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氏真當天傍晚趁着夜色撤出駿府城,帶着他的家眷親族一門以及願意追隨的譜代衆,還有今川義元爲他打造的那三千精銳也隨之逃走,至於庵原安房守忠胤只收攏五千殘軍緊隨氣候逃離駿府,城內的金銀珠寶等貴重物品能帶的全部帶走,帶不走的就掩藏起來期待有朝一日殺回來時能重新取出來,只是他這個夢想似乎有些遙不可及。
駿府城破的當天,武田信玄果然依照宣傳的那樣下令三軍亂捕,兩萬餘虎賁憋着幾年的邪火在這一刻釋放出來,這可害苦期盼武田侵略軍能善待他們的駿府町民,持續近半個月的亂捕讓武田軍幹出許多畜生不如的事情,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簡直比三光還要惡劣。
這半個月的亂捕生生把這座屹立在東海道的明珠給摧毀,百分之七十的町並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搶紅眼的武田家武士甚至連寺社古剎也不放過,許多美麗的庭院漂亮的敷屋在戰火搶劫中被付之一炬,衆多逃到寺院裡避難的善男信女也沒逃脫這些殘暴武士的淫掠。
當武田信玄意識到做的有些過火,急忙喝令這些瘋狂的武士停止非法行爲的時候,駿府國已經被洗劫成一座失去活力的死城,最鼎盛的八萬町民殘留的不到兩萬人,被燒燬的寺社建築數不勝數,駿府城最輝煌的一頁就在這場暴亂中被徹底終結。
雖然武田信玄試圖及時彌補這個錯誤,斬殺幾百個犯下滔天罪惡或者民憤極大的武士。但是武田家在駿河的名聲卻受到不可避免的重大損失,原本投效的今川帶路黨主和派看到駿府城的慘景當場就惱了臉。他們看好武田家不假投靠過來也沒錯,可這些人是衝着利益而來不是讓你武田家像羣土匪似的搶劫擄掠一番拉倒。
以朝比奈信置、岡部正綱爲首的駿河武士背叛今川氏真有自己的理由,他們覺得這個家督無能不能保護自己的利益,當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的時候忠誠也就變的十分脆弱,迎接武田軍進入駿河的本意是保護自己的利益不受到更大的損失。
只是武田軍進來做的事情實在讓他們太失望,不說沒有仁義之師秋毫無犯的半點跡象,就是簡單的保住降服者的利益都做不到,差點把東海道的明珠駿府城付之一炬。這可不僅僅是駿河國的精華,更是今川氏兩百年來辛苦開拓積累的果實,就這麼被廢掉了。
有的時候人心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當武田信玄得知朝比奈信置等降將帶着自家軍勢回到自己居城裡,向他表明不在配合武田軍接下來的任何軍事行動,他便知道稍不留神的慣性舉動又把今川家的降將給逼回到今川氏真那邊。
迫不得已他只能放下架勢派出大量使者去聯絡這些降將試圖做說服工作,只是效果遠沒有他預料的那麼好。大部分駿河武士都對武田家報以戒備的態度,更有一些武士開始試着聯絡三河鬆平氏、相模北條氏,試圖通過這兩家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武田信玄立刻發覺勢頭有些不對勁,這個架勢好像是要把武田家好不容易擰過來的局勢重新摁回去,爲此立刻聚集羣臣在殘破的駿府城內召開軍議,會議上把一羣心還野着的譜代家臣訓斥一頓。大罵他們不長眼睛就知道搶劫,如今把人得罪的那麼狠再勸回來又不知道要廢多少力氣,
武田信繁揉揉酸澀的眼眶,疲倦的搖搖頭說道:“主公說的十分有道理,我等甲斐國人常年在山裡行動。接觸的無非是彪悍勇猛的信濃、上野國人衆,還從沒碰到過像駿河國人這般孱弱的武士。闖入駿府就依照甲斐的慣例四處亂捕,給駿河國人造成很惡劣的印象,這對我武田家統治駿河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啊!”
