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葉不自然地僵硬伸手推開他不讓他靠自己太近, 揪眉瞪他,“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相爺,再靠近我, 我可就要手下不客氣了。”
喻思荇臉又靠近了一分, 秋波漣漪, 一寸寸地凌遲着她緊繃的神經, “我到要看看你如何對我不客氣。”明朗的眸子裡閃着幾分戲謔, 曖昧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
丁大葉冷冷地斜睨着他,下手一掌推開他,“我來這裡只是希望看在我們是老朋友的份上幫幫我, 並不是送上門來讓你輕薄的。”
喻思荇胸口吃痛倒退了幾步,不小心撞到桌案, 剛剛放在他面前的茶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呲——刺耳的腐蝕聲——
眼看着茶水潑到之處盡是坑坑窪窪。
丁大葉死死地盯着那破了一地的茶杯, “茶裡有毒, 有人要毒害你。”她擡頭看着喻思荇。
這杯茶在她剛剛進門時就擺在喻思荇的面前了,若是剛剛他喝了, 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喻思荇低頭凝着那茶杯,“我知道。”他淡笑,“但,我不得不喝。”
丁大葉喃喃道,“你簡直是瘋了……”
喻思荇輕輕拍拍手, 禮全恭敬地走進來, 頭一擡就見碎了一地的茶杯, 臉色微變, 喻思荇道, “不小心潑了,叫人來收拾收拾。”
禮全面露難色, “少爺,既然潑了,今日還是別喝了。”
喻思荇勾脣冷笑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
禮全只得道,“禮全不敢。”他命幾個下人把地收拾乾淨了又退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丁大葉與喻思荇。
丁大葉不懂他,一點都不懂他。
喻思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知道我爲什麼要喝□□嗎?”
丁大葉搖搖頭。
喻思荇笑道,“因爲我不想死。”
他繼續道,“置之死地而後生……皇上親重我只是因爲我是唯一能與國丈抗衡的勢力。”
他頓了頓,“待我沒有了利用價值之時,便是我的死期……我唯有體弱多病才能讓皇上對我消了戒心,也可以說這□□是皇上逼我喝的”
丁大葉駭然,喻思荇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害怕……還是你擔心我……”言語間頗爲無奈,“你還是早些回去吧,我喝下那藥的樣子太醜,不想讓你看見。”
他微翹脣角笑道,“放心,劑量很小,我死不了。”
丁大葉低頭道了聲別就霍地站起身匆匆離去。
喻思荇靜靜地看着丁大葉驚惶離去,眼睜睜地看着她愈跑愈遠,神色黯然。
禮全不一會兒回來時手裡端着一杯嫋嫋熱氣的茶放在桌案便退出門外。
喻思荇微顫着手接過那杯茶,茶水波瀾微動接觸杯壁發出輕輕響聲,纖細的手指撥去浮在上面的茶葉,薄脣輕含了一口清茶。
他一仰首就將整杯茶飲了下去,一股灼灼炙燙自他的喉嚨處侵略而下,疼痛襲逆全身似要扯碎他全身,“譁”地一聲,他將一桌的東西都推翻在地,胸口劇烈起伏,黑邃眼眸圓睜,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墨色長髮散亂了一地,額上豆大的汗一顆顆地滾落而下。
他癱軟蜷縮着躺在地上。
禮全痛苦地看着闔目獨自承受煎熬的喻思荇,“少爺,您……”
喻思荇仰着慘白如紙的臉,直直地凝着掛着書房正中央的畫,“我多想回到十年前,做一個可憐的膽小鬼。”
“做人怎麼這般累,這般累。”喻思荇在痛苦之中昏昏沉沉睡去。
丁大葉回到了別院,何家福已經在院中花架下乘涼,他見她驚魂未定的模樣,笑眸道,“怎麼了,這麼冒冒失失的。”
丁大葉輕輕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讓自己鎮定下來,“去了相府一趟。”
何家福哦了聲,含笑道,“你似乎和相爺很熟。”
丁大葉挑眉,“吃醋了?”她笑呵呵,只是眼底深處有着一絲薄涼隱隱而現,何家福微笑不語。
兩人面對面的躺在牀榻上,夏夜太熱,黏得太緊只會覺得溼膩膩的,所以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睡了嗎?”丁大葉閉着眼輕輕的問。
何家福也閉着眼,“沒睡。”
丁大葉又道,“小福子,我睡不着,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何家福緩緩地睜開眼,凝視着近在咫尺的臉,徘徊許久喃喃道,“我不會講故事呀。”
丁大葉閉着眼睛低低笑道,“那講個你小時候好玩的故事給我聽聽。”
何家福想了想笑道,“想到一個。”
丁大葉睜開眼睛凝着他白玉般的臉龐,“那你說啊。”
何家福笑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天外公帶我出去談生意,”丁大葉打斷他,“你小的時候那是幾歲啊?”何家福沉思了下,“大概有七八歲。”丁大葉道,“這麼厲害啊,七八歲就跟着外公去談生意了?”何家福笑道,“你還聽不聽我說了?”丁大葉也格格笑道,“我聽,我聽還不成嗎?”
