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進了幾個時辰,那艘巨船沉默了下來,不再囂張桀驁。元人似乎也知道了厲害,雖然望向巨船的目光依舊充滿怨恨,卻也老實了許多,不再盲目的上去送死。
各方船隊無聲而行,漸漸的,前方隱約出現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白霧,連綿浩『蕩』不知有幾千裡。所有的船隊沒有停頓,朝着那白霧駛了進去。
“這片霧氣,是鬼谷先生親設的陣法,進入其中後,所有的艦船全部會被分開,再不可能有所交集,一直要到了風雷山靠岸之後,才能走出來。”李林看項彬好奇的打量『迷』霧,便笑着上前解說道。
這幾天的相處,項彬對李林已經有些瞭解。此人心思細膩,八面玲瓏。海上的事情和各方勢力的情報均十分了解。而且他以水軍副校尉之職,甘爲項彬和慕容鼎寒的隨行侍衛,也沒有半點怨言,反而是兢兢業業,對兩人照顧的十分周到。從種種方面來說,此人着實是個人才。
在白霧中行進,艦船不必『操』控,似有一股暗流推動着船隊朝着一個方向行進。回想昨日鬼谷先生以四座大山圍堵清國巨船的場面,項彬心中對於文士的經綸之術,既感到震撼,又有些忌憚。
走了約半盞茶時間,艦船終於從白霧中衝了出來,眼前景象煥然一新。
連串高聳入雲的山脈綿延起伏,延伸至遠方望不到邊際。一座巨大的船塢碼頭佇立在前方不遠處,即便是清國巨船這樣的龐然大物,也可以輕鬆自如的進入其中。
這幾天因爲暈船而一直在船艙內躺着睡覺的龍且,不知什麼時候爬了出來,面『色』蒼白,望着眼前碼頭有氣無力的道:“可算到了!就算是讓我遊着回去,我也再不坐這鳥船了。”
聽到他的話,項彬三人對視一眼,不禁莞爾。
艦船進入碼頭停靠之後,李林將三人送下船去,揖手作別道:“下官就將三位送到這裡了,若是要離開風雷山,船塢中自然有船送行。日後大人和兩位少爺若有閒暇,請一定來天臨江水軍,下官做東,請幾位嘗一嘗天臨江最有名的琉璃醋魚。”
龍且苦澀的揮手道:“李大人,還是免了吧,我現在聽到魚就想吐……祝你一路順風。”
項彬和慕容鼎寒笑了笑,與李林拱手告別,三人轉身隨着人羣朝裡走去。
“原來風雷山竟然這麼大,我還以爲只是一座小島呢!”龍且四處打量着,充滿好奇的說道。
慕容鼎寒笑道:“這島可一點都不小,起碼半個會稽郡那麼大。除了風雷山官塾之外,島上還有三座大城,最北端更是叢林密佈,鮮有人至。”
三人說着,走出了碼頭,前方出現了一塊十分寬敞的空地,空地的中央漂浮着一面閃爍着淡淡幽光的青銅鏡,充滿神秘氣息。
各方勢力前來風雷山求學的子嗣們,齊聚到了空地中央,站在了那懸浮的青銅鏡之前。
一名身穿青布衣的老者沉默站在青銅鏡旁邊,幾名身穿鎧甲手持長戈的甲士站在他身後,皆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看着漸漸匯聚而來的人羣。
瞧他們的穿着打扮,應當是官塾中的文士和護衛。
“慕容老兄,一會兒入山考覈,劃定身份時,需要不需要我們公子照顧你們一把啊?”
項彬三人正好奇的打量着那懸浮銅鏡,羅含那令人生厭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三人轉頭一看,就見他帶着兩人走了過來,一人正是那三公子魏豹,神情冰冷,望着項彬充滿敵意。另一人約莫有二十來歲,也是面『色』不善。
慕容鼎寒這兩天已經和他說過一些各方勢力的訊息,知道鎮南侯魏家與項家素來不和,兩家子弟在江湖上碰到,也是時有爭鬥。當年項麒麟更是力挫過魏家少主,被他們引爲奇恥大辱,一直想找個機會報復回來。兩家表面上虛與委蛇,暗地裡非常緊張,明爭暗鬥。
慕容鼎寒淡淡一笑,看了一眼魏豹道:“不必了,我徒弟不需要照顧,恐怕你們公子也照顧不了他。”
“哦?”羅含輕蔑的看了項彬一眼:“看你話說的,什麼叫照顧不了他?難道你徒兒實力太差?不要緊!”羅含拍拍胸脯:“我們兩家畢竟也是世交,就算他累贅一些,可怎麼也能照顧一二,您說是嗎三公子?”
看着羅含得意中帶着諂媚的笑容,魏豹冷漠的瞧了項彬一眼,淡淡道:“可我就怕他太累贅,根本是扶不上牆的爛泥,那可就不太好照顧了。”
龍且翻了翻白眼,上前兩步,圍着魏豹轉着圈上下打量,一邊轉一邊嘖連聲,像是看到了什麼稀罕物一般。魏豹眉頭一皺,冷冷說道:“你幹什麼?”