內藤昌豐贊同道:“甲斐的一些規矩完全是陋習,比如亂捕和人狩應當逐漸減少與廢除,畢竟我等的目標從性質類似的信濃國逐漸轉向更富裕的東海道,臣下這一路在駿河國多方觀察發現此地土地肥沃,文化發達,兼之駿府城是個風流人物薈萃的大城町,如以駿府城爲中心發展我武田家新的城町中心也是非常好的選擇。”
武田家譜代衆老實許多,彼此對視一眼不敢搭腔,但還是有不服氣的年輕武士跳出來,甘利信康就被慫恿着叫嚷道:“俺們甲斐武士就是土有什麼不好,就是俺們這幫土鱉武士打贏了有文化的駿河武士,要俺看還是土一點好!”
跡部昌忠搖頭笑道:“誒!不能這麼說!土氣不是我等武士的錯,這是甲斐國地理位置構成的天然影響,我等武士應當懷着一顆渴望學習文化的心情,不能仿照旭日將軍那樣在京都橫行作惡……”
他的話只說道一半就不敢說下去,因爲跡部昌忠發覺自己再說下去就是要把武田信玄比作木曾義仲的意圖,嚇得冷汗蹭的一下冒出來,木曾義仲個倒黴鬼能力出色可比擬日本的霸王,智商和權謀的低劣程度也雷同的很,在平安時代竟敢做出火燒京都的事情,確實可以稱得上不長腦子。
武田信玄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知道跡部昌忠的意思表達之所在,無論是作爲一名家督還是作爲一個普通武士,所作出的任何行爲都需要爲相應的影響付出代價,武田信玄就意識到堅持甲斐國慣例是多麼的愚蠢,不能入鄉隨俗就要等着被當地國人抵制,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在那個消息相對閉塞,遠沒有幾十年後物慾橫流的淳樸年代,鄉民與地侍結爲惣村集團以抱團自保,他們有幾百年來形成的固有家族文化傳統,每一國每一郡都有相應的神話傳說以及各種風俗忌諱。駿河國是個文化相對昌盛的富裕領國,這裡的情況就要比相對單純的甲斐國複雜的多。
這裡有許多貫通東西行走關東與京畿的豪商大賈。還有學識豐富妙語連珠的文化人,以及耳目靈通見識廣博的僧人,駿河國本身又承擔着東海道連同關東的重要責任,境內的港口町並人煙稠密往來如梭,在這個文化鼎盛的領國裡毀掉王座上最璀璨明珠,可以想象武田家所遭遇到的危機有多大。
武田信玄無可遏制的感到憂慮,每打一地就要安撫國人衆,這是家督的例行公事。如果放在幾年前讓他打入駿河國,絕對不會放任譜代家臣這麼隨意的亂捕來傷害民心,但是甲斐國的危急情勢就是需要他立刻帶兵打出駿河國,甚至於武田信玄這個家督之位都出現一絲動搖的跡象。
萬般無奈之下他決定拿自己的嫡子動手,用嫡子武田義信之死換來內部聲音的再次統一,這也就意味着武田信玄對武田家譜代衆的掌控力度在不斷下降,當年還可以輕而易舉的弄死板垣信方之子板垣信憲。現在讓他再對譜代家臣團下手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在這種環境下,武田信玄就只有通過譜代家臣團的力量對武田兩山體系施加壓力,進而加強不斷削弱中的家督權力,看起來他現在的情況還是非常不錯的,可實際上若是掌控力如以前那樣強大,就絕對不會出現一羣譜代家臣亂捕廢掉整個駿府城的事情。起碼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武田信玄咧咧嘴,暗自想道:“駿河國人並不是只有本家一個武家可以選擇,他可以向西選擇三河鬆平氏、向右選擇相模北條氏,還有更遙遠的吉良氏,本家要面臨的情勢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美妙啊!”
