。”
“那好。”達茜琳娜並不在意他的譏刺,嬌媚面龐上的笑容更爲迷人,直接問道:“那麼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以前的身份?”
“抱歉,達茜琳娜小姐,我們現在雖然是合作伙伴,不過關係還沒有親近到能夠分享一些個人隱私的程度。”狄長離也十分乾脆地直接拒絕透露。
他的回答早在達茜琳娜的意料之中,對於她來說,想挖掘出一個流放者的來歷絕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嫣然笑道:“你不說也沒有關係,那麼我換另外一個問題吧,相隔這麼遠的距離,你連夜視儀都沒有用,怎麼會察覺到對方的行動?”
這個問題無疑是大家所共同關心的內容,均面帶渴望地看向狄長離。
狄長離當然不會說出自己具有超強精神力的秘密,淡淡地說道:“這也沒什麼稀奇的,如果你經常處在一種危險的環境當中,你對各種危險的感應自然而然就會變得比較敏銳,能夠直觀地判斷出一些情況來。”
“這樣說來。”達茜琳娜美眸微微流轉,微笑着問道:“狄先生以前經常出生入死了?不知道你曾經殺過多少人?”
狄長離微是有些奇怪,自己已經表現出不願涉及個人隱私話題的意思,像達茜琳娜這種極其聰慧的女人,應當不會再窮追不捨地旁敲側擊纔對,不知道又是出於何種目的。皺了皺眉,說道:“殺人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我沒有統計過這個數據,也不想去記憶這些。達茜琳娜小姐,如果你關心的就是這種疑問,我認爲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我也並沒有爲誰解答疑惑的義務。”
“狄先生既然不想提起這些,那就算了,抱歉讓你感到了不愉快。”達茜琳娜察顏觀色,心知狄長離的確已然相當的不悅,嫵媚一笑道:“狄先生剛纔雖然打中了兩個鬼鬼祟祟前來偷襲的傢伙,卻沒能把他們擊斃,是不是水平發揮失常的緣故?”
這時雙方的陣地間,那兩名受傷的敵人還在不停地發出痛苦的慘叫,夜風雖然越來越猛烈,也未能將之吹散,就如被詛咒的亡靈在黑暗空曠的戈壁灘上空遊蕩悲嚎,讓人頭皮發麻。大家亦覺得奇怪,以狄長離的能力,是不應該失手纔對。
“水平發揮失常?”狄長離聳了聳肩,冷硬的脣角略略泛起一抹怪異的弧線。
見他神色有異,達茜琳娜暗覺疑惑,蹙眉仔細想了想,突然明白了過來,心頭涌上一股寒意,失聲道:“你是故意的,故意留下他們的性命,只把他們擊成重傷。”
故意不擊斃敵人?爲什麼?大家均是一呆,飛快地轉動了腦筋,不一刻,大家亦恍然省悟過來,望向表情漠然的狄長離,個個都是心中生寒。
狄長離故意留下敵人的性命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用他們來做榜樣,削弱敵方的士氣。這是一種極爲殘忍的手段,但它的效果亦極爲顯著。
“我就知道,那個魔鬼,撒旦的拳頭,他比以前更要可怕了。”
黑暗中的慘叫一聲聲傳到耳內,沙羅斯的心臟就一陣陣地揪緊,像是有人拿着一柄鋒利無比的刀在胸口一下一下地比劃着,心驚肉跳臉色發白。他喃喃地自語道:“那是一個真正的魔鬼,他將會毫不留情地殺掉我們所有的人,把我們全部送進地獄裡去……不,不行,我還不想就這麼下地獄去,我得想個法子才行。”
沙羅斯轉頭四下瞧了瞧,看見各位隊長先生都在各自對手下打氣,準備進行最後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全力攻擊,咬了咬牙,把自己尚倖存的六七個精銳手下喚到身邊,儘量壓低聲音囑咐起來。
聽完沙羅斯的吩咐,一衆手下不禁個個臉色大變,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刻,纔有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地說道:“老大,我們這麼做是不是太有失道義了?再說,對方還剛剛殺了咱們幾個兄弟,是我們的仇人,現在轉眼就要背棄盟友去幫助仇敵,我覺得感情上有點難以接受。”
“狗屁,什麼感情上難以接受?你他孃的感情真有這麼豐富,怎麼不去爲兄弟自殺殉情?”沙羅斯瞪了這傢伙一眼,惡狠狠地斥道:“你懂個屁,坎拉蒙那些傢伙算是我們的盟友嗎?大家是因爲不得已在聯合起來對付達茜琳娜和伊力亞他們,如果今天我們死在這裡,明天那些*養的就會毫不猶豫地把我們的採礦隊吞併掉,你他孃的竟然蠢到真想把他們當成自己人,老子倒是奇怪你怎麼能在天堂星上活到了今天。”
沒有人敢否認他說的不是事實,這個手下被罵得狗血淋頭,無比慚愧,只是低頭唯唯諾諾地應是。
“要說仇恨。”沙羅斯又苦口婆心地對一衆手下進行洗腦,說道:“我們跟對方又能有什麼真正化不開的血海深仇?他們殺了我們的兄弟是不錯,不過,這還是我們先殺了他們的人在前。往深裡說,大家被流放到天堂星上,都是天涯淪落人,只是因爲想活得好一點,基於利益上的矛盾從而發生衝突,纔不得已互相打打殺殺,記着這種所謂的仇恨又有什麼狗屁的意義?好好地活着纔是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情。”
聽到沙羅斯這一番內涵深刻極具哲理的話,一衆手下無不心悅誠服,都道:“老大,你說得太對了,不愧是我們的老大,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請你吩咐吧。”
沙羅斯滿意地笑了,又警覺地觀望了一下四周,才招招手道:“兄弟們,事關大夥兒的身家性命,都把腦袋伸過來,聽仔細老大我的話,每個字都得牢牢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