“奇了怪了!”龍且裝作極其誇張的說道:“你也不是三頭六臂啊,他怎麼就對你那麼有信心?這馬屁拍的,嘖……”
羅含和魏豹齊齊面『色』一沉,他身後那青年臉『色』一變,道:“小子,胡說什麼!滾開!”伸手便推向龍且。
龍且不閃不避,任憑對方的手推了過來,將要及身之時,卻是輕巧巧的一閃,左手迅速探出,一把扯住了青年的手臂,然後往身前一扯,起腳閃電般踹向那青年的胸口。
那青年措不及防被龍且扯住,神情卻絲毫不慌『亂』,他的手猛然發力一抖,一股大力衝擊而來,硬生生將龍且抓着的手臂震了開來,接着手臂順勢往下封架龍且的腳,同時趁着身體前突的機會,另一隻手擡掌猛然揮出,擊向龍且的面門。
“幹什麼?!”“住手!”慕容鼎寒和羅含同時出手,剎那間前衝,一瞬間兩人砰交手數下,慕容鼎寒將龍且拽了回去,羅含則拉住了那個青年。
慕容鼎寒衝着龍且搖了搖頭,羅含則是對那青年說道:“雲梟,莫要衝動。”
雲梟?項彬眉梢一挑,心中一動,細細打量起那青年來。越看越是覺得,眼前此人與他當日在天地玄幻陣界打敗的魏雲梟十分相似,只是在陣界中的魏雲梟顯得頗爲英俊,而眼前這人要差了不少,且神情之中,透着一股極其陰鬱的氣息,令人十分不舒服。
項彬覺得,眼前的魏雲梟與當日陣界中的魏雲梟應該就是同一人,只是在陣界之中,魏雲梟必是利用天地元力將自己美化,所以纔有所差別。
他的面『色』不由有些古怪,暗道人生還真是無處不相逢。
當然,項彬並不擔心魏雲梟能認出自己來,先不說自己在天地玄黃陣界中改變極大,這許多年過去,自己的個子又長了許多,他根本沒可能認出來。就算是認了出來,項彬也毫不擔心。
“此地禁止爭鬥,否則便請離開!”這時,站在青銅鏡旁邊的那個老者忽然望了過來,面無表情的說道。
慕容鼎寒和羅含齊齊朝着這老者拱手行禮,連連解釋了一番只是誤會,那老者纔算作罷。
魏雲梟冷冷看了龍且一眼,兇狠說道:“一會兒進入考覈之處,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
龍且聳了聳肩膀,沒有理他。
魏豹定睛看着項彬,脣角輕輕上翹,『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淡淡道:“在風雷山將項家子弟打敗,想想就很令人期待……”
項彬已經對這些世家子弟的狂傲深有體會,明白你越是容忍對方越認爲你膽怯,然後嘴裡說的廢話就會越多。他無奈的『摸』了『摸』額頭,嘆了口氣道:“我求求你,考覈的時候千萬別遇到我。”
魏豹一愣,還以爲項彬是有所示弱,頓時嗤笑一聲,卻聽項彬接着說道:“不然你一定會很後悔。”
魏豹眉頭蹙起,冷哼一聲道:“徒逞口舌之利,希望遇到我之時,你還能如此牙尖嘴利!”
羅含在一邊淡淡說道:“慕容兄,你這徒兒還真是狂的可以啊。”
慕容鼎寒神情不變:“彼此彼此,比起你家公子來,可是差的遠了。”
魏豹搖了搖頭,似是不屑再與項彬做口舌之爭,轉身說了聲“走”,便帶着羅含和魏雲梟離開,朝着另一邊走去。
項彬皺眉望着三人離開,搖了搖頭道:“我真是不明白,這些世家直系子弟爲什麼總讓人這麼討厭?”
慕容鼎寒微微一笑,拍了拍項彬的肩膀道:“也不是人人如此,只是魏項兩家矛盾由來已久,所以他們纔會對我們如此不善,若咱們不是項家人,他們未必會這樣。能來風雷山的,基本都是各家族最有潛力之人,這個潛力,指的可不僅僅是武功啊。”
果然,項彬看見魏豹等人到了另一邊後,馬上熱絡的笑着和另外一撥人打起了招呼,言談甚歡,一點也看不出他們剛剛纔和別人脣槍舌戰過。
項彬心中微微有些觸動,前世雖然也與各種各樣的人打過交道,但身爲普通百姓,難有深刻的勾心鬥角的機會,今世被攪入了項家這個千載閥門之中,雖然有着超越這個世界的一些見識,但許多方面卻也欠缺不少。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要想更好的生存下去,看來要學的東西還有許多啊。
“你!這裡!戰!一會兒!”
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項彬的沉思,他轉頭一看,?只見那揹負銀弓的元人少年在兩名元兵的陪同下走了過來,遠遠的就衝着自己大聲喊叫,滿臉兇悍之情。
項彬這纔將少年的樣貌看了個仔細,雖然其身材高大壯碩,頗爲成熟。但面相卻十分稚氣,並沒有多大。項彬心中猜測,對方恐怕與自己的年齡也相差無幾,就算比自己大,應該也大不了幾歲。