……
七月初的盛夏正是最炎熱的時候。此時關東的風雨稍歇恢復晴朗的天氣,在這個碧空如洗的日子裡。吉良義時帶着近千騎馬迴武士在關東舉行盛大鷹狩,瀧川時益、島時勝、本莊繁長等年輕武士大顯身手,一個上午獵到數百隻獵物,隨軍的廚師順勢就支起烤架現場烤出來與衆人分享。
鷹狩是武士最熱愛的戶外運動之一,既可以聯繫弓馬之術還能填飽肚子給自己打牙祭,吉良義時也很喜歡拖着一大羣武士公開的殺生吃肉,可以體會到那種藐視這個時代風俗習慣的優越感,他也僅存那麼點優越感以證明自己不是普通人。
越後傳來的最新消息,織田犬爲吉良義時誕下一個健康的女兒,這是吉良義時的第四個親生女兒,算上光姬明姬這對小姐妹就排在第六名,吉良義時大喜之下被這個小嬰兒命名爲幸姬,以慶祝南下關東取得一系列成功的的幸運象徵。
細川藤孝很羨慕吉良義時的多子多福,閒着沒事就喜歡把話題往這方面靠攏,吉良義時知道他是着急自家夫人還沒生出一個娃,就假意給他推薦牛鞭羊蛋之類的壯陽滋補品,不明就裡的細川藤孝還吃大喝幾次,據說一連幾天晚上都睡不着覺,第二天盯着黑眼圈無精打采的頹廢樣子煞是好笑。
自從雨季來臨吉良軍團那就再沒有更激烈的軍事行動,其目的是爲鎮撫武藏國人衆處理越後遷徙的相關事宜,他這個家督一句話就把武藏國中十餘萬人口遷到越後,又從三十萬人分批次遷入武藏國,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很鬆快的樣子,可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簡單。
武藏國的農民當然不會情願離開自己的故土,哪怕越後再美好那也不如自己的家裡好,就好比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的一個道理,哪怕好話說盡好處給盡苦口婆心的勸說到喉嚨沙啞,可這武藏國的農民彷彿就是堅決不走,這可把吉良家的奉行衆給難的直撓頭。
上峰催的緊逼迫的奉行衆使出各種怪招連蒙帶騙總算弄走幾萬人,可剩下的就完全沒轍,最後還是吉良義時看不過去,一拍板下令:“敬酒不吃吃罰酒,把所有人鎖起來,編成長隊押送送到越後!當然……該給的許諾不要少了,安撫工作切不可有絲毫輕忽大意。”
就像洪武趕散對付農民那樣,不走就強行把你們捆起來押走。好比看押犯人防止他們逃跑的嚴厲行爲,農民想上個廁所都要解開繩索才能方便。這種笨辦法是古人就發明的唯一動員方式,雖然粗暴無禮卻又凸顯出執政者的無奈之處。
讓武藏農民北上不容易,讓越後的三十萬農民那就更難,尤其是吉良家奉行衆把目標對準近十年遷入越後的新居民,有意拿這羣正好超過三十萬人口紅線的新居民送到武藏國,可想而知他們這麼做的阻力得有多大。
吉良家奉行衆下達死命令,各村莊的宿老地侍不理解也要堅決執行,努力做說服工作不惜一切代價把人給安安全全的送到武藏國。下面的地侍農民可不理解政府公的高瞻遠矚,他們看到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第一反應就是激烈的反對,哪怕你說的再好聽破壞他們的美好生活是絕對不行的。
這個矛盾又進一步激化隱藏在越後內部的新移民與越后土著的矛盾,越後本土居民覺得這是鎮府公在偏幫着他們,一個個驕傲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完全不存在的小尾巴給翹起來,部分年輕人故意跑到新移民的村子裡陰陽怪氣的嘲諷。直接釀成許多老實巴交的農民突然暴起殺人的惡性事件。
事情鬧的太大以至於影響到春日山城下町的氣氛,長尾政景、長尾景信以及鬆井友閒也發現這事他自己兜不住,就連忙把這事報告給遠在江戶城的吉良義時,當他發現自己一句話竟然引起這麼大的風波的時候差點沒給氣昏過去。
吉良義時立刻叫來使者劈頭蓋臉的訓斥道:“誰讓你們擅作主張拿新移民開刀的!這簡直是胡鬧!這是在越後內部人爲的製造矛盾!參與其中的奉行衆全部停職反省,鬆井友閒給餘寫一份深刻的起請文,總結清楚自己身爲越後奉行衆的總代官到底犯下什麼錯誤!”