何家福繼續道,“我就見那家人家門前有一棵大棗樹,樹上長滿了青色的棗子,滿滿一大樹呢。”他閉着眼似乎在回想當時的場景,“我那時想啊,這青青的棗子一定好吃極了。”
丁大葉撇撇嘴,“你不會去偷了吧?”
何家福笑道,“我當然沒去偷,我只是偷偷地站在樹下往上瞧着,你猜我瞧到什麼了?”
丁大葉好奇心都被挑了起來,“你看到什麼了?”
何家福笑道,“我看到三個光溜溜的小孩拿着身上的衣服正在偷棗子。”
丁大葉咧着嘴呵呵乾笑了兩聲,“這就是你所謂的有趣的事……”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嘖嘖,你真是太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了。”
何家福急道,“我還沒講完呢,你知道那三個光溜溜的小孩是誰嗎?”
丁大葉哼哼地問,“是誰啊?”
何家福笑道,“是聞寧大哥還有真多他們。”
丁大葉想到現在一本正經的聞寧大哥再聯想到他光溜溜着身子爬在人家樹上偷棗兒的模樣,終於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何家福撫摸着她的背,蜷縮着身子鼻尖碰着丁大葉的,她微微地睜開眼,摩挲她的鼻尖,“後來,我就和聞寧大哥們成了好兄弟。”
丁大葉輕輕問道,“後來呢?”
何家福靜了半響,就在她以爲他已經睡着時,他淡淡道,“後來……後來就沒了。”
丁大葉依偎在他懷裡,摟着他的頭入懷裡,微薄的月光下輕輕撫摸他的發,心不由地一軟,低頭在他光潔年輕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吻。
何家福摸索着細細親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脣,她的鎖骨,纏綿的吻讓她無法思考無法呼吸,觸過皆是滾燙一片,他眼迷離,溫熱的氣息繚繞在她耳際,丁大葉挺起身子迎合他,何家福卻主動停了下來,急促地喘着粗氣,“不行……現在不行……會傷害你和寶寶的……”他咬脣輕伏在她身上,只得讓熱潮自己慢慢褪去。
丁大葉哧地笑出聲,何家福忍痛難耐,哭笑不得的捏捏她的鼻子,“你還笑。”自她身上翻下,輕輕在她脣上啄了下,“你早點睡吧,我給你哼個曲子。”
丁大葉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眸,何家福輕拍她的背,口中哼着悠揚的小曲子,丁大葉昏昏入睡,耳邊迴旋着低低的吟唱漸漸低去……直至無聲,身旁傳來平緩的呼吸聲。
那麼近,卻似又那麼遠……
不知什麼時候心裡開始長了一根刺,慢慢在心裡發芽,一點點的茁長。
丁大葉百無聊賴地同幾個夫人一起玩骨牌,她們幾個說着就說起了前幾日大鬧戲館的左芷櫟,言語中故意兜兜漏漏,丁大葉無奈低頭笑笑也不惱,明明就是想在她面前說的又何必躲躲閃閃。
因爲丁大葉身體不適所以回揚州的行程再往後推幾日,這日兩人正在院中下棋,家丁接了張邀請函進來,何家福看了看,擡眼看看丁大葉,“相爺請我們夫妻去相府赴宴。”
丁大葉執着一隻棋子頭也不擡,“就我們兩個?”
何家福笑笑,“當然不是,京城裡的幾個富賈都請了。”
丁大葉瞥了眼何家福,“相爺也要請你,看來你還挺有錢的,小心哪天出去就被人打劫了。”
何家福笑道,“你脖子裡的金鑰匙更值錢。”
丁大葉摸摸脖頸裡的吊墜,輕咳一聲道,“那可怎麼辦,我戴着這個,若是哪天被人劫持瞭如何是好。”
何家福笑笑不說話,丁大葉斜睨他,“不會說對那些土匪道,我把娘子送給你們換小金鎖。”
何家福噗地笑出聲,“丁大爺,你還能再發揮一下想象嗎?”
丁大葉一本正經道,“難道想想還不行了?”
何家福抿嘴笑眼彎彎道,“行,當然行,但是現在我們需要準備一下去相爺府上赴宴。”
兩人換了一身衣裳坐馬車出門,丁大葉撐着下巴看着正爭分奪秒看賬簿的何家福,“相爺是朝廷的人,怎麼會請富賈,他的賓下之客不都該是官員啊,幕賓啦,王爺什麼的。”
何家福一邊翻閱賬簿一邊笑道,“朝廷每年都需要我們捐出一大部分的錢財來擴充國庫,這次請我們估計也是在我們身上刮錢了。”
丁大葉眼轉了轉,“你每年都會賺很多錢嗎?”
何家福點點頭,學着丁大葉一本正經的模樣道,“或許吧。”
丁大葉意興闌珊,“每次都模棱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