爲了整治屬下他就只好祭出“寫檢查”的絕技。還特別詳細的規定必須言之有物且不得少於三千字,這種處理方式不輕不重恰好可以點在奉行官的要害上,這些處理政務的奉行衆通常是沒機會上陣殺敵的。
他們始終躲在相對安全的大後方處理戰時後勤物資轉運等事宜,在戰時的地位遠遜於手握軍政大權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猛將,一旦戰爭結束恢復和平時期。這些奉行官的話語權遠遠要高過只會打仗的大將,所以吉良家的評定會上通常會發現政務討論沒有大將什麼事情做。
不是這些上陣殺敵的大將沒有意見發表。而是實在不懂實現專業化的奉行運作模式,對處理政務方面也完全沒有任何心得技巧,也有過很多次大將苦思冥想許久,憋出一個完全不靠譜的政務改革提議,最後被奉行衆輕輕一笑就給否定掉,這時間一久不出紛爭纔有鬼。
吉良義時一直在想着怎麼整治有些翹尾巴的奉行衆,有些年輕的奉行衆自以爲很聰明,經常在評定會裡發表一些譜代家老提過的,又被他們改頭換面的意見以炫耀自己的影響力,結果自然是進一步加深奉行派與武將派的裂痕。
文官與武官之間的鬥爭古今中外都出現過也是無法避免的,無論多麼英明的君主在這個問題上都要感到苦惱,聰明的君主可以利用兩派內鬥從中掌控朝政,但那就像在兩個雞蛋上跳舞是個非常危險的舉動,搞不好就容易鬧出雞飛蛋打的醜劇。
吉良義時不打算讓初見雛形的奉行派與武將派繼續鬧下去,趁着中上層的大將與奉行之間關係融洽的當口狠狠敲打奉行派,並祭出“寫檢查”的壓箱底絕技把奉行衆給震懾住,對於奉行官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土地知行,而是手中握有的權柄和經受的政務所製造的影響,這其中所蘊含的驚人影響力和潛在財富是巨大的。
許多權臣貪官都是從這其中孕育而出,吉良義時不希望他的奉行機構演變成腐敗貪瀆的蛀蟲機構,越是趁着現在還沒有腐爛的跡象就越要趁早敲打,既然拿奉行衆最重視的是手中的權力而不是土地知行,那就在他們的權力上做手腳,暗示奉行衆作錯事情有兩道紅線等着他們,一個是“寫檢查”另一個是停職反省。更嚴重的就可以發揮豐富的想象力聯想了。
尋個錯漏敲打這羣不聽話的奉行衆,警告他們收起自己的小尾巴不要再來招搖惹事。下次再被吉良義時撞上那可就比這個停職反省要嚴重的多,鬆井友閒這個奉行衆總代官也享受一把雷霆雨露結爲君恩的待遇。
三十萬南遷武藏國的越後農民被重新劃片,按照耕地面積以及附近村落的情況綜合劃分,同時要求奉行衆最大限度的往一碗水端平的方向靠攏,基本上是新移民出十五萬,越後本土農民出十五萬的標準募集,可以多一些但絕不能少於這個數字。
給予的相應補償也很豐厚,其中包括遷居武藏國的新村町將由吉良家負責營造。耕地劃分只會比越後的更多而不會更少,每家每戶補助兩貫文永樂錢的搬遷費以方便他們僱傭車馬運輸,這一次搬遷的總花費就高達十餘萬貫文,堪稱越後近年來花費最大的一筆公共支出,爲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證南下武藏的農民可以享受到良好的物資資源。
吉良家奉行衆爲落實這項遷徙任務,不得不亮出自己的殺手鐗,高調宣佈鎮府公不日將會把御所從春日山城遷徙到武藏國。御所遷徙意味着吉良家的政治中心從寒冷多雪的越後平野,移動到更加溫暖溼潤的關東平野,其中還暗示一條重要的信息,吉良家這次不是隨便搶地盤那麼簡單。
越後還是有許多聰明人,在反覆宣傳下很快傳播出許多流言,比如鎮府公這次是要去武藏國做關東公方。各種流言傳來傳去還真被他們給蒙出七八分,從中也可以看出吉良義時南下關東的行動,早已經被世人窺破其中的打算。
吉良義時選擇暫時停下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在消化武藏國的同時向關東國人衆釋放善意,派出朝山日乘帶隊的外交使團四處出使。足跡遍佈下野、下総、上総、安房、常陸這五國,不管他們相信不相信。總要告訴這些關東國人只是打算對付北條家,順道處理關東公方這個屢次煽動禍亂的幕府毒瘤。
關東國人衆在驚訝與恐懼中發現武藏國被吉良軍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要說心裡沒有點畏懼和擔憂是絕對不可能的,換做是誰看到自家門口的強敵被突然按住狂揍一頓還沒有還手之力,心裡總是要咯噔一下不知道這個陌生的強者會對他們產生什麼樣的態度。
關東國人衆實在太零碎,即使塊頭較大的常陸國人佐竹義昭,向北拉攏南陸奧國的巖城重隆,向西干涉下野國那須氏、宇都宮氏的紛爭,向南努力擴張常陸國的領地,還時不時的越界進入下総國爲古河公方出一把力氣,總體的實力和影響力要比宇都宮広綱、那須資胤、結城晴朝、千葉胤富要強的多,大概和裡見義弘是一個等級的大名級有力武家。
可就是這麼強力的武家也不過是基本掌握常陸國奧七郡的領地,其中的那珂郡水戶城城主江戶忠通依然保持着割據一方的強大實力,這個江戶忠通本是關東最常見的秀鄉流一族,室町時代本也是佐竹氏的譜代家老,只是在文明年間逐漸脫離佐竹氏的掌控實現個人獨立的願望。
江戶忠通本是佐竹義舜的女婿,繼位以後趁着大舅哥佐竹義篤病死的機會起兵攻擊佐竹氏,卻被年輕的外甥佐竹義昭輕易擊敗,狡猾的江戶忠通立刻變臉表示降服,從那以後就以半獨立的姿態始終向南部鹿島郡擴張,成爲嵌在佐竹氏胸腔裡的一枚彈片,隨時可能給佐竹氏造成致命的傷害。
至於常陸國南部地方各路國人簡直多如牛毛,其中勢力最強大的分別是小田城城主小田氏治,以及府中大掾貞國實力最強,小田氏本來是宇都宮氏的分家,但到了小田氏上代家督小田政治時代其實已經變成堀越公方之子,明応年間小田氏一門惣領起紛爭,而後經過關東管領的調停,從當時還沒絕嗣的堀越公方家選出一個子息爲養子繼承家督。
大掾的身份更了不得,堂堂阪東八平氏一族根正苗紅的武家名門,在鎌倉時代以郎黨相稱的時候也被稱作大掾黨,地位僅次於秩父黨、三浦黨這兩家而排在第三名,在其後還有鎌倉黨、千葉黨,以及滅族的北條氏,完全衰落的土肥氏、熊谷氏。
這八家幾乎囊括阪東八平氏七八成的主要力量,剩下的如小山田氏、城氏、鹿島氏皆爲有力庶流,就這麼個強大的武家名門卻被關在常陸國的府中連頭都擡不起來,只能依靠強大的家系和與佐竹氏複雜的聯姻關係保持獨立姿態。
大掾黨的分家支族衆多,其有力支族主要有八家,分別是吉田氏、豐田氏、行方氏、鹿島氏、真壁氏、東條氏、下妻氏以及小慄氏,以這八家所組成的龐大親緣網遍佈於常陸國南部各郡,他們即是所謂的南常陸三十三館。
常陸國大大小小的國人多大上百家,這一國的混亂又從側面體現出這個時代武家的向心力之差,自從一百多年前佐竹義人之亂爆發,幕府已經有一個多世紀沒有在常陸國任命守護,說起來還是關東武家並不具備強大的控制力。
佐竹氏這麼強大的塊頭都沒有辦法消滅國中那麼多勢力,就更不用提被北條氏政壓着打的裡見義弘,還有那些連家業都控制住宇都宮広綱、那須資胤之流,下総國的千葉氏、結城氏也就自保有餘進取不足。
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下,即使關東國人衆意識到越後殺過來的吉良家是個十分強大而可怕的敵人,但是他們自己又因爲種種原因無法直面吉良家,更加不敢輕而易舉的作出不利於吉良家的相關決斷,這一點從反吉良聯盟無疾而終便可得知。
隨着外交奉行朝山日乘在關東的交涉之旅展開,關東國人衆曖昧的態度逐漸轉向支持吉良家對抗古河公方,朝山日乘在這五國之間臨時充當一回散財和尚,在幾大領國裡大撒金錢頻繁會見各路國人衆,漸漸的就把關東國人的輿論方向重新給擰回到有利的一面。
吉良義時的態度是很強硬的,不過家督的態度只是一方面而已,朝山日乘在不斷的向關東武家闡述吉良家南下關東沒有任何惡意,努力釋放友善信號來影響關東國人領主們的判斷,不管他們是拒絕、冷漠還是友善、期盼,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友好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